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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天方夜譚

  • 我在北大教考古
  • 莫韃
  • 4414字
  • 2025-05-21 23:29:54

梁釗濤確實在推動中大人類學系的復辦。

既然說是復辦,那么就說明過去曾經存在過。

1948年,楊成志先生推動中大人類學系的創辦,結果,52年,院系調整,直接被撤銷。

建國初期,高校建設全面仿蘇。

按照原來美英的劃分法是將人類學分為四分支:民族學(文化人類學)、語言學、考古學和體質人類學。

改為蘇聯模式就是將人類學撤銷,將其余三分支分別作為獨立的學科設立。民族學設于歷史系。

這也是為什么中大人類學系并入歷史系的原因!

然后,中蘇交惡,停止相關的學術交流活動,民族學學者受到波及。此時,中國的民族學實際上已無處安身,只能改變方向去研究民族志。

正是因為這樣的歷史背景,梁釗濤才在中大組織楊賀書和楊啟鋅兩位青年教師率先編寫《民族學概論》的初稿。

在本書編寫的過程之中,蘇亦也給予一定的幫助。

他前世讀博,研究民族考古,對于這個領域有深入的研究,再加上曾經讀過這本書,知道它最終版本《中國民族學概論》是什么樣子,因此,在編寫方向給出了不少的建議。

這也是為什么,梁釗濤特別希望他調回中大的原因。

實際上,從去年開始,梁釗濤為復辦中大人類學系,已經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找了不少的關系。

他與社會學、考古學、古人類學、民族學等方面的關鍵學者,如費孝通、吳文藻、夏鼐、賈蘭坡、吳汝康、楊成志、林耀華、王野秋等先生都有過接觸。

實話實說,效果不是很好。

1978年11月至12月間,梁釗濤帶著編寫民族學教材的提綱,到社科院民族所和央民召開了幾次座談會,征求修改意見。

大部分老先生都被過去運動弄出陰影,紛紛規勸他不要去搞民族學人類學。

不過,梁釗濤并沒有氣餒,他打算走迂回路線,先是在中大恢復民族學相關課程,并且逐漸編寫一些中國本土材料的民族學教科書,前面提及的《民族學概論》只是其中一本。

對此,蘇亦也在關心相關進展。

梁釗濤說,“我昨天就曾經去民院找楊先生,楊先生這一次口風有些松動。甚至談及你,還感慨后生可畏,并且還暗示我可以先把你邀請到中大任教,會對復辦人類學系之事,有些幫助。當然,我知道你的難處,同樣,復辦之事,初期也不易搞得大張旗鼓。現在政策不斷地在變化,上面的口風也在松動。今年,我們已經在歷史系恢復相關課程,一會兒,我還需要去拜訪其他先生。”

“有什么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嗎?”

梁釗濤笑道,“你能夠順利通過論文答辯,提前畢業,對于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

說到這里,他又道,“對了,你對于梁嘉勉教授的邀請,是怎么考慮的?”

昨天到北大,梁釗濤就給他帶來梁嘉勉教授的信件。

主要是邀請他參與在鄭州舉辦的中國古代農業科技史編寫會議。

整個會議,于3月 5日開始討論,3月 9日下午結束,時間非常趕。

鄧公提出的“科學技術是生產力”觀點,不僅地方響應,有關部門也在響應。

原本主編應該是由王毓湖先生來擔任,因為他在農業史研究領域有著重要地位,但是此刻的王毓湖先生身體狀況比較糟糕,直腸癌已很嚴重,身體狀況不允許他參會,今天能夠來參與蘇亦的論文答辯會,已是難得。

要不是在京城,估計王毓湖先生也沒法過來。

雖未參會,但他推薦梁嘉勉先生擔任《中國農業科學技術史稿》主編,對推動該書的編寫工作起到了重要作用。

至于為什么,梁嘉勉會邀請他參會。

也跟前段時間,學界鬧得沸沸揚揚的稻作起源學術爭鳴有關。

這一切就是由蘇亦引起來的。

梁嘉勉先生也希望借此機會,讓他跟農史界的諸位前輩能夠消除誤解。

就算沒法消除學術上的誤解,也不要因為學術爭鳴結上私怨。

如果他要同意參會,那么今天晚上就要動身了。

對此,蘇亦搖頭,“我還是不要去給梁嘉勉先生添亂了。”

他這話,并非說說而已。

農委組織全國農史專家編寫《中國農業科學技術史稿》,主編人選最終落到華農梁嘉勉教授身上,也經過一番波折。

國內農史研究有“四老”,“東萬、西石、南梁、北王”,分別是萬國鼎、石聲漢、梁家勉以及王毓湖。

四老之中,梁家勉的學歷較低,又沒有留洋經歷,相比較其他三老,資歷稍弱。

然而,萬國鼎和石聲漢兩位先生已經離世,王毓湖先生抱病,有分量挑起這份大梁的農史領域權威專家,也只有梁嘉勉先生最合適。

老先生擔任主編,農史界大多數人是認可的。

然而,大部分人認可,就說明有少部分人不認可。

覺得老先生的學問、影響力和成就不能服眾,心生妒忌、搬弄是非而制造嫌隙和矛盾。

還有人搞學歷歧視,覺得老先生既非大學科班畢業,也沒有留洋經歷。

僅讀過中大農院三年級就輟學,全憑自學成才的人,憑什么當主編。

這種情況之下,梁嘉勉先生主持這場會議,想要統合內部的意見,已是不易,還要分心幫他處理人際關系,就更難了。

實際上,這件事,陳文驊接到邀請的時候,就曾經給他來過信。

信中,陳文驊還說,“這一次《中國農業科技史稿》的主編是梁嘉勉先生,老弟你之前寫的《從華南發現的考古材料試論中國稻作的起源》,梁先生給予不小的幫助,這一次,老弟你能夠過去參會,多你這樣分量極重的后輩給梁先生站臺,他肯定會非常高興的!”

這種情況之下,陳文驊覺得,像蘇亦這樣的青年一代的后起之秀,就應該去參會,去聲援老先生。

因為,從學脈來說,蘇亦跟梁嘉勉先生都算是同一脈的。

老先生有難,蘇亦這個晚輩,怎么能夠袖手旁觀。

蘇亦不去參會,并非袖手旁觀,因為他很清楚,這個會議他去不去,都不影響結果。

梁先生最終還是成為《中國農業科技史稿》的主編,雖然這書在編寫的過程之中,困難不小,歷經十年才順利出版。

但主編依舊是梁先生,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他不混農史圈,目前還是一名新丁,去參會,根本起不來站臺的作用。

而,梁嘉勉先生之所以邀請他參會,更多還是為了提攜后輩,讓他多一個露面的機會,還想在自己的地盤上,給他聲援。

他要真去參會,就不是站臺,而是給老先生添堵了。

再說,他本來就身處風波,這種情況之下,跑去參會,肯定會把梁嘉勉先生卷入這場是非之中。

這是蘇亦不愿意看到的。

陳文驊接到他回信之后,還給他發電報,遺憾不能與他一起同行。

聽到他的話,梁釗濤笑道,“你要去參會,也挺合適的。要論在農業考古學方面的研究,你完全就是咱們國內的第一人啊!到時候,你再呼吁大家參與農業考古的創建,肯定事倍功半!”

蘇亦哭笑不得,“梁先生,您就不要捧殺我了。這件事,我也跟王毓湖先生有過商議,他說我也不是非要去不可,反正等我今天答辯成功的消息登報。圍繞我身上的爭議也會消停一部分,到時候,我畢業論文出版,或者未來我真要在湖南有新的發掘成果出來,那么這些爭議,也就會塵囂殆盡了。”

“你有這樣的想法也挺好,學術之爭,歸根到底還是在學術,你這個年紀,也不需要顧忌那么多人情世故。這個方面,有我們這些老頭子就可以!”

……

盛海,黃浦圓明園路 149號,哈密大樓。

這棟大樓1927年建成,起初作為匯豐銀行的外籍員工公寓,后來中央通訊社上海分社、沙咪洋行、瑞和洋行等相繼入駐。

此時,《文匯報》的總部,就在這棟大樓之中。從 1946年 9月遷至圓明園路哈密大樓正式復刊,到 10年后,在大樓背面西南處不遠的虎丘路 50號興建新的新聞業務大樓,才搬離這里,前后約 43年。

這一天,鄭忠心情不錯,或者說,他這段時間,心情都很不錯。

自從逮著北大一名天才研究生狂噴之后,他在圈內的知名度越來越高了。

尤其是,在考古文物系統,他的知名度更是一炮打響。

甚至,前幾天在沙龍聊天,他還被朋友戲稱為“改開后,最敢說真話的新聞人”,不為別的,因為他敢對中青報樹立的典型開炮。

實話實說,他的一系列報道,確實給文匯報帶來不小的銷量,同時,也帶來不小的社會影響力,使得全國再度掀起關于“造神”的討論,某種程度來說,還是跟時下流行的一些風氣契合。

尤其是,他前幾天寫的報告文學《稻作起源的圣地——河姆渡遺址》,更是大受好評,不少受采訪的人,都對他感激不已,甚至,也收獲不少知識分子的好感。

因此,這段時間,他想趁熱打鐵,趁著學術圈在圍剿蘇亦,他也繼續在報紙上圍剿對方。

作為記者,他也提前獲知一些風氣,報社系統的職稱評定工作快要恢復了。

他今年能不能成為報社內首批獲得高級職稱的記者,就看這一次的戰果是否豐碩。

要是真的能夠把這位北大所謂的“天才少年”拉下神壇,那么他絕對是新聞界最有知名度的記者。

過去那些年,他見過不少所謂的“神童”、“天才”,可就算是這些人,也沒有這位北大的研究生這么離譜。

16歲的北大研究生,不僅成功主持一個考古遺址的發掘,甚至還挖掘出萬年前稻作遺存,成功動搖河姆渡遺址在稻作起源的神圣地位,簡直天方夜譚。

作為記者,他最清楚一些同行的尿性了。

為了出名,可謂是不擇手段。

過去那些年,在他們的筆桿下被拉下神壇的人物,可不知道有多少。

鄭忠非常享受這種被追捧的快感,甚至,他還有些懷念過去那些日子,當年就是因為他們《文匯報》的某篇評論文章,拉開了報紙上批判的第一槍,因此他太清楚耍筆桿子帶來的好處,要不是時代變了,他受到一些沖擊,說不定他在報社的位置還更高,就算現在變成一名普通的記者,他也能夠敏銳地捕捉到社會的一些風氣。

特別是,今年,報社領導大換血,新領導想要做出一番成就,不想讓中青報獨占鰲頭,因此這種情況,中青報樹立的典型北大16的研究生——蘇亦,就成為他的第一個靶子。

果不其然,他的檄文一發出,就震驚全國。

甚至,報社內某位領導,還給他暗示,只要這一次成功戳破“皇帝的新衣”這個謊言,他的位置還可以提一提。

這種情況之下,鄭忠宛如煥發第二春。

到了總編室,他敲了敲門,得到回應之后,他進入其中。

“領導,這是我的新報道!”

為了這一篇報道,他熬了好個通宵,抨擊的角度非常刁鉆,甚至,使用過去那些年常用的手法,以古諷今,羅列了不少歷史上關于“傷仲永”的故事。

他打算,這一次,要給北大這位天才少年來致命一擊。

結果,他的文章剛剛遞上去,平時,對他還算欣賞的領導,這一次連看也不看,就說道,“老鄭啊,這篇報道不能發。”

“啊?不能發,為什么不能發?”

“沒有為什么,不能發就是不能發。”

“可是領導,咱們前段時間不是說好了嗎?為什么不能發?是不是上面打招呼了?”

領導沒有給他正面回應,而是說道,“不僅這一篇文章不能發,甚至,后續相關質疑報道也不能發,我這么說,你明白嗎?”

瞬間,鄭忠臉色微變。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上面有領導打招呼了。

一時之間,鄭忠有些不忿。

“憑什么不能發?不合理的地方,我們難道不能質疑嗎?”

“你說得對,不合理的地方可以質疑,但既然是合理的地方,就不要質疑了。”

鄭忠還想說什么,領導就擺了擺手,“好了,事情到此為止吧。如果你還有什么疑問的話,晚上回去就收看今天的《新聞聯播》吧!”

瞬間,鄭忠臉色煞白!

他開始腦補蘇亦的來歷,開始有高層給報社領導打招呼,不然,對方憑什么上《新聞聯播》!

“一手遮天啊!”

離開編輯部,鄭忠有些不是滋味,他不認為自己輸給了真相,而是輸給了特權。

晚上回到家中,鄭忠開始悶悶不樂。

然后,他就開始打開電視收看今晚的《新聞聯播》,然而,等他收看到相關新聞,得知真相之后,頓時,鄭忠就開始有些失魂落魄了。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提前答辯,給予通過,全國首例,國內改開之后首位研究生誕生?天方夜譚啊,這些人都瘋了,都瘋了!”

這一刻,鄭忠喃喃自語,近乎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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