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離午膳還早，被蘇晴這么一吵，蘇素的睡意也是降了下去，索性招了諾兒過來，湊到她耳邊吩咐了幾句，見諾兒滿臉驚詫，蘇素不由淺淺一笑，隨即嘴角微微上揚，擺了擺手，將諾兒的話給堵在口中，隨后自懷中摸出一頂鳶尾翡翠塞到諾兒手中。

諾兒低頭望向手里的玉佩，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后抬眸對上蘇素眼里的堅決，諾兒也是不再遲疑，沖著蘇素點了點頭后，便是轉身小跑著出去了。

望著諾兒的背影，蘇素唇角微微揚起，閉眸靠在床榻之上，瞅著窗外的紅梅，眉頭微皺。雖說方才她話說的肯定，可若不是現在急需用錢，她也不至于做出這般決定。只是如今過了三年，也不知道何掌柜還記不記得自己當初許下的承諾。

這般做法，多少有些空手套白狼的嫌疑。蘇素嗤笑一聲，這事兒成不成還是另一回事，現在想那么多做什么?；剡^神來，蘇素也是覺得好笑，伸手拽了拽身上的被子，歪著身子閉眸靠在床柱上養神。

正昏昏欲睡間，突兀一只箭矢破窗對著她腦門就是射了過來，蘇素猛然一驚，下意識地頭一歪，往旁邊躲去。那箭矢徑直射進床柱上，羽尾搖了好一會兒，方才是停下來。蘇素望著箭上插著的紙條，眸中劃過一絲怒意，直接抬首往箭矢射來的方向瞟去。

好一會兒，蘇素方才是收回目光，伸手拔下箭矢扔在一邊，瞇著眼睛望向自己手中的信件，確定窗外沒人后。方才低著頭打開手中折得方方正正的紙張，剛掃了一眼，蘇素的神色便是沉了下來。

“清倌樓，殺人鬧事。”

短短幾個字，卻是讓得蘇素的神色都是難看了許多，原本清冷的眸子里難得地添了幾許慌亂，只是不消片刻，蘇素便是輕笑了出聲，起身將紙條燃著，直接扔在火盆里，任它燒成灰燼。

這人信中不過寥寥幾字，饒是蘇素，一時也猜不透來信之人的意圖。只是最壞也不過是威脅她罷了，這般，她還不懼。何況，這人連個名字都是不留，想來也不是為了威脅她，可若是僅僅是為了告訴她，她在清倌樓做的事泄露出去了，這般動作，是不是有點多余了。

蘇素想得腦仁疼，也沒想出個結果，索性將這件事先放在一旁。只要那人對她有企圖，以后必然還會出現。到時候，她自然不會讓那人輕易逃掉。

諾兒回來時已是傍晚時分，手里還拎著一些吃食。許是上午打了喜兒的緣故，這午膳都沒有人送了。蘇素見諾兒拎著東西，也顧不得身份，直接下了床，將諾兒拉到桌邊坐下，掏出袋子里的糕點張嘴就咬。

雖說這些糕點沒有王府里的精致，可味道也是不差的。蘇素見諾兒光拿著糕點，不往嘴里放，心下不由一跳，隨即將最后一口糕點塞進嘴里，拍了拍手，沖著諾兒瞇著眼道：“諾兒，你怎么了？這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莫不是那何掌柜不愿做這樁買賣？”

今兒個下午，她讓諾兒帶著那頂鳶尾翡翠去清倌樓對面的茶館找那里的掌柜，讓那里的掌柜將那家茶館讓出來，此時諾兒這副樣子，八成是沒戲了。不過蘇素心里除了有些遺憾外也沒多大意外。

商人重利，背信棄義的事這世間也不見得少。她不過是隱隱想起宣王妃在世時將自己在外置辦的屋子地契放在娘家管家身上存著在。后來，宣王妃逝世，那管家也不見了蹤跡。若非蘇素突然記起這件事，她也不會想到那何管家可能在那茶館中。畢竟那原本就是她娘親的東西，如今要回來，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何掌柜不愿給，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現在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家奴，骨子里怕早就沒了什么主仆的念頭。只是諾兒聽她這么說，卻是匆忙搖了搖頭。

“小姐，這是茶館的地契?！敝Z兒見蘇素眼露不解，伸手自懷中摸出那間茶館的地契，遞到蘇素跟前，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么。見蘇素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諾兒也是一咬牙開口道，“小姐，那何掌柜說他這地契可以給您，可您要將他留在身邊?！?

諾兒說這話時，眸子也是緊緊盯著蘇素，生怕自家小姐不開心，自打小姐十二歲那年之后，便極為排斥她人接近自己，她也是因為多年服侍在小姐身邊，才勉強留了下來。這何掌柜她認識，是王妃當年在世時的管家，只是不知為何，王妃逝世后，何管家便是向王爺告老還鄉，此后也沒個信來。

如今突然在這皇城之中望見，饒是諾兒，一時之間也不由有些詫異。見自家小姐不說話，諾兒心下躊躇了會兒，方才抬眸望著蘇素開口：“小姐，那何掌柜原是王府里的管家?！?

蘇素聽到這句，眸子里也是浮現星點笑意，想來諾兒這丫頭心里是希望何管家留下來的。這點，倒是與她想得一致。不過何管家這個要求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因而方才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才怔在那兒，現在回過神來，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原本蘇素指望著能要回宅子就不錯了，沒曾想，何管家竟是自己要求回來，看來這何管家也是個忠心的，如此也好，省得她接手茶館后還要重新請人。不過就不知那何管家若是得知她要將那茶館給改成青樓，會不會氣的一口血都是吐了出來。

她在南昭那么些年，望得最多的，便是那些青樓賭場來錢快，不過是一晚的時間，便是進賬幾千，何況來青樓的大多是王公貴族，或是一些沒腦子的大家子弟，這般，也方便她打探消息。

只是不知謝言將慕容凌給囚禁在了何處，想來這般重要的人物，一般的地牢是鎖不住的，不然慕容凌早便是被南昭的探子給救回去了，哪兒還會被囚禁在這北淵皇城之中。

蘇素想到這些個事情，眸光也是黯淡了下來，若不是因為她，慕容凌也不會被擒。說到底，還是她欠了慕容凌的，何況，她在南昭多年，不是沒有人懷疑她，多是慕容凌替她擋了下來，硬是不許任何人動她，她方才能夠安然無恙地活下來。誰知道，竟是死在自己心心念念的謝大將軍手中。

說出來也是她瞎了眼。好在謝言對她雖不是真心，可初始但也有幾分情意，因而謝言私底下建的水牢她也曾跟著去過，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慕容凌必然是被囚在那水牢之中了。好在慕容凌雖為質子，可好歹身份尊貴，想來這三年里除了孤寂些，衣食方面都是好的。

想到這兒，蘇素也是松了口氣，隨后望著諾兒笑道：“那何掌柜竟與我還有這般淵源？”她尾音上翹，似是帶著些許懷疑，惹得諾兒不由臉色一紅，張口便是要同她爭辯。蘇素見諾兒這般不經逗，一時忍不住笑了出聲，“瞧你急得，這臉都紅了，小姐我又沒說不信他，他即是要留下，那留下便是了。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的?！?

“小姐，你是真打算離開宣王府了么？”諾兒見自家小姐答應了，心里一喜，隨后兀地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方才是在蘇素疑惑的目光中抬起頭來，瞅著蘇素咬著牙開口。看那樣子，竟是有些猶疑起來。

蘇素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諾兒到底是自幼在宣王府長大的，舍不得也屬正常，只是如今一切都是準備妥當，此時退縮可是遲了。若是諾兒執意不走。說不得，她為了自身，也是要對諾兒下手。雖說她不會傷及諾兒的性命，可讓諾兒這輩子都開不了口，她還是下得了手的。

“諾兒，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想留在王府中，若是你想留在這，我幫你尋個法子……”蘇素抬眸望著諾兒，臉顏上難得地多了一抹認真，雖說是不勉強，可蘇素垂在桌下的手掌卻是忍不住微微握起。想來對于諾兒的回話，蘇素多少是有些在意的。若是可以，她更希望是將諾兒帶在身邊。

“小姐，您說什么呢？”還不待蘇素說完，諾兒便是慌忙擺手道，“您是要留下諾兒，自己離開么？”說著說著，諾兒忍不住紅了起來，眼見著就要落淚了。

“諾兒，我只是問問，你看你，哭什么?！碧K素原是不喜諾兒動不動落淚，可這會兒見她這樣，心底反倒涌上些許喜意，伸手在諾兒略有些圓潤的臉蛋上掐了一把，見諾兒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蘇素不由揚唇笑了笑，剛想開口說話，便是聽見敲門聲。

蘇素不由一怔，隨即便是聽見桃竹的聲音自門外傳了進來：“大小姐，王爺喊您去前廳一趟。”

還不待蘇素回話，諾兒便是兀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眸子里滿是憂色。蘇素見她這副樣子，心下不覺好笑，只是眼底的寒意卻是一點點涌了上來。她還當梅若冰是什么厲害的角色，左右還不是要依靠男人，她還以為至少要等到明天呢，沒想到這么快。

宣王爺這時候喊她過去，八成是為了早上喜兒那件事。想清楚了這些，蘇素唇角不由浮現些許冷意，隨后向著門外的女子應道：“勞煩桃竹姐姐回去告訴父王，蘇素稍后便到。”

桃竹在門外聽得大小姐的話，微微一怔，想著方才王爺鐵青著臉的模樣，不由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也便轉身回去復命了。

蘇素見諾兒在屋內不斷踱著步子，嘴里還不斷地念叨著什么，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站起身子，一把將諾兒拉著坐下，扶著她的肩膀正色道：“諾兒，你鎮定點，不會有事的?！币娭Z兒依舊是一臉擔憂，蘇素唇角微掀，隨后伸手一拍諾兒的肩膀，“放心，你要記住，你家小姐沒那么容易讓人欺負?！?

聽到她這般說，諾兒方才是回過神來，望著蘇素，定了定心神，隨后重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