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仙考揭榜到問道院開學，中間有三個月的時間。

蕭易在上芒縣待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幾乎每天都有人上門拜訪，送的各類禮物將院里院外堆滿。

大娘這堆看看，那堆摸摸，想要替他清點，卻張不開口。

最后，蕭易主動提出將這些全部轉送給大伯一家。

他很清楚，往后隨著修行的深入，光壽命一點便會讓他和大家產生差別。

金銀俗物，也就練氣前期有些用，不如留給他們。

而且，他不可能將祖母帶在身邊。

祖母終究要由大伯養老送終。

留下財物，加上自己的仙人身份，之后祖母應該能度過一個安詳晚年。

出發前一天，蕭易從山上挖回一棵枇杷樹，把它種在院中。

枇杷樹下，祖母坐在躺椅上，臉色相比以前紅潤不少。

祖母穿著新襖，通過衣領能看見，新襖下是她舍不得扔的舊衣。

春日陽光被枇杷枝葉打碎，鋪撒在祖母身上。

祖母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蕭易臉上。

“阿易，你為什么要種棵枇杷樹啊？”

“奶奶，等這樹枇杷熟透的時候，我就會回來看您。”

……

高增府，運河渡口。

蕭易背著一個小包袱，腳踩在濕漉漉的木頭棧橋上。

眼前的港灣內，大小船只來來往往，探親的、扛包的、捕魚的……

各色各樣的人與他擦肩而過。

他乘馬車半個月，來到了這個水東府的鄰府。

面前的運河直通問道院所在青雀府，他已經買好船票，正排隊等船家放下船板，然后登船。

蕭易乘坐的是一條人貨混載的三層大船。

甲板下兩層，甲板上一層。

甲板最下層堆放貨物，上一層則分成一間間窄小的隔間，供普通客人休息。

甲板上一層是豪華休息室，但相比而言，價格翻了三倍。

蕭易保持著前世勤儉節約的優良品德，身家萬兩，也只是選了甲板下的小隔間。

但當打開屬于自己的八號隔間時，他又有些后悔。

他認為那不應該叫隔間，而應該稱呼為夾縫。

一個半身位寬，隔板上釘著一塊平放的木板，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那塊木板就是他接下來一個月水路睡的床，摸上去粘手，還散發著一股刺鼻氣味。

蕭易正猶豫要不要給自己升個艙，身旁傳來聲音：

“我出一倍價錢，買你這個隔間怎么樣？”

他轉頭望去，看見一個男人。

男人雜役打扮，但衣物面料卻不是普通雜役的粗麻布，而是上好的棉布。

“問你話呢！”

趙阿四語氣不耐煩，注意到蕭易看過來，嫌棄地后退一步。

蕭易穿著一件青袍，雖然普通，但也干干凈凈。

他不明白，這后退一步是認真的嗎？

“你想買我這隔間？”

“對！我想買來給我家少爺放行李。

我家少爺的行李可都是貴重物品，放在最下層難免弄壞，單獨放在隔間最好。

而且你這隔間號‘八’，寓意發達。

跟你說那么多干嘛！快拿錢走。”

說著，兩張寶鈔扔到地上。

“現在可是旺季，所有隔間都住滿了，我把隔間讓給了你，我住哪？”

蕭易繼續問。

“我管你住哪？拿了錢就快讓開。”

趙阿四嘖舌，皺著眉頭，又甩出兩張寶鈔。

“這下夠了吧！”

蕭易冷笑。

沒想到自己剛離家不久，就遇到這種人。

趙阿四還在一旁展示自己的厭煩，突然一只腳踹在他胸口。

巨大的力量從胸口傳遍全身，他感覺心肺要炸裂，整個人像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

一路撞斷通往甲板上的樓梯護欄才停下。

蕭易沒使全力，只是簡單教訓一下這看人低的狗。

但僅是簡單的教訓，也讓趙阿四蜷縮在角落，緩半天才緩過氣。

趙阿四站起身，背弓的像蝦，雙眼布滿血絲：

“我家少爺可是今年考上問道院的仙人，有種別跑，給我等著！”

放完狠話，趙阿四手腳并用地爬上甲板。

說的誰沒考上一樣。蕭易心想。

他預想，待會打完小的來大的，打完大的來老的。

自己肯定不能乖乖聽話留在這，等麻煩找上門。

眼下去問道院報道才是最重要的事。

轉念，蕭易有了主意。

他小心避開趙阿四，找到船家，給自己開了一間甲板上的上等房間。

上等房間比一個普通房間略小，但床、桌、椅齊全。

進到房間，他關好門，插上插銷，脫去青袍換上白袍。

他還將房間窗戶打開，窗外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河。

他仔細聽船上的動靜，一旦有不對，就立馬從窗戶跳進河里。

如果趙阿四只是虛張聲勢，他就老實待在房間，哪也不去。

在開房時，他就已經同船家說好，每天三餐按時送來。

讓船家送飯到上等房很常見，不會引起注意。

一晃便是半個月，蕭易沒發覺有任何異常，心中稍稍放下戒備。

船上的伙食不錯，每餐都有肉有素有湯。

肉菜大多數是魚肉，畢竟在河上漂，捕魚方便。

他特意向船家要來一根魚竿，無聊時就靠在窗邊甩兩桿。

剛開始釣時，天天上魚，每條都是十斤以上的大魚。

后來不知什么緣故，慢慢不上魚了，釣起水草、破盔甲、另一根魚竿等雜物的次數逐漸增多。

豐富的釣魚經驗告訴他，顯然是最近水域的魚情不行。

不然，他怎么會空軍？

大約每五天，船會靠岸一段時間。

船家下船補給淡水和食物，同時送走一批舊船客，迎來一批新船客。

蕭易從不下船，始終保持警惕不出門。

趙阿四說他家少爺也是去問道院，所以在終點前，他們都可能在船上。

等到了青雀府，蕭易混進人群，直奔問道院。

到時哪怕那位少爺發現他，想給自己仆從報仇，也得考慮一下問道院的規矩。

船家起錨的號子傳來。

兩排槳櫓優雅地撥開水面。

蕭易吃過晚飯后，坐在床上吐納運氣。

月光透過窗戶，投下一塊方形霜影。

夜漸深，船內外都安靜下來。

就在這時，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門窗紙上出現一個曼妙的身姿。

“官人，洗腳嗎？奴家手藝超好。”

聲音輕柔婉轉，鉆入耳中，令人渾身酥麻。

蕭易睜開眼，望向房門，問：

“你這洗腳正經嗎？”

聞言，窗外人影害羞地扭動腰肢。

“官人，奴家可還未出閣。”

“那就不得不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