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混亂的“意識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沖垮了聶辰臨時構建的精神壁壘，直接灌入他的靈魂深處。

【…痛…好痛…為什么…放我出去…光…我想要光…他們…他們騙了我…】

【…實驗…數據…不對…失控了…是陷阱…不要相信…血…到處都是血…】

【…救命…誰來救救我…好冷…黑暗…無盡的黑暗…媽媽…】

【…恨…我恨…詛咒你們…所有…都要死…哈哈哈哈…死！！】

破碎的、充滿了痛苦、恐懼、憤怒、絕望和瘋狂的念頭，如同無數根燒紅的毒針，狠狠扎進聶辰的意識核心！這些念頭并非指向他，更像是一個徹底崩潰的靈魂在無休止地重復播放著它生前最后、也最痛苦的記憶碎片，但其蘊含的負面情緒和混亂能量，卻足以將任何接觸到的、不夠強大的精神體徹底撕碎、同化！

聶辰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要炸開！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無數恐怖的幻象與那些破碎的念頭交織在一起——他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實驗室、扭曲猙獰的怪物、冰冷絕望的眼神、以及一片…仿佛要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猩紅！

“呃啊——！”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雙手抱住了頭盔，身體踉蹌著后退，幾乎要跪倒在地。作戰服的生理監測系統立刻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警告！偵測到極端精神壓力！神經系統紊亂！心率飆升！有精神崩潰風險！】

【攜帶者！穩住心神！激活源核的‘秩序’特性！將這些混亂信息視為‘噪音’排除出去！不要試圖去理解或回應它們！】引航者急切的聲音如同冰水般澆下，試圖喚醒他即將沉淪的意識。

“排除…噪音……”聶辰牙關緊咬，舌尖幾乎被自己咬破，劇痛讓他勉強保持著一絲清明。他拼命地調動體內那金色的源核！

源核感受到了宿主的危機，猛地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那股純粹的、帶著高階“秩序”與“凈化”意味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針般穩固住聶辰搖搖欲墜的精神核心，同時試圖構建一道更強大的精神屏障，將那洶涌而來的混亂意識流抵擋在外！

“嗡——！”

金色的秩序之光與無形的混亂囈語激烈地碰撞！聶辰的意識空間仿佛變成了一個慘烈的戰場！每一次碰撞，都帶來靈魂撕裂般的劇痛，但他死死守住最后的防線，用意志力一遍遍地嘶吼著：“滾開！滾出我的腦子！”

就在這時，那個位于通道拐角處的、不斷扭曲變化的能量源，似乎也感應到了聶辰的反抗。它發出的混亂囈語變得更加尖銳、更加瘋狂！同時，它的形態也開始發生變化！

原本模糊不清的能量團，開始拉伸、凝聚，逐漸顯現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那是一個半透明的、如同鬼影般的女性形象！她看起來很年輕，穿著研究員的白大褂（也是半透明的能量形態），但她的面容卻因為極度的痛苦和瘋狂而扭曲變形，雙眼空洞，流淌著血淚般的能量流，嘴巴無聲地張大，仿佛在發出永恒的尖叫！她的身體不斷地閃爍、扭曲，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卻又被某種力量強行束縛在這個空間！

這就是…殘響幽魂！一個被困在死亡瞬間、永遠承受痛苦和瘋狂的可悲存在！

更讓聶辰心驚的是，他從這個女性幽魂的模糊面容中，隱約辨認出了一絲…熟悉感？在哪里見過？

對了！那個低溫實驗室里，伊莎貝爾·科瓦克博士的個人終端！那個專攻異種生物基因編譯與靈能適應性的女研究員！難道…這個殘響幽魂，就是科瓦克博士？！

這個猜測如同閃電般擊中了他！之前只是通過冰冷的記錄了解她的悲慘遭遇，而現在，他卻要直面她死后殘留的、充滿痛苦與瘋狂的靈體！

【確認目標為研究員伊莎貝爾·科瓦克之殘響。靈能強度：中等偏上。精神污染烈度：高。警告：目標正在凝聚能量，準備發動精神沖擊！】引航者快速給出了評估。

果然！科瓦克博士的幽魂似乎將聶辰的反抗視為挑釁，她那扭曲的身體周圍，開始匯聚起更加濃郁、更加狂暴的混亂靈能！一股足以直接摧毀心智的、凝聚成實質的精神風暴，正在醞釀！

不能坐以待斃！

聶辰強忍著精神上的劇痛，猛地抬起頭，猩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正在凝聚力量的幽魂！

直接攻擊靈體？他不知道自己的能量武器對這種非物質存在有沒有效果。而且，引航者警告過，不要與之進行精神接觸！

那么…唯一的辦法，似乎就是…斬斷源頭！

科瓦克博士的殘響，似乎被束縛在這個特定的能量場內…如果能破壞這個能量場，或者暫時擾亂它，是否就能削弱甚至驅散這個幽魂？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周圍環境。這里是能源中繼站的入口區域。墻壁上布滿了粗大的能量管道和控制面板（大多已損毀）。那股困住科瓦克博士幽魂的、不穩定的能量場，似乎就源自拐角處一個半損毀的、還在閃爍著危險電火花的大型能量調節器！

就是它！

聶辰當機立斷！他不再試圖用意念去硬抗那精神沖擊，而是將源核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專注度，聚焦到了手中的“精準”五型電磁步槍上！

他要做的，不是發射普通的能量脈沖，而是…利用源核對能量的精細操控能力，將一小部分自身的“秩序”屬性能量，附加在即將發射的脈沖彈丸上！用這蘊含著“秩序”力量的一擊，去強行“校正”那個混亂的能量場！

這操作的難度，比之前干擾蜘蛛機器人、開啟封存點大門都要高得多！需要對源核力量、武器能量輸出、以及目標能量場的特性都有極其精準的把握！稍有偏差，不僅可能無效，甚至可能引發更劇烈的能量爆炸！

但他別無選擇！

科瓦克博士的幽魂已經凝聚了足夠的能量，那雙空洞流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聶辰，一道無形的、充滿了毀滅性瘋狂的精神沖擊波，如同出膛的炮彈般，狠狠轟向他的意識！

“就是現在！”聶辰怒吼一聲，精神力量與源核完美同步，扣動了扳機！

“咻——！”

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淡藍色的、幾乎不可見的脈沖，而是一道…纏繞著淡淡金色光芒的、散發出奇異“秩序”波動的能量束！

這道金色的脈沖，速度快如閃電，后發先至！在那道精神沖擊波抵達聶辰面前的前一剎那，精準無比地命中了那個半損毀的、閃爍著電火花的大型能量調節器！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一聲…仿佛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咔嚓”聲！

隨即，那個能量調節器猛地一震，閃爍的電火花瞬間熄滅！原本籠罩在拐角處的那股混亂、不穩定的能量場，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驟然崩潰、消散！

而隨著能量場的消失，那個正發出致命精神沖擊的科瓦克博士幽魂，也如同失去了支撐的幻影般，發出一聲凄厲、卻又帶著一絲…解脫意味的無聲尖嘯，身體猛地變得透明、黯淡，最終化作點點銀色的光粒子，緩緩飄散在空氣中……

那道即將擊中聶辰的精神沖擊波，也如同失去了源頭般，在半空中瓦解，化為無害的能量漣漪。

一切，重歸寂靜。

只剩下聶辰粗重的喘息聲，和空氣中殘留的淡淡臭氧味。

【…混亂靈能輻射消失…目標‘殘響幽魂’已消散…威脅解除。】引航者的聲音響起，這一次，似乎真的帶上了一絲…驚訝？【攜帶者，你剛才使用的…是源核‘秩序干涉’的初步應用？你是如何做到的？這通常需要對能量本質和法則有更深刻的理解才能實現。】

聶辰扶著墻壁，大口喘著氣，感覺精神如同被掏空，但同時，一種明悟感也在心中升起。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我只是…不想讓她再那么痛苦下去了。她的執念，似乎被困在了那個混亂的能量場里…我只是想…打破它，讓她安息。”

他剛才的那一擊，并非純粹為了自保，更多的是出于一種…同情？或者說，是對這個同樣被困在 Zone 7悲劇中的靈魂的一種…尊重？他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意愿——“讓混亂歸于平靜，讓痛苦得以解脫”——融入了源核的力量中，附加在了那一發脈沖彈丸上。

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原來如此。‘意志’…或者說‘意念’的力量嗎？有機生命體的精神力量，確實有時能超越純粹的邏輯和計算，產生不可思議的效果。】引航者沉默了幾秒，似乎在處理這個“超出計算”的結果。【你的成長速度，再次修正評估。你對源核的掌控和運用，已經開始展現出…超越‘知識載體’基礎教學的潛力。】

聶辰沒有在意引航者的評估。他看著空氣中那些緩緩消散的銀色光粒子，心中百感交集。科瓦克博士，這位才華橫溢卻命運多舛的女研究員，終于…得到了解脫嗎？

就在這時，那些即將完全消散的光粒子中，忽然有一點…最為明亮的光粒，沒有立刻消散，反而如同被什么東西吸引般，緩緩地飄向了聶辰。

聶辰下意識地伸出手。

那點光粒，輕輕地落在了他的指尖，然后…融入了他的皮膚，消失不見。

下一秒，一段清晰的、不再混亂的信息流，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序列密鑰…冰棘…共鳴…頻率…7.…”數據不完整…守護…協議…凈化…】

這是…科瓦克博士最后殘留的一點執念？或者說是…她實驗成功的關鍵信息碎片？！關于控制那些冰棘草蜘蛛的“共鳴頻率”？！雖然信息不完整，但“冰棘”、“共鳴”、“頻率”、“守護”、“凈化”這幾個關鍵詞連在一起，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聶辰心中狂喜！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如果他真的能掌握控制那些冰棘草蜘蛛的方法，那他接下來的行動，無疑將多出一支強大的、甚至可以說是專門克制污染的盟軍！

【接收到殘余信息碎片。已記錄。正在嘗試根據現有數據庫進行補全和推演…需要更多相關數據。】引航者也同步接收到了信息。

“不管怎樣，這都是個好消息！”聶辰感覺精神上的疲憊都減輕了不少，“謝謝你，科瓦克博士。”他低聲對著空無一物的空氣說道。

短暫的休整后，聶辰的精神力恢復了一些。他沒有忘記檢查那個被他“修正”了的能量調節器。果然，它已經徹底停止了工作，不再散發出混亂的能量場，但也意味著，這個能源中繼站的部分功能可能也隨之癱瘓了。不過相比于剛才的危險，這已經不算什么了。

他們繼續前進，離開了這個能源中繼站區域，正式進入了通往 E區廢棄材料處理站的通道。

接下來的路途，雖然依舊破敗不堪，但或許是解決了科瓦克博士這個“地縛靈”的原因，似乎沒有再遇到類似的精神污染或詭異現象。只是通道的結構越來越不穩定，好幾次他們都需要從巨大的坍塌區域邊緣爬過，或者在引航者的指引下，避開下方深不見底的裂縫。

作戰服提供的防護和源核帶來的超凡感知，在這里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沒有這一身裝備和能力，換做之前的他，恐怕早就在這迷宮般的廢墟中迷失方向，或者失足墜落了。

大約又艱難跋涉了半個多小時，他們終于抵達了 E區。

這里的景象，與之前的實驗室和機庫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處理工廠？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化學藥劑、金屬熔融和…某種有機物腐敗混合的惡臭，比塔爾戈斯C區有過之而無不及！

巨大的、銹跡斑斑的管道如同怪獸的腸道般縱橫交錯，連接著一個個如同巨型胃囊般的處理罐。地面上堆積著小山般的、各種無法辨認的工業廢料和凝固的化學污泥。許多地方還在冒著白煙，或者流淌著顏色詭異的液體，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已抵達 E區廢棄材料處理站。C區管道系統入口位于前方區域，一個編號為 C-07的主排污/傳輸管道口。】引航者掃描著環境，【警告：檢測到高濃度強酸性及放射性殘留物。請確保作戰服氣密性完好，維生系統切換至內循環模式。同時，注意避開那些顏色異常的液體和污泥，它們可能具有強腐蝕性或毒性。】

聶辰立刻照做，啟動了作戰服的內循環模式，隔絕了外部污濁的空氣。看著眼前這如同地獄繪圖般的景象，他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塔爾戈斯…不，這里比塔爾戈斯還要糟糕！至少垃圾星的空氣雖然難聞，但不會這么直接致命！

他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這片化學廢料的海洋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引航者不斷提示著前方的危險區域——哪里有強酸泄漏，哪里輻射超標，哪里結構可能再次坍塌。聶辰則憑借著源核感知，確認著腳下的安全，同時警惕著任何可能的異動。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那個 C-07管道口時，引航者再次發出警報：

【警告！前方管道口附近，檢測到…異常生物信號！數量：1。能量強度：低。但…其生命形態…極不穩定，呈現出高度變異和侵蝕特征！】

異常生物信號？變異？侵蝕？

聶辰立刻停下腳步，將感知聚焦過去。

只見在那個直徑足有五六米、半掩在污泥和廢料中的巨大管道口陰影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那東西體型不大，大概只有半人高，形狀…難以形容。仿佛是一大塊不定型的、灰綠色的…肉/泥混合物？表面覆蓋著粘稠的液體，不斷地鼓起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膿包，膿包破裂后，流出更加惡心的、帶著惡臭的黃綠色汁液。它沒有清晰的五官和肢體，只是在原地緩慢地蠕動著，似乎在…啃噬著周圍的廢料？

更讓聶辰感到不安的是，他從這東西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與“4號實驗體”類似的，但微弱得多的…“深紅侵蝕”的氣息！

這難道是…被污染的基地原生生物？還是…某種實驗失敗后丟棄在這里的廢棄品，在污染環境下發生了二次變異？！

不管是什么，它擋在了通往 C區管道的必經之路上！

【目標生物已展現出對活體能量的微弱反應…它注意到我們了。威脅評估：低等污染體，直接物理攻擊力可能不強，但其體液和散發的孢子可能具有強烈的生物毒性和精神污染效果。建議：遠程清除。】

遠程清除？

聶辰立刻舉起了手中的電磁步槍。但看著那灘蠕動的、惡心的東西，他實在有些…下不去手？主要是怕打爆它之后，那些惡心的汁液和可能存在的孢子會濺得到處都是，造成更嚴重的污染。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引航者，如果用低溫…比如，類似之前低溫實驗室里的那種強低溫，能不能…凍結它？”

【理論可行。極低溫可以有效抑制大部分生物活性，并可能固化其體液和孢子。但我們目前沒有便攜式低溫武器。】

“或許…我們可以創造一個。”聶辰的目光，落在了旁邊一條布滿冰霜的、似乎是輸送某種制冷劑的廢棄管道上。這條管道雖然大部分已經損毀，但其中一段，似乎還殘留著一些…壓力和低溫液體？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