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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張家人 二

走過山壁間的道路,在后村一陣七彎八拐。

還未瞧見胡松的身影,前方路口忽地傳來轟隆一聲。

侯煉急忙仰頭看去,就見一道人影倒飛而出,正是胡松!

胡松重重摔在地上,一陣邪風緊隨而至,作勢就要將其再次掀起。

侯煉大喝一聲不好,正欲上前,眼前忽地一花,又有一道人影從側面閃出,攔在胡松身前,卻來不及做出防御,胸前空門大開!

那風直直撞在他的胸口上!

噗!

鮮血狂噴!

那人踉蹌著后退兩步,站穩身形,左腳在地上畫半個圓,右腳在地上畫半個圓,雙臂一震,猛地朝前推出!

掌影瞬間凝實!

遮天蔽日浩浩蕩蕩!

嘭!

重重擊在那邪風上!

那邪風瞬間斷線風箏樣,朝來路倒飛而出!

沿路撞穿八九幢白漆小樓,陷入村尾的山壁,消失不見。

只剩落了滿地的石頭碎塊和漫天煙塵。

再看那出掌之人,身形晃了晃,“噗”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急忙閉眼盤腿坐下,運氣調息。

正是多日未見的老僧!

半晌,侯煉反應過來,大叫一聲:

“前輩!”

急忙沖了上去。

那老僧眉頭緊鎖,面如金紙,白胡上染滿了鮮血,見侯煉到來,輕輕搖了搖頭。

開口道:“老衲沒事。”

又道:“你快去看看那位施主,他傷得不輕!”

聞言,侯煉連忙道一聲“是”,跑到胡松身前蹲下。

就見他躺在地上,雙目緊閉。

侯煉伸手探他鼻息,發覺氣息微弱,連忙掏出從張當當鋪子里拿來的傷藥,倒出一粒,喂胡松服下。

那藥入了口,胡松喉頭一滾,吞入腹中。

不多時,咳嗽兩聲,雖未轉醒,但面色已然緩和下來。

侯煉不由松了口氣。

這邊事了,身后老僧忽地問道:“那雷錘火釘,施主這三日可有使用?”

侯煉連忙答道:“這三日晚輩一直在尋人,未曾使用。”

“前輩,您可需要傷藥?”

聞言,老僧似是一驚。

他擺擺手,笑道:“傷藥不用。”

“你那雷錘火釘沒用便好,沒用便好。”

又道:“你看那二位施主,可是你所尋之人?”

侯煉聞言看去。

就見一旁的一處小院里,一婦人側身靠在墻旁,面容憔悴。

她的腿上,一中年男子枕在上面,雖已奄奄一息,但依然能看出,此人康健時刻,定然英氣非凡。

“這……”

侯煉一時未會過意來。

他下意識走上前去,倒出兩粒傷藥,遞給二人。

那婦人勉力一笑,將藥接了過去,喂那男人吃了一顆,自己吃了一顆。

待藥入腹,過不多時,臉色紅潤起來。

那婦人愣愣感受著自己傷勢的變化,忽地低頭激動地嗚嗚叫喚,雙手捧起男子的臉,見他氣色也有好轉,眼淚立刻奪眶而出,落在男子臉上。

那男人眼皮閃動兩下,緩緩睜開了眼。

捂著頭,四下看看,最后望向婦人,溫柔一笑。

婦人見狀,更加激動地哭喊起來,直起上半身,挪著膝蓋,竟跪在侯煉身前,雙手連連比劃,臉上滿是感激。

見她這般模樣,侯煉不由小心問道:

“您……不會說話嗎?”

那婦人盯著他的嘴唇看了半晌,用力點點頭,拉起他的手,在他手上寫下三個字:

謝謝你。

這時旁邊男子又咳嗽起來,婦人急忙又靠上前去,撫著他的背,替他順氣。

那男子咳嗽著,在婦人的幫扶下站起身,沖侯煉躬身行了一禮。

道:“感謝小友救命之恩,張某牢記在心,日后定當涌泉相報。”

“張……”

聽見對方姓張,侯煉猛地反應過來。

他驚道:“您便是鄖陽縣城旁,那張家大宅的家主嗎?”

聞言,張姓男子一愣,奇道:“小友如何知曉張某身份的?”

“此事說來話長。”

侯煉解開包袱,取出那張除祟委托,遞給張家家主,又將那本日錄取出,問那女人道:

“這可是你的日錄?”

那女人瞧見日錄,趕忙接過,來回翻看一遍,眼睛睜得巨大,望著侯煉,嗚嗚喊叫著。

那男人也已看罷除祟委托,抿著嘴唇,指著委托被蕪穢遮住的地方,沉聲問道:

“這里的內容,小友可知曉?”

“不知。”

侯煉如實答道。

他頓了頓,又將那日與胡松在張家大宅的所見所聞,從頭到尾,與張家家主講述了一遍。

張家家主越聽臉色越陰沉,待得侯煉講完,早已冷落冰霜。

他扭頭望了婦人一眼。

婦人不由瑟縮一下,從他手中接過那除祟委托,細細一看,打了個哆嗦,擺著手搖著頭,低聲嗚咽起來。

張家家主一把奪過委托,冷聲道:“定是那孽障所為!本以為封在井中,它無論如何也無法作妖!不想竟有此等本事!”

又道:“我回村……回村給老人除祟,自家倒反被邪祟滅了門!哼!”

又道:“孽障!這回我定要你魂飛魄散……”

說著,張家家主一拳捶在門欄上,咔嚓一聲,門欄應聲碎裂。

婦人嚇得一把抱住張家家主的手,哇哇叫著,淚流不止。

這邊正鬧著,忽聽連通內外兩村的山道處,響起一聲刺耳的尖嘯。

緊接著,那村童裹著狂風,急躥而來。

侯煉不由暗道一聲“不好”,焦急想道:“這村童既能來此,那張兄恐怕兇多吉少了!”

心口一疼,又看一眼那被老僧打入山壁的邪祟方向:“那日在張家大宅遇見的兩只邪祟,如今也到齊了。”

“就是不知山壁里那只到底是何身份?”

想罷,悄悄從包袱里摸出雷錘火釘,握在手上,蓄勢待發。

村童卻并未搭理他。

他立在村道上,瞧見張家家主,一愣,隨即放聲大笑起來:“老畜生,你終于不躲了?”

說罷,雙目一凝,抓過一把風刀,直直朝張家家主刺來。

再看張家家主,方才氣惱的模樣早已消失,嚇得雙腿一軟,打著哆嗦連連后退,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

再看那村童,忽又收回風刀,停住腳步,戲謔地望著張家家主。

似是剛才并無殺他之意。

他將風刀舞了個刀花,笑道:“老匹夫,你當年放任林老狗的妹杵聾我娘、割下我娘舌頭時,不是挺嘚瑟嗎?”

“你當年騙我娘的金色棒子落入井中,趁我低頭推我入井時,不是挺開心嗎?”

“嘿嘿,現在知道害怕啦?”

“爹爹?”

“說話!”

那村童每說一句,身形便朝著張家家主靠近一分,驚得他不住地哆嗦。

待得最后二字出口,張家家主渾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濕。

那婦人則趴在地上,不斷去抱村童的腿,企圖拖住他的步伐。

可每當她的手碰到村童的腿,那腿便虛化散去,待她抱了個空,又凝實成形。

那婦人不斷撲空,又急又怕,無助地跪在地上,大聲哭嚎著,連連朝二人作揖。

那村童立在張家家主跟前,扭頭沖娘親一笑,道:“娘,待我殺了這條老狗,就接你去世外桃源,不再在這紅塵世間受苦受罪!”

婦人聞言,卻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村童不再多言,舉起風刀,朝屁滾尿流的生父,輕輕揮了下去。

五尺。

三尺。

一尺。

侯煉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幕。

呆呆看著那風刀劈在張家家主的天靈蓋上。

耳畔忽地響起那老叫花的歌聲:

“屋無片瓦草作床——!”

“嫁入豪家夢黃粱——!”

“吾兒慘死枯井中——!”

“不敢含淚把冤藏——!”

就在那風刀將要劈在張家家主天靈蓋上的剎那,眼前忽地閃過一道身影。

那身影直直奔向村童。

身形一穩,雙掌齊出!

就聽“嘭”一聲!

村童的前胸詭異隆起,四肢吊在身后,炮彈樣直直飛出去,很快不見!

眾人皆是大驚失色!

就見那身影緩緩收回手,臉上掛起詭異的笑容。

看得清了,侯煉難以置信地大叫道:

“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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