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叔,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聽到朱見墑這句話,應無憂腦海中率先出現的是“你背后有人”這等小孩子戲耍的把戲。但這種想法卻僅僅是一晃而過。畢竟,若這位朱見墑是這等貨色,那李文估計連利用他的興趣都欠奉。而且,邊上還有花常在,就算他背對朱見墑也無妨,不管朱見墑是想跑還是想動手只怕都沒什么用。
于是,應無憂回過頭,并且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個人。
此人臉色蠟黃,滿面病容,還時不時咳嗽兩聲。灰白的頭發和面容上的褶皺已經不能簡單的用蒼老來形容。而是身上的生機仿若大旱之年湖海干涸一般,不可抑制的流逝。其身形也格外瘦弱,一身麻布袍穿在身上,春風拂過時顯得空蕩蕩,就猶如衣架上套了一身衣服似的。
就這么一位看著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多走兩步路都可能被要了命的人卻懷抱著一柄劍。而這劍描金鑲玉,華貴非常,處處透著股珠光寶氣,可以說與那持劍人截然相反,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但這格格不入,亦是一種難以忽視特點。
在加上朱見墑對于此人“楊叔”的稱呼,應無憂幾乎瞬間便猜到了此人的來歷。
“閣下可是‘病劍客’楊凌?”
面對應無憂的質問,那人倒是客氣的很,抱拳道:“不才,正是區區病客……咳咳?!?
這位“病劍客”的身體確實不太好,聲潺氣弱不說,才這么一句話的功夫便又咳嗽起來。
但應無憂卻沒有絲毫小瞧對方。
“病劍客”楊凌,他不止是一個病人,一個上一代江湖的舊人……還是江湖上曾經的傳奇。
此人在近些年的江湖上沒了什么消息,甚至很多人都猜測這位應當是終于病死了。但他還在江湖上行走的那些年月,卻從來沒聽人提過這位敗給過誰。
命不久矣三十載,未嘗一敗病劍客。
所以,哪怕一副氣都喘不勻的模樣,楊凌依舊有底氣對著應無憂和花常在各自抱拳行禮,遙指朱見墑道:“二位,今天區區病客需要將此人帶走,以償其先人恩情,還請行個方便?!?
花常在聽完皺了皺眉俊秀的眉毛,卻是率先開口道:“前輩義氣為先,可稱一聲‘好漢’。然,為全恩義,罔顧是非,在下以為并不可取,還望前輩三思而后行?!闭f完,花常在還對著楊凌行了一禮,可謂誠懇非常。
只可惜,楊凌卻是搖了搖頭,道:“病客命不久矣,只求到了那九幽黃泉無債一身輕。”
不等花常在再勸,應無憂已是冷笑一聲,道:“這么說,那就是沒得商量了?既然如此,便讓我來會一會而今的‘病劍客’還有幾分成色?!痹捔T,抬手自腰間一抹,便從腰間玉帶中抽出一柄軟劍。
這柄軟劍除了作為劍柄的玉扣之外,便沒了任何裝飾,但那銀白的劍身卻在夕陽的映照下散發出一圈圈紫色的光暈。
花常在見此,頓時有些訝然的道:“紫薇劍?”
應無憂點了點頭,并未多說什么,只是全神貫注的盯著門口的楊凌。
不過,以花常在對應無憂的了解,他也不難猜出這把劍的來歷……多半和那天子九寶一樣,是從那人手里訛來的。
思緒至此,花常在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緊接著,便見他好像脖子抽筋了似的,猛地一甩頭。待晃過神后,他眨了眨眼,然后低聲對著應無憂道:“你行不行???要不我上?”
原本正在觀察楊凌尋找出手機會的應無憂一愣,接著猛的偏過頭望向“花常在”。
而“花常在”則對著應無憂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后者立刻心領神會,知道在這關鍵時刻高且歸回來了!
不過應無憂并沒有就此退下來的打算,而是重新把目光轉回到楊凌身上,道:“老子在天牢里囚了八年,身子骨都快生銹了,也該活動活動?!?
這一刻,應無憂沒了剛見面時的小心翼翼,展露出那股肆意張揚的本性。
而高且歸也不知是受花常在影響,還是前幾天重新接觸下來讓他想開了一些事情,他并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的后退了幾步,看住朱見墑等人的同時,為應無憂壓陣。
只是二人都沒有急著動手,就那么對峙著。
不過這也難怪,“病劍客”楊凌的劍法最為成名之處便是極為擅長轉守為攻。
而應無憂雖然肆意張揚,但絕不是那種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人。
良久,直到日落西山,余輝最盛之時,應無憂動了。
只見他猛然抬手,以紫薇劍映照出的光斑突然掃向楊凌雙眼。炫目之下,楊凌下意識瞇起眼睛閉上。
見此情形,應無憂身形急動,一劍刺出。
這一劍蓄勢待發已久,此刻出手可謂迅捷如電。不止如此,真氣澎湃之下,劍氣席卷,仿若奇峰突起,險峭峻奇,給人一種雄偉壯觀之感。
只可惜,并未得手。
“叮!”
一聲輕鳴,楊凌長劍出鞘,斜著一劍刺出,正中應無憂劍尖。
這一劍似乎沒什么力道,更談不上什么氣勢,仿若蜻蜓破水,波瀾不驚。
可就是這么一劍,高且歸劍勢偏轉,楊凌在其氣勢已老,新力未生之際微微側身,讓這本應刺向心房的一劍自腋下穿過。隨即,其人半步向前,手腕翻轉輕抬,任由應無憂的脖子朝著劍鋒撞去。
“當!”
一聲巨響,卻非應無憂的脖子撞上楊凌的劍鋒,而是一根筷子斜刺里殺出正中應無憂手里的紫薇劍尖。霎時間,劍尖偏轉,刺向楊凌后心。
生死一線之際,楊凌那邁出去的半步轉變為一字馬,身形下墜躲過了刺向后心的劍尖,卻也破了他原本的招式。
至于剛剛險死還生的應無憂則根本來不及高興,便看著楊凌躲過的紫薇劍尖朝自己刺來。
應無憂毫不猶豫,當下撤手,縱身急退的同時一掌打在紫微劍脊之上。
“當啷!”
紫微劍落地,應無憂望著正在把玩一枚筷子的高且歸,有些忍不住想問:“你究竟是想幫我?還是想弄死我?”
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只能一邊暗怪自己太過托大,連趁手的兵器都沒帶便想生擒昔年名動江湖的頂尖高手。一邊在心中勸解自己,小高是個腦子有病的,不該和他一般見識。
而就在應無憂思緒涌動之時,忽聽高且歸開口道:“時候差不多了吧?”
應無憂抬頭望了望天邊,只見暮色漸去,一輪明月攜繁星點點漫上夜空。
“差不多了?!?
應無憂話音剛落,便見夜空之上,一道煙花帶著尖嘯沖天而起,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