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兒本來是想要跟去的，可是卻被蘇素給阻止了。在蘇素的心里，她還是希望諾兒能保持一份純真，少沾染這些后院腌臜的風氣。

看到那個單薄的身影，一身白衣，幾乎隨時一陣風都會把她給刮走一樣。

諾兒疾步而上，因為劇烈的跑動，小臉都有些發紅。眼底的焦急更是顯而易見。

“小姐，你沒怎么樣吧？”

蘇素輕笑著，任由諾兒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轉著圈打量著。蘇素也不阻止，眼底似是帶著一份寵溺，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是挺好的，她，很喜歡。微涼的手指在諾兒光潔的額頭上彈了個腦嘣兒。

“你家小姐怎么可能怎么樣，快點回去吧，不然一會兒你就被鎖在院子外面了。”

說話間，便已經徑直而去。只留下諾兒愣在原地，她知道此行定不像小姐說的那樣輕松，那蒼白到不正常的臉色，和那個愈發清晰的巴掌印記，都說明著什么。

蘇素也不介意，捻起糕點便塞進了嘴里，卻高估了嘴巴的大小。

“咳咳，諾兒，還不給你家小姐倒茶？”

剛走到門口的諾兒，看到小姐將糕點塞進嘴巴的時候，還想提醒來著，可是話到嘴邊已經是完了，無奈的搖頭。也是加快了步子，倒了一杯茶碰到小姐的嘴邊，空出來一只手幫蘇素順著氣。

“小姐，你怎么也不慢點……”

“咕——咕——”

諾兒不好意思的捂著肚子，兩人也是許久沒有進食了，諾兒也是餓了，想來若是她的話，恐怕也會有點狼吞虎咽的吧。

蘇素也顧不上笑她，接過杯子，一仰而盡。拉著諾兒坐在了桌邊，點心也跟著推了過去。

可是諾兒卻紅著臉，就是不伸手去拿。蘇素的臉色微變，諾兒也并沒有發現自家小姐眼底的寵溺。

“諾兒，你是看不起小姐我的這些糕點？”

“不，不是的。是……”

蘇素看著諾兒緊張的樣子，玉手掩著嘴角，輕咳了兩聲。

“好了，諾兒，我都知道，你不用說了。現在我們已經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也只能相依為命，我要的是什么，你也應該清楚。所以，你能給我什么，我必然也能給你想要的。”

諾兒低著頭，她不想小姐看到自己紅紅的眼眶，她知道，小姐想要的只是她的真心相待。她何嘗沒有，她只是怕小姐餓了，點心卻沒有了。自己能少吃一點便少吃一點。小姐可是她的主心骨啊。

淚滴在衣裙間，瞬間就找不到了蹤影。

蘇素看著諾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話說的重了，可是她卻沒有出聲勸慰，她總要自己成長，她不可能陪在她身邊一輩子的。

終究是于心不忍，蘇素還是拿著一塊糕點塞進了諾兒的手里。

“吃吧，吃了去給你家小姐找些去淤消腫的藥膏來，我的臉可是要疼死了。”

諾兒三兩口就將糕點給吃完了，然后偷偷的看了看小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順了順才滿足的舔了舔嘴角，開始去在眾多的藥膏中找那個去淤消腫的藥膏了。

蘇素終于露出來一抹笑意，她要的并不是一個愚笨木訥之人，只要跟在她的身邊必須是有用的，且頭腦靈活懂得變通的，不然，她就只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摸了摸臉上微微透著涼意的藥膏，蘇素也是坐在床邊唯一一張入得了眼的軟榻上，開始閉目養神了。

天氣還不是很熱，空氣卻是干燥的。

在這樣的天氣里，走水恐怕是輕而易舉，梅若冰和蘇晴恐怕也是巴不得她消失吧，這樣她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作威作福，囂張宣王府了。

而蘇晴恐怕更是可以順利的，理所應當坐上那三皇子正妻之位了。

那她就成全她們一次吧。

她蘇素從來沒有輸給過誰，若非要說出一個人的話，那就只有謝言，在愛情上，她真的是輸得一塌糊涂。

可是離開這里，并不代表蘇素斗不過她們，她只是不屑于去爭斗，她還有更廣闊的天地等著她去遨游，也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著她去解決。

諾兒并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可是她總覺得，小姐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隱隱有些解脫之感。

院子的大門已經被無情的關閉，甚至一些粗使的婆子都被趕出了院子。

這里只剩下她跟諾兒兩個人，倒也清靜，方便行事。

只睡到了晚上，蘇素方才醒來，看著內室只點著一根火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她蘇疏竟然淪落到如此田地，也真是難得。

也罷，左右不過再過一晚而已，她忍的了。

細細的打量著室內的擺設，內心竟隱隱生出一股不舍之意。輕輕的搖了搖頭，她知道，這恐怕是蘇素潛意識里的不舍吧，好歹她在這里住了是幾年，是人都會有感情的啊。

好了，這就當做我最后給你一次機會吧，以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們有同樣的仇怨，我會幫你報仇，你也不許再拖后腿。

蘇素在心里默念著，她不知道，這一抹意識，是不是能夠就此的淡去。或許是因為心底那股鳩占鵲巢的歉意，她只是想讓自己心安。無論如何，此刻，蘇素還是放松了自己，任由一滴晶瑩的淚水劃過臉龐，一股悲涼透體而出，便再無后續。

心里一陣輕松，蘇素走出房門，紅梅還是那么傲嬌的怒放枝頭，隱隱的香氣不斷的撲鼻而入。

說來，蘇素本身并不喜歡侍弄這些花花草草，所以對它們將有的遭遇也是不覺得有什么可惜。

指尖拂過那些粗糙的樹干，她并不喜歡這種觸感，卻又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意。她的心，或許也是如此的斑駁了吧，她的生活，只剩下復仇，和好好的活著這兩個想法。

諾兒聽見了響動，也是走出室外。看到紅梅樹下的小姐，也是忍不住落淚。

她知道，她們就要離開這里了，可是這些紅梅可是宣王妃最喜歡的樹啊，想必小姐也是舍不得的吧。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小姐就是在這些紅梅樹下，念著王妃什么時候會來看她。

那期盼的小臉，現在想來也是心酸啊。

“小姐，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蘇素摸了摸披在自己身上并不是很厚的披風，并沒有回頭。她不是沒有發現諾兒，可是此刻，她卻并不想說話，就想這么靜靜的待一會兒。

“無妨，你去休息吧。”

諾兒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吐出一個字來，一步三回頭的走進了自己的睡房。她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是問小姐你餓嗎？還是問小姐你冷嗎？

她們已經沒有太多的東西可吃了，只希望能撐得過明天吧，她再去想想辦法。

聽到了那小心翼翼的關門聲，蘇素也是轉過了身，靠著那粗壯的樹干，抬頭見，竟發現，漫天的繁星一如昨日，她與謝言在夜幕之下海誓山盟，互訴衷腸……

手已是不自覺的抓緊了樹干。繁星依舊，卻物是人非。謝言，她會讓他嘗一下她曾經受過的苦的。不，她會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他，讓他知道欺騙她的感情會是什么下場。

長袖飛舞，內勁外泄。身邊的樹木都有些瑟瑟發抖，紅梅花瓣紛紛飄向了蘇素，紅白相映，愈演愈烈。

如果細看的話，就能看到蘇素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細密汗珠，她卻仍是沒有停下。

她知道，這孱弱的身體撐不出她如此的糟蹋。可是，她心中無窮的恨意，卻無處宣泄。

勁氣外爆，紅梅花瓣已消弭成粉，隨風而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只有那稍濃的花香，證明了它們曾經是存在過的。

在那一瞬間，蘇素已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灑在青色的石板上，格外的扎眼。

也好，就當是為這些紅梅進行最后的祭奠吧，這是她欠下的，應當還。

諾兒透過窗紗，看著那慘烈與悲壯，她不知道小姐為何這么的決絕，非要弄得兩敗俱傷，可是小姐怎么做，她也只有贊同。

或許小姐的心里是比誰都難受吧。靜靜的走向床榻，卻是閉不上眼睛。她擔心著小姐的傷勢，卻不敢表示出一點關心，還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

緊緊的咬著被角，諾兒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音。心底也是第一次生出一股決絕之意，她本就打算一輩子追隨小姐，可是那心卻都沒有現在這般堅定，這般的濃烈。

不知道是怎么睡去的，醒來時，諾兒感覺到眼睛不適，慌忙的跑到那枚不甚清晰的銅鏡前，模糊的看見自己的眼睛已經明顯的腫起。都有些不敢出門了，她可不想讓小姐看到她這個鬼樣子。

想來小姐這個時辰，應該還在睡覺，自己也好偷偷的出去打些水來，梳洗一下，至少不要這么狼狽。

然而，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諾兒已經呆在了原地，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