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異象
- 折疊宇宙1:吞噬文明
- 郝景芳
- 5922字
- 2025-04-22 23:56:24
夜降臨了,云帆裹緊風衣,將領子高高豎起來,沿洱海邊找餐廳覓食。十月初的大理白天晴朗明媚,入夜就變得寒氣襲人。
她找到一家還開著的菜館。門口“白族家常菜”的牌子閃著一圈細密的彩燈。屋子里陳設簡單,老式半弧形吧臺,木頭桌椅上鋪了一次性塑料布。有兩桌人正在吃飯,酒喝得不少,侃侃而談。云帆在吧臺邊的外賣窗口等待。
餐廳完全是無人自助,在桌面屏幕上點餐,從窗口的傳送帶傳餐,一個人等待的時候,就分外冷清孤單。云帆不想讓楊婆婆麻煩,就準備把三人份晚餐帶回去。一份水性楊花,一份洱海魚,一份木瓜雞,一份見手青炒肉,三碗米飯。點好之后,她佇立等待。
云帆用茶杯的溫度溫暖雙手,眼睛注視著窗外漆黑如墨的洱海。
她一點都不想偷聽,但無奈夜晚的小館子太安靜,那兩桌人喝了酒之后聲音又亢奮,不請自來的話語飄進云帆耳朵里。
“……感覺這下大西洋聯(lián)盟要完蛋了。”一個沙啞的男聲。
“……嗯,聽說空天軍這場大勝,相當?shù)钠痢0褜γ娲虻每煲獞岩扇松恕!?
“……本來就是世界霸主易主的過程。雜種狗大西洋聯(lián)盟狂妄自大,趁早認清現(xiàn)實,服輸認爹,還能少死點人。”
“……哎,你們聽說了嗎,我聽說太平洋聯(lián)盟總司令要換人。”
“……這會兒換人?兩軍交戰(zhàn)換主帥,不妥吧?”
“……原來的總司令太軟了。空天軍司令袁將軍,那是相當硬氣,又打了幾場勝仗了。聽說現(xiàn)在的呼聲非常高。”
袁將軍?袁金甲將軍?云帆在記憶里思忖道。那是……齊飛未來的準岳父吧。她記得曾經(jīng)見過齊飛和袁將軍的女兒在校園里約會的畫面。怪不得。為了準岳父的升遷——可能還有自己的升遷——當然是會做有利于自己的選擇。
“……對了,最近有一件怪事,好幾個內(nèi)部圈子里都傳得很爆。”
“……什么怪事?”
“……內(nèi)部圈子里都在傳,有人在月球上遇了邪,有好幾個人都發(fā)瘋了!”
“……發(fā)瘋?怎么發(fā)瘋?”
“……我聽內(nèi)部人士說——你們可千萬別說出去啊——咱們在月球上的研究和守衛(wèi)軍,最近這兩個月,有好幾個人像是鬼上身一樣,例如瘋狂吃東西,吃到自己吐也停不下來;比如沒法控制自己去性騷擾女同事,一整晚打手槍;比如一個平時很自律的人,三天三夜玩游戲,最后玩到自己昏迷過去。還有一個人據(jù)說是精神分裂了,白天見鬼。本來基地里都是優(yōu)秀的工程師和宇航員,但幾天之間就變成了瘋子,還無藥可救。”
“……有這種事?怎么這么可怕?”
“準是大西洋狗搞的鬼,弄死他們!”
云帆聽到這里,忽然脊背一凜,一股寒意從背后升騰起來。月球上有這樣可怕的事嗎?有什么東西讓人發(fā)瘋?用這種方式,想要從精神層面摧毀對手?
云帆從未聽說過這種進攻方式。是恩加萊星球的陰謀嗎?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通道,向各國領導人報告這件事。她不相信這么詭異的事件只來自于地球聯(lián)盟之間的沖突。如果確實來自外部威脅,比爭霸更緊要的是生存。但她不知道要如何傳遞這一點。
亮白的月色照在黑洞般的湖面,風景絕美,云帆的腳步卻異常沉重。
回到楊婆婆的客棧門口,云帆遇到一位發(fā)傳單的大叔。云帆本來不想接,但大叔一臉真誠,云帆想著他或許是被老板逼著,有任務要完成,這月黑風高,還是不要與人為難,就拿一張。大叔一邊發(fā),一邊殷勤介紹自己手中的資源:
大叔專掌大理房產(chǎn)買賣和租賃,在大理各處掌管多處院子,從洱海邊最繁華喧鬧之處,到蒼山間各處不為人知的隱秘所在,大量新建或改建的高質(zhì)量院子,提供給高中低端各類需求,價格豐儉由人,高昂、靜謐、現(xiàn)代化、私密都可以,條件各循定制。
“有需求就找我。這里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叫我洛師傅就行。”大叔最后說。
云帆回到客棧,跟卡萊和楊婆婆吃了晚飯。她問卡萊這個下午有沒有乖乖做功課,他說自己幫楊婆婆修繕了房屋、修復了廚房壞掉的洗碗機,還協(xié)助訓練了元寶。看著卡萊的真誠面孔和楊婆婆充滿贊賞的善良表情,云帆稱贊卡萊的用心,讓他晚飯后好好看看功課。卡萊說想去學一些搏擊格斗,云帆不依。
“雖然看得出,你很有格斗方面的天賦,”云帆抬眼看著比她還高的男孩的眼睛,“但你還小,要先讀書讀好,才能學其他的。”
“我這幾天有好好讀書,”卡萊連忙表明,“有一門課的結(jié)課考試已經(jīng)考過了。”
云帆微笑著點點頭:“嗯,你這幾天好好學習,過幾天等常天哥哥跟我們聚到一起,我讓常天哥哥教你。他參過軍,在軍隊里學過格斗。”
“為什么不能讓江流哥哥和齊飛哥哥教我?”卡萊疑惑道,“我在島上就跟他們學過,他倆都很厲害。”
“他們倆一時半會兒都不會跟我們匯合了。”云帆輕聲說。
將卡萊的疑問關(guān)在身后,云帆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在腦域中嘗試聯(lián)絡常天。
[常天,在嗎?]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輕聲的回應。
[在,我在。帆帆,是你嗎?]是常天的聲音。
[是我。你們還好嗎?忽忽怎么樣?]
[我們還好。每天定時會有食物供應,忽忽一直在睡,它剛上潛艇之后就睡了。三天前醒過一次,不算太久。算起來,大概還有兩三天才會再次醒來。]
[那忽忽的身體監(jiān)測設備呢?]
[我?guī)Я恕2挥脫摹
[常天,這幾天我了解到不少信息。]云帆斟詞酌句,[我覺得你和忽忽現(xiàn)在很危險,而江流和齊飛可能暫時都不會出手援助。我會想辦法把你們救出來。]
[帆帆,別沖動。不要做危險的事情。……你見到江流和齊飛了?]
[見到了。]云帆言簡意賅,[我分別見了他倆,他倆相互指責,都說是對方的問題。我覺得不太可能指望他們。]
[這里面恐怕有什么誤會。帆帆,只有你有能力讓他們消除誤會,共同行動。]
[我?我才最沒有這能力。你若想破除誤會,你直接用腦域找他們說。]云帆嘆息一聲,[他倆各有各想要上升的路徑,不會分神做別的。我可以自己行動。]
[帆帆,咱們緩一步再說行動的事,從長計議。]常天顯然不想讓云帆獨自冒險,[我先跟你說一個重要的消息,是忽忽上一次醒來跟我說的,它已經(jīng)知道了龍船上依附的黑匣子的原理。]
[啊,真的嗎?]
[嗯。那個黑匣子,兩個月之前突然甩出一種叫做“原子火柴”的量子激振器,引發(fā)了月球上兩次規(guī)模巨大的核爆炸。應該就是這兩次核爆,吸引了各大勢力的探測人員接近,但后來就發(fā)現(xiàn)一些怪事。]
云帆插話道:[是發(fā)現(xiàn)月球上很多人出現(xiàn)了瘋狂和上癮的行為吧?]
[你怎么知道?]常天微有一點詫異,[難道傳言已經(jīng)擴散到人盡皆知?確實是這樣沒錯,但并沒有引起太多關(guān)注。各大勢力似乎更熱衷于搶奪黑匣子,因為不知道黑匣子里還攜帶多少核爆引發(fā)器,都想奪取這么厲害的原子彈武器。但忽忽說,‘原子火柴’只是障眼法,黑匣子恰恰是吸引研究人員的探測,從而侵入人類的信息系統(tǒng),達到神經(jīng)刺激才是真正的目的。]
[神經(jīng)刺激?這是什么?]云帆心里轟然震動。
[忽忽說,也是一種量子激振,能通過一種類似于病毒的植入,通過人類的信息系統(tǒng),反向影響硬件的電流脈沖,在腦機接口連接的時候,通過一種特定頻率和模態(tài)的電刺激,讓生物體內(nèi)的多巴胺分泌中樞超級活躍,過度分泌多巴胺,達到不正常的興奮和成癮。你知道,多巴胺過度分泌,就是多數(shù)毒品的分子原理。]
[電刺激毒品?太惡毒了。]
[還不只是毒品的成癮性,多巴胺過度分泌,還會有更多影響。]常天沉聲解釋道,似乎有點一言難盡,[多巴胺是很多快感的來源,欲望的驅(qū)動,容易讓人對某樣東西過度沉迷,無限度追求目標,還有,有些人會增加暴力傾向。越接近月球上的刺激源,程度越嚴重,但忽忽說,它們能感知到的擴散范圍,已經(jīng)不局限于月球了。]
[是啊,人類現(xiàn)在的信息網(wǎng)絡是地月之間都能聯(lián)通的。]云帆囁嚅著輕嘆,[怪不得呢,這樣一切都能解釋了。]
[你也見到什么異象了嗎?]
云帆想了一下她一路的所見,覺得沒時間多說,只說:[各聯(lián)盟戰(zhàn)事,從月球開始突然瘋狂升級,或許也是刺激的結(jié)果。我們沒時間耽擱了,必須制止這種毒品。忽忽有沒有說,如何解決?]
[忽忽說他無法確定擴散影響力,需要接入人類的信息網(wǎng)絡進行探查。但是我們這里,沒有任何電磁信號,完全被屏蔽了。]
[不要緊,我盡快救你們出來。然后咱們再商議。]
[帆帆,你還是慎重一些。你如果貿(mào)然過來,就是自投羅網(wǎng),只能把你也關(guān)住。]
[我做過打算了。]云帆平靜而堅持地說,[你們肯定不會永遠呆在潛艇里,只能是過渡,肯定是把你們送往某個地方。在轉(zhuǎn)移交接的一瞬間,是最好的逃跑時機。我想辦法弄一艘小型游艇混入你們的潛艇,爭取在銜接過程中把你們救出來。這兩天你多跟我交換信息,我看看怎么找到最佳時點。]
常天還是反對:[也許你不用過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如果在我們要去的地方有飛機,例如航空母艦,那我可以自己想辦法偷一架飛機飛出來。]
[沒錯,確實需要你偷一架飛機。]云帆點頭道,[只有你可以偷一架飛機。]
[什么意思?]常天赫然緊張,意識到什么。
云帆緩緩講出自己的猜測:[我這兩天在想,為什么江流和齊飛拒絕協(xié)助營救忽忽。我知道他倆的為人,雖然都有復雜難言的地方,但是本質(zhì)是善良的。如果他們知道忽忽遇險,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漠然不管的。能讓他們同時拒絕出手的理由只有一個:他們知道是哪方勢力做的,也知道忽忽不會出事,而這個勢力是他們都無法出手的。]
云帆頓住,常天揣摩她話里的意思,和他心里這幾日的懷疑不謀而合:[所以是——]
[太平洋聯(lián)盟。]
[太平洋聯(lián)盟。]
當兩個人同時講出心中的懷疑,一切也就塵埃落定了。
[那你覺得,]常天問云帆,[齊飛參與了嗎?]
[沒有。但他知道是誰做的。]云帆說,[我仔細回憶過,齊飛只說過‘不是我做的’,但從沒有一句話說‘不是太平洋聯(lián)盟’。他指責江流,也只是提供一些信息。他其實心里知道是誰的安排,但是他不能說。]
云帆又回憶了一遍自己的推理過程。齊飛不出手,一定是覺得自己可以憑自己在聯(lián)盟內(nèi)部的位置護住忽忽。江流不出手,是因為自己正在被太平洋聯(lián)盟通緝,而他判斷齊飛能解決問題。這也就能理解太平洋聯(lián)盟突然對江流的通緝了:屏蔽了在他們看來唯一能破壞計劃的對手。
可是齊飛真的能護住忽忽嗎?他要面對的,可是名望和軍功直指太平洋聯(lián)盟總司令、最強硬的鷹派、他的準岳父袁金甲將軍。云帆衡量再三,不能賭在這里。
[我懂了。]常天點頭道,[那倒是也好辦。只要是太平洋聯(lián)盟的飛機,不管什么新型號,我都能開。]
[所以你一旦獲知哪天轉(zhuǎn)移,就立即通知我。等我策應,到時候你找時間偷一架飛機。我有辦法,一定帶你和忽忽安全出來。]
[隨時保持聯(lián)系。你小心。]
[你也是,一切小心,保重。]
江流到夏威夷之后,第一時間去見了自己的導師。
江流在哈佛讀天體物理專業(yè)博士,因為導師調(diào)動到夏威夷大學,他后兩年的博士學業(yè)也轉(zhuǎn)移到夏威夷。這倒是一件好事,因為夏威夷的望遠鏡陣列群能提供最好的一手數(shù)據(jù)。如果一切如常,這一年9月,他原本應該開始自己第五年、也就是最后一年的phD學業(yè)。可惜入夏以來的一系列變故,讓他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江流從夏威夷大學檀香山主校區(qū),用自己的單人16旋翼飛行器跨海,飛了半個多小時到主島,又飛了15分鐘上山,到山頂?shù)臅r候飛行器電力明顯不足了。導師還在忙觀測工作,江流自己一個人躲進UBE望遠鏡學者工作區(qū)溫暖的自助咖啡館,手摸一杯熱氣蒸騰的楓糖拿鐵窩在一個角落里聽歌,等著導師結(jié)束工作。
江流并不經(jīng)常去望遠鏡區(qū)——反正平時可以遠程觀測并下載數(shù)據(jù),能宅著為什么要去。在他的學術(shù)生涯中,他只登上過莫納克亞山頂兩次。那兩次都是極為震撼的視覺體驗。
此時此刻,風景同樣震撼。窗外夕陽西沉,懸在連綿壯闊的雪山頂,天從溫柔的金色過渡到橙紅赤紅紫紅,絢爛得如同致幻之后看到的異象。江流從雪山頂望向遙遠的海面,這壯闊的美讓人隨時意識到人類的孤獨和渺小。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導師就站在江流身后,跟他一同望向遠處的風景。
“很美吧?”導師緩緩開口,“是不是后悔自己來得太少了?”
“啊,老師,”江流連忙跳起來,“您什么時候來的?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我都沒參加組里的工作。……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跟您商量。”
江流還沒來得及開口,導師就率先道:“你要退出phD項目了嗎?”
江流反而一愣:“我?我沒有。我只是……我可能申請休學一年。”江流莫名有點心虛,“休學一年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想好了嗎?”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突然梗住了。其實他心里是想要把博士讀完的。他喜歡天體物理,做研究的時候,他能感受到自己自由自在在宇宙里遨游,讓各種不靠譜的奇思妙想靠譜,讓猜想獲得檢驗。這是很美好的智力體驗。
可是,他無法回答老師的問題。在可預見的一段時間,他會非常非常忙,會無暇顧及論文寫作,說是休學一年,但他真的不確定自己一年之內(nèi)能不能搞定。
“就算……想好了吧。”江流說,“不過您放心,我一定會回來完成學業(yè)的。”
導師點點頭說:“我相信你。”導師沒有顯露出任何驚異神色,這讓江流更不好意思。導師從吧臺后面端出兩杯茶,遞給江流說:“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沒期待你認真讀書。”
“這是什么意思?”江流臉色變了變。
“不是說你不聰明,”導師解釋道,“你很聰明,你的問題是太聰明了。你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有模有樣,做研究很不錯,搞商業(yè)也不錯,甚至打棒球都能打到專業(yè)運動員水平,這樣的游刃有余肯定會讓你分心。我知道你業(yè)余搞的事情很多,家里給你的任務也很多,我一直沒問過你,主要還是想讓你自己選擇。……但是最近你要忙的事情應該格外多吧?我也看到不少有關(guān)你的報道。所以你無論怎么決定,是退出還是留下,我都同意。”
“老師,”江流突然正了正神色,“我沒有……那些通緝令里說的都不是實情。”
“我知道。”導師搖搖頭,“你是什么樣的人,我還是清楚的。通緝令里說的一些事,發(fā)生的時間你正在我這里學習,是不可能做那些事的。”
江流微微低下頭,沉默了幾秒道:“……謝謝您。我很抱歉。”
“真的不用。等你靜下來再恢復學業(yè)就行。”導師拍拍江流的肩膀,“學術(shù)一點都不能弄虛作假,因此也不能在心浮氣躁的時候完成。你有資質(zhì),只是缺少合適的機緣。”
江流很感激導師能看見并理解自己,也知道導師指出的心浮氣躁問題,是自己的問題。他只能暗暗下定決心,等一切塵埃落地,要來真正心平氣和地完成自己的課題。
“您放心,我不會放棄學術(shù)的。”江流鄭重地點頭。
導師點點頭,說天色不早,自己也該下山了。山上的望遠鏡平時都是完全自動運行,今日工作已畢,導師要離去,問江流是否跟自己一起下山,江流說自己還想再呆一會兒。
“我一直有點好奇,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導師帶著探尋看著江流,但面色溫和,并沒有給他壓迫感。
“哦,我最近……”江流思忖一下,“我想要搭建一個自己的衛(wèi)星網(wǎng)。”
“哦?”導師有點驚訝,“這是好事。或許將來也可以安置兩個天文衛(wèi)星?”
“一定的。”江流微微笑了,“必須有天文衛(wèi)星。請您做總設計師。我也很想看到宇宙極早期。”
導師點點頭。最后一絲溫柔的夕陽之光沒入山頂。云朵搖曳,影子輕輕劃過兩個人的臉。江流覺得,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個安寧的傍晚了。
臨走的時候,導師拍拍江流的肩膀:“有一天,當你對世界失望,你還可以回到科學界。這個世界上,只有科學不會讓你失望。”
不知為什么,這句話讓江流心里苦澀地微微一顫。他希望如此,卻又怕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