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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變故 一

那出手擊飛村童之人,正是受了重傷的老僧!

就聽那婦人一聲慘嚎,手腳并用爬出幾步,踉蹌起身,朝那村童倒飛出去的方向發(fā)足狂奔。

“多、多謝!多謝前輩!”

那張家家主死里逃生,不顧自己狼狽模樣,連連沖那老僧磕頭道謝,然后爬起身,就欲躲出院子。

那老僧卻一聲冷喝:“施主莫動!”

嚇得張家家主又是一個哆嗦,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了。

侯煉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轉(zhuǎn)移回老僧身上。

問道:“前輩,您為何要對那村童出手?”

聽了方才村童的講述,結(jié)合張家家主和那婦人的反應(yīng),侯煉幾乎已判斷出,那村童便是委托上的邪祟。

雖然多半是個冤人化的厲鬼,可對他卻并無惡意。

逼他去官道上尋那金簪,現(xiàn)在想來,反而有種不希望他參與其中、保護他的意味。

再看那張家家主,欺軟怕硬,下賤做作,實在無法同情。

人鬼債未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天經(jīng)地義。

雖是邪祟,亦不脫此規(guī)矩。

而這老僧信仰佛法,貿(mào)然動手,令侯煉感到一陣費解。

就聽那老僧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施主離開竹林后不久,老衲本打算專心教小瑤施主習武,她卻忽地感到胸口刺痛。”

“正所謂兄妹連心,老衲見狀急忙算了一算,發(fā)現(xiàn)施主這次出來,竟有殺身之禍!”

“老衲立刻前往縣衙詢問,那負責管理委托的縣官告訴老衲,半月來,縣里只收到一項除祟委托,乃是縣外張家莊所發(fā)。”

“老衲又去縣門口委托牌上找尋,果見其上已無此委托,心知施主已將委托接了去,立馬也馬不停蹄地趕往那張家大宅。”

“可終究晚了一步。”

“老衲只在那見到一窩小貓,以及殘存的兩股令老衲感到心悸的邪氣。”

說著,老僧從懷里取出他那對雷錘火釘:

“此物當時不斷震顫,如臨大敵,令老衲焦心萬分,擔憂施主安危,卻又不知應(yīng)往何處尋,只得沿著官道,沿路走沿路打聽。”

“官道上的茶攤商販,不少向老衲提供了施主的行蹤,可詢問到最后一家茶攤時,那攤主依然說施主與那位光腦袋的施主在半日前朝前去了。”

“老衲無奈,毫無頭緒地又走了幾里。”

“正欲放棄另作打算時,忽見路旁有一拄拐的年輕乞丐,瞧見老衲,竟主動招呼,說‘那二人不久前在前面拐彎處下了土坡,去了張家村’,也就是這里。”

“老衲驚奇此人竟能看穿老衲心事,道謝后,順他所指,竟真找到了這里。”

說罷,他忽地嘆了口氣:

“可老衲在村里尋了施主半月,竟未曾尋到施主!”

聞言,侯煉不由奇道:“晚輩與胡兄在鐵匠鋪住了半月有余,整日在村內(nèi)行走,前輩竟未曾瞧見我們?”

那老僧搖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的確一次也沒瞧見過施主。”

又道:“這村子實在蹊蹺,這半月來,老衲不僅沒瞧見施主和那位光頭施主。”

一指張家家主:“就連這位施主和那女施主,老衲也是今晚才遇見!”

張家家主連忙點頭稱是。

那老僧頓了頓,繼續(xù)道:“而那小鬼,便是導(dǎo)致方才張家村人發(fā)狂的禍首!”

“這一夜,不知造下多少冤債!咳咳咳!”

那老僧劇烈地咳嗽起來,捂著胸口:“無論那邪祟多厲害,老衲拼了性命,也要了卻這段因果!”

說罷,哇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前輩!”

驚得侯煉立馬上去攙扶。

那老僧順勢倚在侯煉肩上,眉眼低垂,虛弱地喘著氣。

正欲原地坐下,忽地面露驚駭,哆嗦著朝前一指,大叫道:

“施主小心!那邪祟來了!”

“什么?”

侯煉聞言急忙扭頭,舉起雷錘火釘便欲敲,可眼前除了那同樣滿臉驚駭?shù)膹埣壹抑鳎緵]有邪祟的影子!

又覺手上一空,雷錘火釘竟被人一把搶走!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后胸已被人重重拍了一掌!

一股寒冷刺骨的勁力瞬間貫穿了他的胸口,侯煉一聲慘叫,那擊在后胸上的掌又化爪,抓住他的衣襟,朝地下一按!

侯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就見那老僧早已沒了先前的重傷模樣,正一手抓著搶去的雷錘火釘,一手壓在自己肩上。

滿臉煞氣!

“前、前輩……噗——!”

侯煉哽出二字,一口鮮血直噴而出。

一旁的張家家主,見此場景,雙眼一翻,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尿騷味隨即彌漫開來。

老僧顛顛手中雷錘火釘,猛一用力,只聽咔咔數(shù)聲,那雷擊隕鐵所制的法器,竟寸寸斷裂,很快從他掌中掉出,落了滿地。

此物一毀,契約之力發(fā)動。

侯煉感到心臟劇烈一縮,緊接著,萬道裂痕蔓延開來,搖搖欲碎,只靠血管與血肉間的黏性,與縣級扛鼎鐵匠超強的身體素質(zhì),勉強保持著完整。

嗓中一甜,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全身癱軟,跪倒在了地上。

見狀,老僧哈哈大笑起來。

他伸手挑了挑侯煉的發(fā)絲,搖著頭道:“多好一個打鐵苗子。”

“我們王朝,已經(jīng)有近百年沒出過匠神了。”

“施主,你有此天資,完全有望成為匠神,可惜你實在不走運,在開爐大典那日考入行會,成了老衲的弟子。”

“老衲收你為徒,只是為了找個天才為餌,除掉兩個心頭大患。”

“事到如今,你已沒了作用,為了讓你閉嘴,老衲只得送你上路了。”

老僧話音落下,抬起手掌,朝侯煉天靈蓋拍了下來。

威壓越來越近,那掌風已壓得侯煉喘不上氣,忽聽老僧身后響起一陣刺耳的破空聲——

一抹紅光激射而來!

老僧大叫一聲不好,回身一掌,與那紅光對上,噔噔噔倒退三步。

抬頭一看,就見一個個頭矮小的男子低著頭,伸手接過紅光,戴在臉上。

竟是猩紅兇惡的儺戲面具!

而出手之人,正是那日在胡松手中救下侯煉的戲班老者!

“欺辱小輩,納命來——!”

老者大吼一聲,身形一閃,已到了老僧面前,一掌襲向他的面門!

招式來得剛猛,那老僧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卻也不懼。

就見他身形一矮,抬手格開攻來手掌,迅速拉開距離,緊接著,雙掌并攏,直直拍出,掌形瞬間凝實,兩掌變四掌,四掌變八掌,竟是八卦演化之道!

那儺面老者不敢怠慢,就見面具上紅光一閃,由掌變?nèi)舆B打出八拳,接著又是一拳。

拳影迅速凝實,每拳都抵住一道掌風,而那最后一拳瞬間擴大,轟擊在八道掌風上!

立時破碎!

占得上風,那老者還欲追擊。

卻聽老僧哈哈一笑,身形已輕飄飄飛向山外,道一聲:“失陪。”

說罷,周身卷起邪風,待風落下,老僧已消失不見。

那老者還欲追擊,離他最近的三間村舍里,卻忽地閃出三道身影,呈包夾之勢,直直朝他攻來!

其中一人大腹便便,手持一對金瓜,呵呵笑著,正是竹林盡頭的大前輩!

老者被纏住,罵一聲該死,與三人戰(zhàn)作一團。

侯煉跪坐在地上,無視他們的打斗,眼睛死死盯著老僧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他全身抽搐著,抬手抓向虛空。

口中艱難地滾落幾個字:“老和尚,你竟是邪祟……”

又道:“還我妹妹……”

噗一聲,噴出一大口血,捂著胸口,頭一垂,徹底沒了氣息。

他的胸腔內(nèi),那顆鮮紅的心臟,血色菊花綻放樣,層層疊疊地破碎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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