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被《文匯報》炮轟
- 我在北大教考古
- 莫韃
- 4369字
- 2025-05-08 23:57:14
要論現場氣氛的話,蘇亦在北鋼的報告會比北農的還要好。
不是因為內容差異的問題。
完全就是因為北鋼在八大學院之中,其他院校的學生都慕名而來。
導致現場聽報告的人數,比北農翻兩倍。
這樣一來,現場的掌聲有多熱烈就可想而知。
也導致一個問題。
蘇亦簽名的時候,確實簽到手抽筋了。
反響嘛。
也挺好。
不僅學生覺得好,北農的領導也覺得好。
副院長柯浚不僅感慨后生可畏,還說,蘇亦不來他們北鋼讀研是冶金行業的損失。
甚至,還問蘇亦畢業以后,有沒有加入冶金史組的可能,甚至還公開表示,未來冶金史組一定組建研究室,就差青年一代的學科帶頭人了。
這話聽得蘇亦一愣一愣的。
不僅蘇亦愣住,就連俞偉朝都愣住了。
這是要公然搶人啊。
而且不是來自于考古系統單位搶人,太猝不及防了。
然后,他就笑道,“柯院,蘇亦是宿柏先生的心頭肉。未來還要繼承他的衣缽呢。”
柯浚眼饞,但他也知道跟北大搶人不現實,更不要說這是北大自己培養出來的寶貝疙瘩。
要是對方學冶金的,或者但凡是學科技史的,他都要搶人,而且一點都不含糊,偏偏對方是北大考古專業的,這就難了。
但是真心動啊!
不過離開的時候,柯浚還是表示一定會加速推動科技史碩士點的申請工作,未來也希望兩個單位多加強學術交流。
因為簽名環節花費的時間比較多,北鋼方面同樣也沒有辦法跟安排蘇亦跟冶金史組的師生進行專門的學術交流。
但不管怎么說,今天的報告,也算是圓滿落幕了。
離開的時候,其他院校的學生都紛紛對蘇亦發出邀請,希望蘇亦也去他們學校做報告。
這個時候,王訓等人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
只要有人邀請,蘇亦都讓王訓他們來對接。
他們都是同齡人,對接起來,更加方便。
再說人數太多,蘇亦分身乏術,根本就兼顧不來。
現在有王訓他們來對接,正合適。
等他們離開北鋼返回北大的時候,就陸續接到十個學校的報告邀請。
八大學院另外七個學院邀請,還比較正常。
清華、人大邀請,也比較正常。
但是北電邀請,這是怎么回事?
這個時候,黎新葉突然說道,“她們導演系的女生說,你這樣豐神俊朗的少年郎,不去她們北電做報告,太可惜了!”
蘇亦樂了,“這個理由,確實充分!”
瞬間,眾人哄笑起來。
黎新葉不打算放過他,“那你要不要去呢?”
“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我怎么知道!”
黎新葉沒有正面回答,顧左右而言他說,“你注意到北電找你簽名的女生沒有,她今年也是16歲哦。跟你同歲呢?”
啥玩意?
這個話題也太跳躍了。
隨即,蘇亦就反應過來了。
原來在這里等著他呢。
頓時笑道,“來找我簽名的都是革命同志,革命同志不分年齡大小,葉子同學,你著相了!”
“討厭!”
頓時,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蘇亦當然沒有答應北電的邀請。
開啥玩笑。
他還有好幾場報告沒有做完呢。
周日。
蘇亦同樣還有兩場報告。
上午考古所,下午植物所。
這兩場報告,就比較隆重了。
考古所這邊由安之敏親自充當主持人,導師宿柏先生帶隊,蘇秉琦先生也一起過來,再加上俞偉朝,北大的師長就來了三位。
考古所這邊,除了外出考察的夏鼐先生,在所的領導,基本上到現場了。
兩位副所長都在。
報告的內容嘛。
跟北大講的,如出一轍。
然而,探討的內容卻更加的深刻。
主要探索孢粉分析跟浮選法在考古學運用的前景,是否真的有必要創建農業考古、植物考古乃至于環境考古這些分支學科。
比如探討科技考古這個說法是否合適。
說的都比較深刻。
沒法子,誰讓這年頭,社科院考古所就是考古學術界的領導機構呢。
對此,蘇亦并沒有堅持己見。
他只是把這些概念給拋出來,師長們的看法如何,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雖然還有一些觀念存在商榷,但有一點可以達成共識,那就是他這一次在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的發掘成果是經得起檢驗的,一方面體現在科學的發掘方法上。另一方面,對發掘資料的整理和研究十分嚴謹。
剩下的,就是經受時間的研究和驗證。
如果這個環節沒有問題,并且在學術領域得到廣泛認可。
那么未來,不管浮選法還是孢粉分析,在史前遺址的發掘之中,就可以成為常態。
這樣一來,作為提倡者,蘇亦必定成為相關領域的權威。
如果說,在考古所還存在商榷的地方,那么到了植物所,就是一面倒的支持。
蘇亦提倡的農業考古、環境考古以及植物考古,都在這里得到極為熱烈的響應。
不僅副所長吳佂鎰出席,就連所長湯佩頌也親自過來聽他的報告。
甚至,湯所長還用“開啟考古學跟植物學融合的一個新時代”來形容他的成果。
這是一個非常高的贊譽。
對于跨學科合作,學科內多少有些謹慎,但是學科外反而持歡迎態度。
也無可厚非。
對本學科來說,屬于讓渡學科話語權。對于外學科來說,是擴大學科話語權。
打破學科壁壘,在學科涇渭分明的年代,可不容易。
實際上,在京城的單位,也不僅僅只有這兩家對蘇亦發出邀請。
就連京城文管處,也對他發出邀請。
相比較其他單位,文管處才是正兒八經的考古一線單位,對于蘇亦提倡的浮選法跟孢粉分析都非常感興趣。
學術界或許還存在保留態度,但是一線單位,對于這些新技術還是挺歡迎的,都眼饞蘇亦的成就啊。
此外,給蘇亦發出邀請的還有歷博考古部。
他跟歷博的關系也不錯。
此前,去歷博參展,撞見國家文物局王野秋局長,然后就把他引薦給歷博副館長陳橋認識。
他去故宮院刊實習,走的就是陳橋副館長的路子。對方曾經在故宮擔任過副院長。
因此,這一次,陳橋館長親自給他發出邀請,他哪里有拒絕的道理。
歷史考古部真正壯大,還是等俞偉朝擔任歷博館長以后,現在的歷博考古部雖然恢復建制,但是存在感還真的不高。
當然,沒有存在感也沒有存在感的好處,就是沒啥思想包袱,對新技術也容易接受,甚至還希望能夠出一些成績,甚至對于蘇亦提倡的農業考古非常感興趣。
這倒是讓蘇亦始料未及,不過這是好事。
甚至,在歷博考古部,還認識了孫磯先生,對方也是今年調入的考古部。對方是北大的師兄,蘇亦做報告的時候,待他格外熱情。
因此,這一周,蘇亦基本上都是在各大單位做報告之中度過。
講的內容,差不多。
更多還是為了刷臉。
然而,就在他結束歷博考古部報告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有人在報紙開始炮轟他了!
蘇亦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在文史樓閱覽室看書。
然后王訓就找急忙慌的跑過來,告訴他,“小師兄,出事了。”
“出啥事了?”
“有人在報紙上罵你呢!”
中青報才夸完他,還不到一周,就有人寫報紙罵他了。
啥人?這么勇敢?
這么不給中青報的面子?
王訓揚了揚手中的報紙,“盛海的《文匯報》!”
聽到這話,蘇亦就釋然了。
盛海的報紙啊!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京城各單位刷臉呢,要是京城的報紙罵他,那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盛海嘛!
可以理解。
之所以強調盛海《文匯報》,那是因為香江也有一家《文匯報》,雖然兩家報紙沒啥隸屬關系,但是同出一源。
跟中青報一樣,盛海文匯報影響力不容小覷。
可以說,七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初走向輝煌,巔峰期,發行量達一百七十萬份。
在各種晚報還沒有成立,南方系還沒有崛起時代,文匯報在南方具有非常大的影響力。
這種情況之下,文匯報跳出來炮轟他,這是要準備跟中青報打雷臺呢?
于是,帶著好奇心,蘇亦開始看正文。
《摒棄“天才”炒作,回歸成長本質》
好家伙,標題還真直接。
原來這個年代已經有“炒作”一詞了啊!
中青報報道《天才是怎樣煉成的》,這邊就摒棄“天才”炒作。
要說不是跟中青報對著干,打死他都不相信。
然而,就在蘇亦以為這只是一份簡單的蹭熱度報紙的時候,卻發現內有乾坤。
人家不僅僅是沖著中青報來的,而且還是沖著他來的。
“據我所知,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60年代一共經過兩次發掘,時間分別是 1962年3月和1964年4月。同時,發表的考古報告有三篇,分別是:
郭元渭、李家河,1961-10-15發表在《考古學報》的《江西萬年大源仙人洞洞穴遺址試掘》;
李家河1964-03-31發表在《文物工作資料》的《江西萬年大源仙人洞洞穴遺址第二次試掘簡報》;
李家河,1976-12-26發表在《文物》的《江西萬年大源仙人洞穴遺址第二次發掘報告》。
其中,第二次發掘簡報跟發掘報告的發表,相差12年之久。
根據我走訪了解到真相。
發掘報告之所以時隔12年才能夠正式發表,跟特殊歷史時期有關。
發掘報告之所以能夠在1976年成功發表,也跟北大有關,是北大碳十四實驗室通過對遺址出土物鑒定分析得出具體年代才使得文章能夠成功發表。
然而,12年過去,發掘出土的材料真實性存疑。這中間是否出現出土材料替換情況存疑。
因此,通過北大碳十四實驗室檢測得出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是萬年前的史前遺址的結論自然也存疑。
同樣,據我所知,國內的碳十四測年技術尚未成熟,就算出土材料并沒有被更換,鑒定出來的結果也可能出現偏差。
畢竟,第一次發掘跟第二次發掘的出土物鑒定也存在四千多年的偏差。
由此可知,在碳十四測年鑒定技術對遺址出土物鑒定的時候,存在誤差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
為此報紙還列舉其他考古遺址出土遺物鑒定存在誤差的例子。
然而,文章到了這里還沒有完。
對方不僅質疑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第二次發掘成果,同樣質疑北大碳十四實驗室的技術水平。
為啥質疑這些?
就是為了質疑蘇亦這一次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做的鋪墊。
“據我所知,浮選法,國內學術界尚未有人使用,這本身就說明很多問題。
一個成熟的考古發掘方法,國內考古學界會沒有人使用嗎?
這個辦法還是咱們這位北大的天才少年從一本外國雜志學習到的發掘方法。
那么請問?如果真存在這種如此好用的辦法,那么為什么國內其他考古學者不翻譯引用,偏偏等到他這位16歲的少年翻譯使用嗎?
是因為他們都不懂英文嗎?
堂堂北大,就只有這么一個16歲的少年看得懂這篇文章,其他北大考古專業的老師就看不懂嗎?
如果這篇文章在國外屬于非常成熟的技術,那么其他學者為什么沒有率先使用呢?
偏偏等待這位16歲的少年率先在國內使用?
其他人都是笨蛋嗎?
退一萬步說,就算文章的技術真的有用,那么誰能夠保證對方一個16歲的少年,僅僅靠一篇文章,沒有人教導,就能夠熟練的掌握這項技術呢?
這當中,就沒有人質疑嗎?
如果學界不質疑,那么我來質疑!
同樣,我對于這位16歲的天才這一次仙人洞遺址的發掘成果也存在質疑。
他是否真的熟練掌握孢粉學的知識?
僅僅是靠著中科院地質所周坤叔發表在《考古》的兩篇文章,他就可以熟練的掌握孢粉分析樣本提取的技術嗎?
同樣,就算以上這一切都可以避免,那么孢粉分析在考古學的運用是否真的科學呢?
全國上下那么多專家學者,只有中科院地質所周坤叔一個人熟練掌握的辦法,他一個16歲少年,究竟是如何掌握的?
據我所知,北大考古專業并沒有擅長這個方面知識的老師。
這其中,是否存在學術造假的可能性?
是否存在北大為了創造少年天才而人為干預的可能性呢?
……”
看完這篇報道。
蘇亦頭皮都開始炸裂了!
這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要這么狠!
難怪王訓看到這篇報紙,會如此驚慌!
主要是報紙的內容,實在是太狠了!
從質疑60年代的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的發掘成果,到質疑北大碳十四實驗室的鑒定結果,再到質疑他的能力,最后到質疑北大為了造神不惜弄虛作假。
而且,看著對方的報道,對考古行業還真的不陌生,甚至還懂得查看考古報告。
這要說一個行內人公開炮轟他,都不為過。
于是,他看向記者的名字——鄭忠!
這尼瑪,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