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仙門的晨霧尚未散盡，楚羽與蘇瑤已站在觀星臺的傳送陣前。七峰長老的劍陣流光在云層間明滅，像是為遠行的人綴滿星芒的披風。楚羽掌心的玉佩發燙，母親的字跡在神識中浮現，與姑父臨終前的笑容重疊——那些用生命堆砌的守護，此刻都化作他腰間雙刃劍的震顫。

“此去魔淵，魔氣會激化逆鱗靈根的雙刃劍效應。”蘇瑤將水靈玉碟系在楚羽手腕，碟中逆鱗花的金黑花瓣輕輕搖曳，“若你陷入混沌，就捏碎它，我能通過劍鏈找到你。”

傳送陣的青光裹挾著兩人墜入黑暗，再睜開眼時，灼燙的魔氣已撲面而來。魔淵入口如大地裂開的傷口，巖漿在深處翻涌，空中懸浮著無數破碎的鱗甲，每一片都刻著古老的封魔咒文——正是靈霄仙門逆鱗的同源之物。

“是神龍的鱗片……”楚羽指尖撫過空中漂浮的殘片，金紋與他胸口的靈根共鳴，識海深處突然閃過巨幅壁畫：上古神龍盤繞天元大陸，鱗甲剝落處升起座座仙山，最后一片逆鱗墜向魔淵，化作持劍修士的背影。

“小心！”蘇瑤的水靈劍斬落一道黑影。那是渾身覆蓋黏液的魔修，胸口嵌著半片逆鱗殘片，正發出類似夜煞的尖笑：“逆鱗宿主來了？我們主人說，你的靈根該嘗嘗魔淵業火的滋味——”

話未說完，楚羽的黑刃已穿透其眉心。但魔修碎裂的血珠濺在地面，竟引燃了暗火，順著他的劍紋向腳踝攀爬。劇痛中，楚羽忽然聽見識海深處的龍吟，魔龍虛影第一次清晰地浮現——不是夜煞描述的猙獰怪物，而是遍體鱗傷卻仍用龍翼護住人間的守護者。

“這是……神龍的記憶？”楚羽踉蹌后退，金黑血液滴在魔淵石上，竟讓燃燒的業火詭異地熄滅。那些被血液浸潤的鱗甲殘片，開始浮現出與《逆鱗錄》殘篇相同的字跡：“吾以逆鱗為鎖，斷自身退路，護人間永晝。”

蘇瑤忽然指著遠處的深淵：“看！那些懸浮的鎖鏈——是七星劍鏈的殘段！”暗紅鎖鏈在魔氣中若隱若現，每一道都纏繞著枯萎的逆鱗花。楚羽忽然想起鎮魔殿壁畫的最后一幕：持劍修士們用自己的靈根為餌，將魔龍殘識封印在魔淵最深處。

“羽兒，”蘇瑤的聲音突然遙遠，“你的眼睛在發光……金黑雙色的光！”

楚羽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的視線已穿透魔氣，清晰看見魔淵三層深處的祭壇——夜煞正跪在破碎的魔核前，胸口的裂痕中滲出的黑血，正沿著地面的逆鱗紋路，勾勒出神龍的輪廓。而在祭壇中央，懸浮著一枚滴著業火的鱗甲，正是楚羽識海中魔龍缺失的那片逆鱗。

“他在收集神龍殘鱗，想拼湊出完整的魔龍意識！”楚羽握緊雙刃劍，金黑劍光在魔氣中劃出通路，“蘇瑤，你守住入口，別讓魔修破壞這些封魔鎖鏈。我去——”

話未說完，識海突然劇烈震蕩。魔龍虛影張開龍爪，直接握住了他的靈根，楚羽眼前閃過無數畫面：父親在鎮魔殿刻下最后一道劍痕，母親用精血澆灌逆鱗花，姑父的斷手按在封印上時，眼中倒映的不是痛苦，而是解脫。

“宿主，”夜煞的聲音從祭壇傳來，“當神龍的眷戀被業火焚燒，剩下的只有毀天滅地的狂怒。你看這第三片逆鱗，當年楚凌天斬下它時，神龍的血淚就滲進了鱗紋——”他抬手，那片滴火的鱗甲突然分裂，露出內側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被逆鱗靈根連累的修士，他們的怨氣，正在喂養你的靈根！”

楚羽的胸口劇烈起伏，金紋與黑紋在皮膚上交織游走，仿佛要掙破血肉。他看見那些人名中，赫然有母親的名字——原來當年母親主動成為逆鱗宿主的引路人，早已預見了今日的劫數。

“不對……”楚羽咬破舌尖，將金黑血液甩向祭壇，“神龍斬鱗時，就把守護的執念刻進了每一片逆鱗。你看這些業火，燒不掉封魔紋，卻讓逆鱗花重新綻放！”

蘇瑤在入口處拋出水靈玉碟，逆鱗花的種子隨著劍鏈蔓延，所過之處，枯萎的逆鱗花竟重新挺起金黑花瓣，吸收魔氣轉化為純凈靈氣。楚羽趁機將雙刃劍插入祭壇，金黑劍光順著逆鱗紋路游走，那些被夜煞喚醒的怨魂虛影，在劍光中漸漸化作光點，融入他的靈根。

“你以為用守護劍意就能凈化魔淵？”夜煞瘋狂大笑，胸口魔核突然炸裂，“業火已點燃神龍殘識，你的靈根即將——”

話音戛然而止。楚羽感覺有什么東西從靈根深處升起，不是魔核的灼熱，而是一種古老的、帶著大地震顫的力量。他抬頭，看見魔淵頂部的云層竟被撕開一道裂縫，陽光穿過業火，在他身上投下龍形的影子。

“原來如此……”楚羽撫摸著祭壇上的逆鱗，終于明白《逆鱗劍訣》的最終奧秘，“逆鱗不是武器，是鱗片。當人間需要時，持劍者便成為龍鱗，用自己的靈根堵住魔淵的傷口。”

蘇瑤的劍鏈突然傳來震動，她指向遠處：“羽兒，那些封魔鎖鏈在融化！”

楚羽轉身，看見自己的血液流經之處，七星劍鏈的殘段正在重組，與他體內的逆鱗靈根產生共鳴。而在魔淵最深處，魔龍虛影緩緩低頭，龍目中倒映的不再是業火，而是楚羽手持雙刃劍的身影——那個在劍池被劍氣割得遍體鱗傷，卻始終咬著牙說“我要守護”的少年。

“以我逆鱗，承龍愿。”楚羽輕聲念出鎮魔殿壁畫的最后一句，雙刃劍突然分解為金黑兩片鱗甲，融入他的靈根。蘇瑤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后浮現出半透明的龍翼，金黑鱗片在業火中閃爍，每一片都刻著仙門弟子的名字、青巖鎮的燈火、還有姑父墓前的逆鱗花。

夜煞的身影在劍光中消散前，終于露出驚恐：“你……你不是要斬龍，是要成為龍？！”

“龍鱗的使命，從來不是飛翔，而是墜落。”楚羽望向魔淵深處即將崩塌的祭壇，逆鱗靈根在體內燃燒，卻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種與天地共鳴的震顫，“當魔淵再次裂開，我會成為新的封印——就像先祖們做的那樣。”

蘇瑤握緊玉碟，看著楚羽背后的龍翼漸漸透明，化作光點融入魔淵的封魔陣。那些懸浮的逆鱗殘片開始圍繞他旋轉，最終在祭壇上方拼出完整的神龍虛影，卻在觸碰到陽光的瞬間，重新分裂成千萬片護道之鱗。

“楚羽！”蘇瑤沖過去，接住即將倒地的少年。他的掌心躺著重新凝結的雙刃劍，只是劍柄處多了一圈逆鱗紋路，與母親的玉佩完美契合。

“別擔心，”楚羽虛弱地笑，指腹劃過蘇瑤手腕上被魔氣灼傷的痕跡，金黑血液自動滲出愈合傷口，“我感覺得到，每一片逆鱗都在告訴我，它們從未離開——就像姑父、父親、母親，還有所有為守護而死的人。”

魔淵的業火漸漸平息，逆鱗花在焦土上盛開。楚羽站起身，望向深不見底的魔淵，那里傳來一聲悠長的龍吟，不再是夜煞所說的詛咒，而是某種跨越千年的回應。

“下一站，該去尋找第一片逆鱗了。”楚羽望著手中的雙刃劍，金黑劍光交纏成新的劍紋，“或許在某個荒蕪的山村，或許在某座倒塌的仙門，但我知道，只要有人記得為何而戰，逆鱗就永遠不會真正斷裂。”

蘇瑤看著他眼中重新燃燒的光，忽然想起在鎮魔殿看見的壁畫：最后一位持劍修士倒下時，他的血液化作河流，灌溉出漫山遍野的逆鱗花。而此刻的楚羽，正站在這片花海的起點，腳下是魔淵的焦土，背后是靈霄仙門的方向——那里有他要守護的一切。

風掠過魔淵，帶來遠處青巖鎮的鐘聲。楚羽忽然明白，逆鱗靈根最強大的力量，從來不是對抗黑暗，而是在黑暗中，讓每一個人都記得，自己心中有一片永不熄滅的光，值得用生命去守護。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