當那人出現，水漣面色一沉。

果然是他。

雖然兩人未曾見面，但對方腰間的印章吊墜他再熟悉不過。

縣令殺完蒙川縣城的人之后，竟然來到了下河村。而且他瘋狂的表情、幾乎凝為實質的殺意，讓水漣好奇到底是什么導致他變成這樣。

縣令眼中布滿血絲，他盯著水漣，好似在打量一塊肉。

“卑賤之人也妄想修仙求道，滑天下之大稽?！?

“今日我就替天行道，鏟除爾等污穢野修?！?

他好似瘋了，又沒有全瘋。水漣問他問題，他只是重復句子。

歘！

兩條藍蝕蛇從水洼中彈射，一左一右攻向縣令。

水漣秉承先出手為強、后出手遭殃的理念，眼見說不通對方，那就只有殺了他。

他知道縣令也只是練氣期修士，和他境界相同。

若是在沒有水的地方碰見，水漣沒有多少把握能戰勝對方；但現在可是雨天，陰雨綿綿，沒有比這更適合施展杯弓蛇影法術的了。

眼看藍蝕蛇要咬中對方，水漣眼中閃過一絲喜意。

當初周翊就是死于藍蝕蛇的偷襲，今日定將再添一條人命。

突然，縣令的袖子里飛出一條白慘慘的狹窄彎刀。

彎刀無人操控，卻自動飛出，一刀斬落將一條藍蝕蛇劈成兩半；另一條藍蝕蛇則被縣令躲過。陷入癲狂讓他喪失理智，戰斗的本能卻更加敏銳。

而后彎刀筆直調轉方向，歘！第二條藍蝕蛇步入后塵。

“法寶？！”

水漣轉身就逃。

縣令猙獰的舉起右手，慘白彎刀貼上來，劍指他指向的方向。

“借骨刀，殺了他！”縣令猛然張開五指，慘白彎刀嗖一聲飛出。

水漣眉心直跳。二進制靈根賦予他的敏銳直覺、以及修煉三重觀想法時感悟到的獨特狀態，得以讓他察覺到殺機。

千鈞一發之際，他撲倒在地。

后腦勺傳來劇痛，他手一摸，溫熱的鮮血沾濕手掌，他明白自己一塊頭皮被削掉了。

慘白彎刀沖出去幾米后，懸在空中，原地調轉方向，刀尖下壓，瞄準水漣。

躲不過去了！

水漣心頭浮現絕望。

借骨刀法寶速度太快，如此近距離，第二次絕對躲不過。

明白這一點，他反而發狠，“一起死吧！”他索性直接趴在地上施展杯弓蛇影法術，再次召喚出兩條藍蝕蛇攻擊縣令，毫不在意攻擊而來的借骨刀。

歘！

慘白的彎刀輕易刺破圓球物體，刀身染上紅色，而后馬上被陰雨沖刷干凈。

水漣的脖頸失去力量，腦袋重重摔到地上，啪嘰濺起水花。

他最后一眼看見縣令捏著印章，印章散發淡淡白光，兩條藍蝕蛇陷入白光中出現短暫僵直，即便撞到他身上，也忘記了咬人，反而被縣令兩掌拍死。

“不?。?！”

街道前方，水泓目眥欲裂。

他呆愣愣看著眼前一幕，大腦停止運轉，心臟好似被人攥著用一千根針在扎。

他望著水漣身下的鮮血、腦袋上的大洞，視線突然變得模糊。

記憶一下子回到三年前，水滔的無頭尸體和水漣的身體重合，兩人至死都沒能留下一句遺言。

“不！不！不！”

他癱軟跪倒在地，眼角流出血淚。

歘！

借骨刀飛來，水泓偏轉腦袋躲過，抬起頭，一聲怒喝！

他方圓三米憑空出現濃郁的霧氣，霧氣影影綽綽將他的身影遮掩，第二次攻擊的借骨刀失去目標空手而回。

水泓狂奔，霧氣隨著他突進而拖曳形成水滴般的尾翼。

當他沖到縣令身前，只聽見呼呼聲，下一刻一團刺目的火焰從霧氣里噴涌而出。

印章法寶散發白光將火焰威力削弱，但火焰實在太兇、太猛，猶如被餓了三天的猛虎沖進羊群，張開血盆大口將縣令一口吞下。

嗤嗤嗤。

油脂被燒烤得滋滋作響，縣令痛苦的滿地打滾，下一刻幾條藍蝕蛇撲到他身上。

……

陰雨下個不停，一如水泓顫抖的手怎么也抱不動水漣的尸體。

水漣的尸體仿佛是燒紅的鐵，水泓每次觸碰都迅速后撤，反復十幾次也只抓起水漣的一只手臂。

手臂千斤重，水泓用盡全身力氣才將其抱在胸膛。

“大哥，醒醒…”

“別睡了，別睡了…”

“求你！”

水泓將水漣的手掌放在自己臉頰旁邊，粗糙的紋路摩挲著他，引得水泓渾身汗毛直豎。

鏡湖中，丁雨寒癱坐在椅子上。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剛才只聽見水泓大聲呼喊水漣的名字，不等她仔細去聽，一切聲響便被雨聲掩蓋。

“娘，你怎么了?！彼疁Y清從奶媽那兒掙脫出來，抱住丁雨寒的大腿搖晃。

丁雨寒沒有管他，突然發狂般朝門外沖去，剛打開門就被侍女抱住。

她無聲淚流，張牙舞爪掙扎，張開嘴想要呼喊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

房間里面，母親呆愣著失了神。

……

……

次日午時，陰雨終于停止。

村民小心翼翼走出房屋。

水四叔和王三兩人跑到外院，丁雨暉從里面打開門。

看到他的表情，水四叔心頭猛然一沉。

穿過外院，在仆役的引領下穿過內院，終于來到鏡湖圍墻前。此刻丁父丁母，還有水氏幾個長輩都在，所有人都陰沉得像是死了爹媽一樣。

“發、發生了什么…”水四叔啞著嗓子詢問。

丁父張張嘴，只吐出三個字：“水漣他……”

“怎么可能！你胡說！”水四叔暴躁揪住丁父的衣領，瞪大眼睛咆哮：“水漣是修仙者，是仙人，他怎么會出事，你胡說八道想干什么！！”

“放開我爹！”丁雨暉上去拉扯。

丁父搖搖頭什么話都沒說。

水四叔放開他，挨個吼那些水氏長輩，他們都一言不發，水四叔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低不可聞。

王三眼睛轉了轉，心中既有從陰雨夜中度過的劫后余生，也有對于水家保護眾人的感激，還有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產生的隱晦心思。

下河村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鏡湖水家有三名修仙者，分別是水漣、水泓、水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