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陳芝和朱鹮兩個人。

當(dāng)然，主要是陳芝比較局促。

朱鹮坐在那里身姿筆直，一動不動像只丹頂鶴。

“那你先坐會，我收拾收拾東西。”陳芝說道。

朱鹮直接站了起來。

“病號需要多休息?！彼穆曇羟遒?，脆得像是折斷冰枝。

朱鹮手腳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倒騰干凈了。

那一邊電視里的零三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正在重播，一句“別信廣告信療效”將陳芝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趙本山帶著他的《心病》第十三次登上了春晚舞臺。

賣拐賣車的高峰剛剛過去，白云黑土的后作還沒有到來，這部在兩個波峰之間的作品一度被批評為平庸之作。

這個講述普通人中了大獎得了心病的故事，可能最有諷刺效果的春晚舞臺的窮人幻想小品。

趙大寶：假如，再給你重新活一次的機會，你還會把錢看的那么重嗎？

老范媳婦：大夫問你呢。

老范：哥呀，現(xiàn)在我什么都想開了，錢算什么呢？它跟生命比起來簡直是一文不值??！如果蒼天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對付幾年，我一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別說是三千塊錢，就是三萬、三十萬、三百萬，我也會微微一笑，絕對不抽！

“好假的小品哦。”朱鹮抱著胳膊突然開口道。

“怎么說？”陳芝有些詫異。

他的印象里朱鹮如九天玄女獨坐寒宮，基本沒有主動和自己主動說過話。

“他明明中了三百萬，最后還硬要捐出去一百萬才能讓自己安心，好像一個人只要想享福就欠著其他人一樣?！?

陳芝眼睛一亮，他倒沒想到零三年的高中生就有了一種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認知。

“也許他不說把錢分出去安慰大家，看電視的觀眾會心里難受呢?！标愔サ?。

朱鹮解開圍巾折好，甩了甩頭發(fā)。

她的眉角飛揚，面容看上去英氣勃勃，整個人如同冬日下的晶瑩冰棱，卻散發(fā)著一種拒人之外的冷氣。

“難受去吧，不關(guān)我事?！?

朱鹮不再說話，翻起桌子上的卷子看了起來。

寒假放假前例行進行了一次期末考試，但是陳芝并不記得結(jié)果了。

“我考得還行嗎？”

朱鹮沒有應(yīng)話，只是將卷子遞了過來。

卷子上字密密麻麻，陳芝大約是眼熟的，再仔細看又不認識了。

理綜108，一個非?？蓱z的分數(shù)。

“打點計時器的知識弱，摩擦力全錯，受力分析圖混亂?；瘜W(xué)，酸堿的強度分不清，離子根結(jié)合規(guī)律沒有記住，氧化還原不清晰。生物的記憶知識也沒有用心去背?！?

朱鹮的話一連串批評直接把陳芝戳成了刺猬。

“有這么夸張嗎？”

陳芝撓頭，自己高一時候的底子竟然這么差。

朱鹮又拿起另一張16K的紙，上面印著整個班級的排名和成績。

陳芝也湊頭過來。

他大約是記得自己高一成績比較普通，干脆從中段找了起來。

目光順著表格一個個移了過去，他越看心越?jīng)觥?

喜提倒數(shù)第三名。

在朱鹮的目光注視下，陳芝感覺到自己臉上在燒。

語文101，數(shù)學(xué)72，英語102，理綜128。

“你這樣是要退進慢班的?！敝禧q嚴肅道。

陳芝這才想起來，03年的四中還在采取按成績分快慢班的模式。

全校高一大概有一千人，普通班劃進了絕大多數(shù)的學(xué)生，占了有800人，成績跨度很大。

好一點的有機會沖擊985，差的可能連考二本都費勁。

陳芝的成績已經(jīng)到了踩到了普班的懸崖邊緣。

如果開學(xué)后的考試還是倒數(shù)，那么他就要像上一世一樣收拾鋪蓋走人了。

降等到慢班里去。

慢班里聚集著除了學(xué)習(xí)什么都愿意干的學(xué)生，屬于老師也懶得管的群體。

慢班里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怪胎，會把正常人也變得不正常。

很多降班的普班生一開始自尊受不了，還會努力掙扎一段時間，但是不用多久就會完全融入慢班的氛圍。

陳芝靠著復(fù)讀才洗掉了一些劣習(xí)，掙扎著考了一個二本。

奔涌的記憶像是開閘放水，他想起除了慢班的怪胎，還有一個地方聚集著怪胎。

四中成績最好學(xué)生單獨組成一個班級，叫做火箭班。

整個班里就36個學(xué)生，也被叫做三十六天罡，每個人都有考入985高校的實力。

火箭班里不僅有最好的師資資源，最激烈的競爭氛圍，還有著最寬松的學(xué)生自由度。

火箭班里的老師不強制要求學(xué)生們完成作業(yè)，會鼓勵他們將時間用在自主探索上。

因此火箭班也變成了怪物房，大多學(xué)生都奔著自主招生去了。

有的人專注在奧林匹克競賽上，對于大學(xué)數(shù)物已經(jīng)開始自主學(xué)習(xí)。

有的瞄著新概念作文大賽，想一舉獲獎成為韓寒第二。

也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到了海外，準備著雅思托福，投入另一個教育體系。

陳芝也想考進火箭班，倒不是這樣有面子，去了火箭班自己就能省下呆在學(xué)校的時間。

畢竟自己重生了，在風(fēng)起云涌的千禧初年，現(xiàn)在有很多可能性去嘗試。

“喂？”朱鹮伸手在陳芝眼前晃了晃。

陳芝才發(fā)現(xiàn)自己思緒飛了許久。

“我在想怎么提高成績?！?

朱鹮眉角一跳，她沒有說話，等著陳芝繼續(xù)解釋。

以前朱兵也要求過，朱鹮和陳芝討論過學(xué)習(xí)，但是兩個人從上了高中差距太大，實在沒有什么能聊到一起。

在朱鹮面前，陳芝只有自卑，在學(xué)校里也繞著對方的光芒。

畢竟，朱鹮她身邊圍繞的是理科的學(xué)霸，四中的才子，有錢人家的少爺……

“我要考進火箭班?！标愔ネ蝗焕事暤?。

朱鹮一愣，然后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她捂著嘴輕笑，明媚春光盈盈，讓屋外冰雪也都消融。

“你不相信我呀?！标愔バα似饋?。

朱鹮平穩(wěn)了氣息，只是搖搖頭。

“火箭班，很難?！?

陳芝沉吟了一下道：“咱們打個賭吧?！?

朱鹮歪頭看向陳芝。

“如果我下次期中考試沖進火箭班，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好。”朱鹮應(yīng)下了。

“可能是關(guān)乎一輩子的哦?！标愔フ酒饋砝事暤?。

朱鹮眉毛撲閃，她眼睛里都是驚訝，臉上也掛上一絲飛紅。

陳芝根本沒有注意，他心里正豪氣干云霄。

復(fù)讀生逆襲進火箭班是他從未設(shè)想的道路。

只要考進火箭班，就能要求朱鹮遠離那個富二代。

“簡直是一舉兩得。”陳芝美滋滋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