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鐘樓陰影下的交易（修正版）

城鎮的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清晰時，路易斯才發現掌心還沾著黑松林的泥土。那些暗紅色液體凝成的烏鴉符文早已消失，只留下幾道淺褐色印記，像洗不掉的烙印。萊奧蹦蹦跳跳跑在最前面，亞麻色卷發上沾著片蕨類葉子，嘴里哼著新編調子，大概在紀念那道精準的閃電。

“先去公會交任務。”路易斯扯了扯領口驅散血腥味，瞥向身后的深灰色斗篷——加里克不知何時又拉低了兜帽，只在穿過鎮口石橋時，被晚風掀起一角，露出蒼白的下巴。

漢娜突然頓步，巨斧重重砸在石板路，震得旁邊酒館風鈴叮當響：“等等。”她指向不遠處巷道口，陰影里站著兩個穿皮甲的男人，手始終按在武器上，“從黑松林就跟著我們，不是暗鴉的人。”

凱爾搭箭拉弓，銀頭箭直指兩人咽喉：“是鎮上的‘鐵爪幫’，專搶冒險者賞金。”弓弦在暮色里泛著冷光，“上個月有個新手剛從礦洞回來，就被他們打斷了腿。”

萊奧的羅盤碎片突然在口袋里發燙，他剛想開口，那兩個混混像被什么絆了一下，齊刷刷摔進泥坑。掙扎著爬起時，滿身都是綠色黏液——大概是漢娜巨斧滴落的蝕影體體液，正順著皮甲往下淌，燒出一個個冒煙的小洞。

“算你們倒霉。”漢娜咧嘴笑，露出白牙，扛起巨斧往公會走，“下次再敢跟蹤，就不是摔泥坑這么簡單了。”

路易斯走進冒險者公會時，酒館喧鬧聲驟歇半秒。幾十雙眼睛掃過他們滿身污漬和漢娜巨斧上的綠色痕跡，隨即裝作無事，只是交頭接耳聲明顯壓低。吧臺后露西擦著酒杯，目光在加里克斗篷上停留一瞬，對路易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清理任務完成。”路易斯把加里克遞來的黑色晶體碎片放在柜臺，碎片在燈光下泛著暗紫色光，“核心在戰斗中損毀，這些是殘留物。”

露西用銀鑷子夾起碎片，放在鼻尖聞了聞，眉頭微蹙：“蝕影體核心不該有這種硫磺味……你們碰到巡影者了？”她突然壓低聲音，指尖在柜臺上敲出三短一長的節奏，“暗鴉的人下午來過，問你們是不是往黑松林去了。”

路易斯手指一頓，血能符文又開始發燙：“他們想干什么？”

“誰知道呢。”露西把賞金袋推過來，一百二十枚金幣在布袋里沉甸甸晃著，“不過提醒你們，今晚別靠近鐘樓，聽說有大人物交易。”她目光掠過加里克斗篷，突然笑了，“尤其是戴兜帽的客人，那里的守衛可不喜歡藏頭露尾的家伙。”

加里克沒說話，轉身走向角落桌子，路過萊奧時，摸出塊薄荷糖塞進少年手里。萊奧剝開糖紙，冰涼甜味在舌尖炸開時，發現加里克指尖沾著和晶體碎片一樣的暗紫色粉末——那粉末在燈光下閃爍的微光，竟與他掌心殘留的羅盤碎片能量波動隱隱呼應。

“分贓。”漢娜搶過賞金袋，倒出金幣分成四堆，動作利落如劈砍蝕影體，“路易斯是隊長，多拿十個。萊奧……”她盯著少年嘴角糖渣，把自己那堆里的三枚金幣推過去，“算你剛才救凱爾的謝禮。”

萊奧眼睛一亮，剛要把金幣塞進腰間布袋，被路易斯按住手。“先存起來。”他指了指窗外，鐵爪幫那兩個混混還在對面屋檐徘徊，“鎮上不太平，露西說的鐘樓交易，說不定和暗鴉有關——我剛才在黑松林注意到，蝕影體巢穴的能量殘留，和礦洞崩塌時的虛空波動很像。”

加里克突然開口，聲音像磨砂紙擦過木頭：“是‘影縛者’的碎片。”他轉著短刀，刀刃劃出銀亮弧線，“暗鴉在找所有和晶體有關的東西，包括你藏在床板下的暗紫色晶核——那東西里藏著某種能量核心，是某些勢力一直在追查的。”

路易斯猛地按住劍柄，酒館空氣瞬間凝固。凱爾弓弦“嘣”地繃緊，漢娜手也按在巨斧木柄上。萊奧嘴里的薄荷糖突然變苦，他下意識摸向口袋里的羅盤碎片，黃銅碎塊發燙得厲害，碎片邊緣竟浮現出細碎的銀色紋路——那紋路與加里克短刀內側的符文，有著驚人的相似。

“你怎么知道……”路易斯的血能順著手臂蔓延，隨時準備出鞘。

“因為那晶核原本就是暗鴉的東西。”加里克扯下兜帽，左眼下方的月牙形疤痕在燈光下泛著淡紫色光，“五年前礦洞崩塌時丟失的，編號七，和你手腕上的符文同屬一個序列——歸終G的爪牙正在到處找它，那些人能把攻擊轉化為特殊能量，碰到就麻煩了。”他突然把短刀推到路易斯面前，刀身內側符文在燈光下清晰可見，“看到這些紋路了？這是他們的標記，我以前……和他們打過交道。”

酒館外突然傳來鐘聲，沉悶的“咚”聲在黃昏街道回蕩，一共七下。加里克的疤痕劇烈發燙，他捂住臉低喘，再抬眼時，疤痕顏色深了許多，像有墨汁在皮膚下游走——那墨色流動的軌跡，與路易斯記憶中礦洞崩塌現場的能量紋路隱約重合。

“鐘樓的交易開始了。”他收回短刀，重新戴上兜帽，“如果你們想知道晶核的來歷，現在去還來得及。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他目光掃過萊奧，“幸運棄者的能力在影縛者碎片附近會失控，上次在迷霧沼澤，你引發的時空裂隙差點吞噬半個林子，不是嗎？”

萊奧突然想起什么，攥緊拳頭：“失控會怎么樣？”

“會引來不懷好意的人。”加里克站起身，短刀在指尖轉了個圈，“他們把像你這樣的‘特殊能力者’當成目標，謝斯特就是……”他突然頓住，像是說錯了什么，快步推開門，“想跟來就快點，暗鴉的交易從不等遲到的人。”

路易斯看著他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突然想起晶體炸裂時看到的畫面——礦洞里崩裂的黑色晶核，紅月旅店里的暗格，還有舉著匕首的戴兜帽人手腕上，那枚刻著烏鴉的徽章。他拿起桌上金幣塞進袋里，對漢娜和凱爾點頭：“去看看。”

萊奧拽住他的衣角，薄荷糖甜味還在舌尖，聲音帶著發顫：“我……我也去。”他摸出羅盤碎片，黃銅碎塊自發拼湊，隱約能看到半個眼睛圖案，“碎片在指引方向，它們想去鐘樓——而且我感覺，這些碎片和加里克說的‘能量核心’，好像有什么聯系。”

鐘樓陰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長，磚石縫隙長滿墨綠色苔蘚，像覆蓋著陳年血痂。路易斯他們趕到時，加里克正站在第三級臺階上，和一個穿黑色長袍的人說話。那人臉藏在兜帽下，手里提著銀色箱子，表面刻滿與晶體相同的符文，符文流動的光澤里，能看到細小的銀色顆粒在蠕動——那是某種污染物質，路易斯在礦洞殘留的資料里見過類似描述。

“交易取消。”黑袍人聲音像冰塊撞金屬，“你帶了外人，違反規矩，加里克。”

加里克的短刀突然出鞘，抵在黑袍人咽喉：“把碎片交出來，我可以當作沒看見你的小動作。”刀刃不知何時染上暗紫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私吞第七塊碎片，獻給‘鴉母’——他們的計劃可不需要這種劣質品。”

黑袍人突然笑起來，笑聲在鐘樓回蕩，像無數烏鴉扇動翅膀：“你以為能攔得住我？”他掀開兜帽，露出布滿黑色紋路的臉，紋路蠕動如細小觸須，“我已經和影縛者共鳴了，就像當年礦洞里的那些‘實驗體’。”

他的話沒說完，萊奧突然打了個噴嚏，和在黑松林時一模一樣。隨著噴嚏，鐘樓頂端避雷針突然斷裂，帶著火星砸向黑袍人手里的銀色箱子。箱子炸開，黑色碎片飛濺，在空中化作無數巴掌大的烏鴉，盤旋著發出刺耳鳴叫——那些烏鴉的眼睛里，閃爍著與萊奧羅盤碎片同源的銀色微光。

“失控了！”加里克拽住萊奧后退，少年指尖泛著越來越亮的灰光，“他的碎片和你的‘幸運力’產生了共鳴！這會引來那些人的注意！”

路易斯的血能劍突然自動出鞘，劍身騰起暗紅色火焰，將一只烏鴉燒成灰燼。火焰映照中，他看清烏鴉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暗紫色，和他手腕上的符文、加里克疤痕上的光，以及床板下的晶核，完全一致。

“是‘影鴉’。”凱爾的銀頭箭連珠射出，每支都穿透影鴉核心，“是影縛者碎片的具象化，被碰到會被抽走記憶！而且這些影鴉的能量反應，和礦洞崩塌時的虛空裂隙完全吻合！”

漢娜的巨斧在月光下劃出火焰弧線，將撲來的影鴉劈成黑色塵埃：“萊奧！快停下你的好運！再這樣下去，整個鎮子都會被卷進時空裂隙！”

萊奧用力搖頭，眼淚在眼眶打轉：“我控制不住！它們在拉我！”他身體逐漸透明，無數灰光從皮膚鉆出，與空中影鴉呼應，“羅盤說……這些碎片想回家，回到它們最初誕生的地方……”

加里克突然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短刀上。刀身內側符文亮起，與空中影鴉共鳴：“路易斯！用你的血能！只有血能符文能暫時壓制它們！”他的疤痕在流血，暗紫色血珠滴在臺階上，化作微型眼睛圖案，“瞄準最大的那只影鴉，它是碎片的核心！”

路易斯抬頭，鐘樓頂端盤旋著一只巨大影鴉，翅膀遮天蔽日，眼睛里閃爍著與晶體炸裂時相同的暗紫色光芒。他想起加里克的話，想起晶體里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尸體左胸，那枚嵌在心臟位置的銀色碎片——那就是加里克所說的“能量核心”。

血能順著手臂涌入劍身，火焰暴漲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路易斯迎著影鴉陰影沖上去，在萊奧灰光掩護、漢娜巨斧劈開的路徑中，在凱爾銀箭掩護下，將燃燒著血火的長劍，狠狠刺進巨大影鴉的眼睛里。

刺耳尖叫響徹夜空。影鴉身體崩潰，化作無數碎片落下，接觸到路易斯血火時，紛紛化作暗紫色光點鉆進他的手腕。符文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像活了過來，在皮膚上游走，最終形成完整的眼睛圖案——圖案中心，一點銀色微光閃爍，那是“能量核心”的氣息。

萊奧的灰光突然消失，他脫力跌坐在地，看著手心：“它們……平靜下來了。”

加里克捂著流血的疤痕，對路易斯露出復雜的笑：“恭喜你，暫時壓制住了它。”他踢開腳邊黑色碎片，“但這只是開始，暗鴉不會放棄尋找剩下的碎片，尤其是鴉母——她早就想得到血能與影縛者的共鳴體，來完成某個危險計劃。”

路易斯低頭看著手腕上完整的符文，突然感覺床板下的晶核在共鳴，回應著空中殘留的暗紫色光芒。他想起露西的警告，想起鐵爪幫的跟蹤，想起加里克疤痕上的光——那光芒流動的頻率，與礦洞資料里記錄的能量波動隱隱吻合。

“我們得離開鎮子。”他握緊劍柄，血能火焰緩緩熄滅，“鴉母既然能派黑袍人來交易，就肯定在附近布了眼線，而且那些追蹤碎片的人說不定已經在路上了。”

漢娜扛起巨斧，往鎮外走，動作依舊利落：“我知道個廢棄驛站，在迷霧沼澤邊緣，暗鴉和那些人都不會去那里——以前聽礦洞的老冒險者說，那里有個能屏蔽能量的地方。”

凱爾默默數著箭囊里的銀頭箭，還剩四支：“我去買些補給，十分鐘后在東門匯合。”他頓了頓，補充道，“再買些凈化符，剛才影鴉的能量殘留，讓我想起礦洞崩塌時的那種污染。”

萊奧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突然發現掌心多了個淡灰色印記，和加里克的烏鴉標志很像，只是線條更柔和——那印記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浮現出一行極細的銀色紋路，與路易斯手腕上的眼睛符文形成了微妙的共振。

“我的羅盤碎片……不見了。”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它們好像鉆進我手里了。”

加里克的目光在那印記上停留一瞬，突然轉身往鐘樓深處走：“等我五分鐘。”他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有些東西必須帶走，是當年……和第七塊晶核一起從礦洞遺失的資料。”

路易斯看著他消失在鐘樓陰影里的背影，突然想起晶體炸裂時聽到的那句話——“找到你了，路易斯”。那聲音和加里克的重疊，卻帶著跨越時空的熟悉感，像是在無數個輪回里，這句話已經說過千百遍。

夜風卷起地上黑色塵埃，鐘樓頂端的斷針還在冒煙。路易斯知道，從黑松林的蝕影體，到影縛者的晶體，再到此刻手腕上完整的符文，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這場風暴的核心，或許就是他還未理解的自身力量，以及萊奧身上那股連暗鴉都覬覦的“幸運之力”。

萊奧突然指著東方天空，那里有顆星星異常明亮地閃爍：“看！那顆星的位置，和我羅盤指針最后指的方向一樣！”少年聲音里充滿興奮，完全沒注意到掌心的灰色印記正與那顆星產生共鳴，“說不定那里有能解釋這一切的線索！”

路易斯抬頭望去，那顆星確實亮得詭異，閃爍頻率竟和手腕上符文的脈動完全一致。他握緊血能劍，看著隊友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突然覺得這場冒險從組隊起，就不是偶然——他們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步步走向某個未知的真相。

只是他沒看到，在鐘樓最頂層的陰影里，加里克正將一個刻著眼睛符文的金屬盒塞進懷里。盒子表面刻著一行小字，在月光下隱約可見：“目標物品已確認，持有者狀態穩定，繼續觀察——暗鴉·觀測記錄”。而盒子的鎖扣，是一只展翅的黑色烏鴉，烏鴉的眼睛里，嵌著半塊與萊奧羅盤碎片同源的銀色晶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