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陌上花開 四

殷行郾眸色驟冷。

“高進忠，你曾于我有大功，現在也有大用，不過，凡事你可要掂量清楚了，別觸了我的忌諱，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高進忠生出冷汗：“是，是，奴才明白了，奴才只是圣上一人的心腹，以后行事務必以圣上一人心意為準！”

“我可不是那老皇帝，被人隨便幾句好話唬的團團轉，你想在我身邊侍奉，就多下功夫揣摩我的意思，否則你這個總管之位，下面有的是人搶著要。”

“奴才知錯了，奴才這就打發蓉姑娘回去。”

“慢著，讓她進來吧。”

“是。”

這位還真是難伺候的閻王性子。

按說自己在李德全手底下當差那么久，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常人不能及，關于殷行郾身邊的人，他早都打聽了個遍。

尤其這個叫蓉若的女子，自從與那云氏女子和離后，殷行郾身邊除了她，根本沒別人，照理說應是專房之寵，不過如今看來，自己竟是琢磨錯了嗎，或者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緣由。

高進忠心想著，慢慢退至門口，轉身出去，蓉若正在殿外焦急的等著，頭上珠釵一絲不茍，剛剛梳洗過。

見高進忠出來了，忙道：“高公公，皇上在里面？此時可是能見我了？”

高進忠最擅見風使舵：“是啊，蓉姑娘，本來皇上說他身子乏了，奴才費了半天嘴皮子，皇上才說還是見您一面。”

蓉若福了福身：“多謝高公公疼我了，來日必定忘不了您的大恩。”

“呦，瞧您這話說的，皇上馬上登基了，來日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哪有主子記奴才恩德的道理呢，此刻能幫您一把，也是我這做奴才的福分了，皇上還在里頭等著，您快快前去吧。”

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不著急站隊，高進忠最是個靈活的。

他人生下的最大的一把賭注，就是押在了殷行郾身上，一步登天，榮華富貴都是眼前信手拈來的事，凡事他盡力周全就是了，犯不上在此時為了哪個人哪件事毀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容若千恩萬謝的整理了一下發髻，進到西暖閣殿中。

殷行郾靠在榻上，宮人將新添的茶置于他面前后，緩緩退出。

“在宮內住的還慣嗎？”殷行郾抿了口茶。

“殷哥哥，七日后便是登基大典，登基后，你打算如何安置我？”蓉若直截了當的問，她知道殷行郾不會給自己太多時間。

“蓉若，你父親的事，我已然為他平反了，從前容家有的，不管是府邸，田產，金銀，爵位，我全部賜還給你，只多不少。”

“可是，殷哥哥，如此一來，我便要出宮，常年久居宮外，我一女子，又不便上朝，日后如何能再經常見到你？”容若急切的問。

殷行郾微微挑眉：“按你的意思，該當如何呢，我看你，心中早已有計劃了吧。”

“我…殷哥哥，二十幾年前那一場浩劫，我在世上已無親人了，即便有部分容氏的遠親，出事后，他們也早已對我避之不及，如今知曉我身為你的側妃，他們攀親帶故，也只是惦記容家的財錙罷了。”

容若咬著牙說。

又道：“說起來，我在這世上的親人，只有你一人了，你怎么看待我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此后余生，你是我最親的人。”

說罷，蓉若已是淚水漣漣。

“你的意思是，你想留在宮中？”

“對，殷哥哥，我要留在宮內，而且...還要名正言順的留在宮內。”

名正言順...

殷行郾冷峻的皺皺眉：“后宮之中多爭端，你留下來，未必會幸福，只會像從前那樣守活寡，這樣的日子，你想要過嗎？”

容若打了個寒噤：“我愿意。”

隨即又苦笑道：“人這一生，情執二字最難破，我曾經試過，但無論如何也放不了你，可能你于我無緣，但我于你，卻是真情切意。”

望著眼前這個決絕的女子，殷行郾有一瞬間恍惚。

這份決絕，讓他好像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影子。

他松口了：“好吧，登基后冊封你為蓉妃，賜鐘粹宮。”

蓉若沒想到他能如此痛快的應允，欣喜的抬起頭：“殷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那般絕情。”

殷行郾閉上眼，示意容若自己累了。

容若心想，這男人即便如冰，自己天天捂著，也能給他捂化了。

因此又大膽試探道：“殷哥哥，我于這深宮之中久居不慣，身邊除了宮人伺候，再無別人，倒不如在咱們的陵陽王府更熱鬧，你能不能，常常來陪陪我，我實在是感到寂寞清冷。”

聽聞，殷行郾恢復了往日蒼涼的神色：“寂寞清冷？”

他輕笑一聲：“很快你就不會寂寞了，不日，江太守的女兒就要進宮，我已差人擬好旨意，冊江雨盈為淑妃，居永和宮,到時你們正好作伴。”

“江雨盈？”

蓉若如兜頭一盆冷水，她似乎忽略了，是皇帝，就必須要三宮六院，她的感情世界，永遠都不可能太平了。

“怎么，后悔了嗎？后悔隨時來的及，容家于我有恩，我于容家有愧，你想提什么要求，我都會滿足你。”

“不后悔。”蓉若深吸一口氣，定定回答道。

她太愛這個男人了，任誰也不能替代，比起來以后見不到他，寧可陪他在這深宮之中白首。

陸府。

二更天了，嚴氏吩咐人將院門緊閉，隨后將陸熠叫到跟前。

“曜兒，你是鐵了心要迎娶那云氏女子嗎？”

陸熠緊繃下頜：“母親，我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決定做的事，不會再改變，之前我在陵陽王府跟隨世子，共同密謀大業，那時您也反對過，叮囑我要安守本分，如今看來，咱們還是賭對了吧。”

嚴氏急道：“這兩件事怎么能混為一談呢，關于你的仕途，我雖然有參與意見，但我一婦道人家，最終還是要以你的意見為準...至于你的親事，那就不同了，世間女子眾多，你為何獨獨就看上了云氏的女兒！”

“朝廷已經賜婚了，您現在反對也沒用，今日讓我邀翩翩來，我還以為您已經同意了，早知您仍然反對，我不會帶翩翩來此。”

陸熠一字一句，神色漸漸疏冷。

“我也是沒法子了，你在朝堂之上求取娶她，可曾問過我這個做母親的意愿了？我今日叫她來，也是想見見這女子到底是怎么樣的人…”

陸熠打斷她：“人您見到了，她沒有三頭六臂異于常人，只是一普通女子。”

“曜兒啊…”嚴氏語重心長，“這女子，端莊秀麗，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容貌上真是沒得挑，比那江家女兒更勝幾分，可是，此女子絕不簡單，為娘的不會看錯，我怕她日后給你帶來禍端啊。”

“更何況，”嚴氏繼續道，“她目前這身份，云氏已敗落姑且不講，咱們陸家也不是只一心勢利眼的人家，最重要的...她，她可是當今皇上的棄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