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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予國學

王陽明與《大學》

楊軍

(吉林大學)

摘要:王陽明心學的核心理念皆建立在對《大學》的闡釋的基礎之上。陽明心學四大理念,“事上磨煉”“致良知”“知行合一”“心即理”,分別基于對《大學》中的“四目”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思考。對《大學》“四目”內涵的重新闡釋及其次序的調整,構成王陽明思想體系的基礎。王陽明一生學問實不出《大學》范圍。

關鍵詞: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事上磨煉

作者:楊軍,吉林大學歷史研究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

陽明心學的核心理念皆建立在對《大學》的闡釋的基礎之上,通過對《大學》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重新闡釋,王陽明建立起自己的思想體系與修身實踐。從這個角度說,王陽明一生學問實不出《大學》范圍。本文主要就此方面內容談談個人的理解,不當之處,敬請批評指正。

《傳習錄》:“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答顧東橋書》中說:“意之所用,必有其物,物即事也”,“有是意即有是物,無是意即無是物”。《大學問》:“物者,事也,凡意之所發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謂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于正之謂也。”王陽明重新界定的概念有:“心”,作為“身之主宰”,指人的意識;“意”,為“心之所發”,指源自意識的思維活動,但“凡意之所發必有其事”,則“意”也特指與具體事物相關的思維;“知”,是“意之本體”,就是思維的本來面目,或者說是未受物質干擾的純思維;“物”,是“意之所在”,指成為人的思維對象的那一部分客觀事物,而不是指所有的客觀事物;“事”與“物”是同義詞;“格”,即“正”,“正其不正以歸于正”,即端正、糾正。根據王陽明的定義,《大學》中的“格物”的意思是,糾正成為人的思維對象的具體事物,糾正對具體事物的不正確處理,使之全部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致知”的意思是,用未受物質干擾的純思維作為判斷具體事物正確與否的標準,可見“致知”是“格物”的前提;“誠意”的意思是,真誠面對與具體事物相關的思維,才能對其正確與否做出準確判斷;“正心”的意思是,端正自己的意識。

對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關系,王陽明在《大學問》中有明確的闡釋:

何謂身心之形體?運用之謂也。何謂心身之靈明?主宰之謂也。何謂修身?為善而去惡之謂也。吾身自能為善而去惡乎?必其靈明主宰者欲為善而去惡,然后其形體運用者始能為善而去惡也。故欲修其身者,必在于先正其心也。然心之本體則性也,性無不善,則心之本體本無不正也。何從而用其正之之功乎?蓋心之本體本無不正,自其意念發動,而后有不正。故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發而正之,凡其一念而善也,好之真如好好色,發一念而惡也,惡之真如惡惡臭,則意無不誠,而心可正矣。然意之所發,有善有惡,不有以明其善惡之分,亦將真妄錯雜,雖欲誠之,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其意者,必在于致知焉。

需要說明的是,按王陽明的思路,修身首先是“正心”,“正心”則必“誠意”,“誠意”必須“致知”,“格物”是上述三者的具體體現,王陽明顯然打破了《大學》原有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次序。

王陽明《大學古本序》:

《大學》之要,誠意而已矣。誠意之功,格物而已矣。……是故至善也者,心之本體也。勸而后有不善,而本體之知,未嘗不知也。意者,其動也。物者,其事也。至其本體之知,而動無不善。然非即其事而格之,則亦無以致其知。故致知者,誠意之本也。格物者,致知之實也。物格則知致意誠,而有以復其本體,是之謂止至善。[1]

此處的排序又是正心、致知、誠意、格物。終王陽明一生,對此《大學》“四目”的次序問題,始終搖擺于正心、誠意、致知、格物與正心、致知、誠意、格物之間,但其思想體系建立在對《大學》經部排序的否定的基礎之上,則是沒有疑問的。

朱熹《大學章句》認為:

經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經文,別為序次如左。[2]

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朱熹將《大學》原文分為經、傳兩部分,認為傳是解釋經的,所以依照經部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順序對原文進行重新排序,因《大學》原文中并沒有闡釋格物致知的內容,朱熹認為《大學》原文在流傳的過程中有缺失,并嘗試補寫這部分的內容。朱熹整理后的《大學》對后世影響極大,而王陽明則否定朱熹,提倡古本《大學》。應該說,朱熹將《大學》分經、傳,認為《大學》存在“錯簡”甚至內容缺失等看法都是沒有證據的。從這個角度說,王陽明提倡古本《大學》無疑是正確的。但更為重要的是,王陽明提倡古本《大學》,并不是為復原儒家經典的舊貌,或者說在文本上實現原典,而是為了給自己對修身次第的新理解尋找理論依據。正是因為古本《大學》對“八目”的具體闡釋越過格物致知,直接從誠意開始,所以王陽明才提出“《大學》之功只是誠意”的觀點。應該說,這也是王陽明對《大學》的一種新的闡釋。

《朱子語類》卷一五《大學二》:“蓋天下之事,皆謂之物,而物之所在,莫不有理。”“事事都有個極至之理”,“格物者,格,盡也,須是窮盡事物之理。若是窮得三兩分,便未是格物。須是窮盡得到十分,方是格物”。“致知所以求為真知。真知,是要徹骨都見得透。”朱熹將“物”理解為客觀事物的全體,因此認為“格物”是“窮盡事物之理”,“致知”是“求為真知”,即獲得真正的、正確的知識。將格物致知理解為探究客觀事物以獲得正確的知識,由此導致修身成為一種外求的過程。所以后來王陽明批判朱熹是“枝枝葉葉外頭尋”。

龍場悟道之后,王陽明提出的重要心學理念之一是:“心即理也,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指人的意識,“理”指作為宇宙本源的絕對意識,因為人的意識源自絕對意識,所以說“心即理也,心外無理”。“物”和“事”為同義詞,皆指成為思維對象的那一部分客觀事物,既然成為意識認知對象的事物才可以稱為“物”“事”,當然“心外無物,心外無事”了。既然“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則“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通過“心即理”這一哲學命題,王陽明將“格物”與人的心性修煉結合起來,真正實現《孟子》所說的“反求諸己”,其修身方式也就必然是一種內省式的修煉。

《傳習錄》卷一所載王陽明與弟子徐愛的一段對話說得更為清晰:

(徐)愛問:“至善只求諸心,恐于天下事理,有不能盡。”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愛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間有許多理在,恐亦不可不察。”先生嘆曰:“此說之蔽久矣,豈一語所能悟。今姑就所問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個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個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個信與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無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須外面添一分。以此純乎天理之心,發之事父便是孝,發之事君便是忠,發之交友、治民便是信與仁。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3]

王陽明還對徐愛說過,“至善是心之本體”,“格物是止至善之功”。因為“心即理也,心外無理,心外無物,心外無事”,修身就是“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這就是“正心”。在事父、事君、交友、治民等具體事務上去除“私欲之蔽”,就是“格物”。通過“格物”的功夫,就可以恢復心的至善的本體,“即是天理”。可見,所謂“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意即通過“格物”實現“正心”。顯然,王陽明是基于對《大學》“正心”的思考而提出“心即理”這一陽明心學的重要理念的。也可以說,王陽明提倡“心即理”是為了解釋《大學》所說的“正心”問題。

龍場悟道之后,王陽明首次外出講學,在貴陽講“知行合一”。王陽明早期的弟子徐愛,曾專門就知行合一問題向王陽明請教,師生間的對話經徐愛整理,載于《傳習錄》卷一:

(徐)愛曰:“如今人盡有知得父當孝、兄當弟者,卻不能孝,卻不能弟。便是知與行分明是兩件。”先生曰:“此已被私欲隔斷,不是知行的本體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賢教人知行,正是要復那本體。不是著你只恁的便罷。故《大學》指個真知行與人看,說‘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只見那好色時已自好了,不是見了后又立個心去好。聞惡臭屬知,惡惡臭屬行。只聞那惡臭時已自惡了,不是聞了后別立個心去惡。如鼻塞人雖見惡臭在前,鼻中不曾聞得,便亦不甚惡。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稱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稱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曉得說些孝弟的話,便可稱為知孝弟。”[4]

《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王陽明解釋知行合一時所引《大學》原文,出自《大學》對“誠意”的論述,按照王陽明的論述,“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則“知”指認知,“行”指行為,所謂知行合一,就是人的認識與行為的合一。不要自己欺騙自己,真正做到認識與行為的統一,即是“誠意”。顯然,王陽明是基于對《大學》“誠意”的思考而提出“知行合一”這一陽明心學的重要理念的。也可以說,王陽明提倡“知行合一”是為了解釋《大學》所說的“誠意”問題。

綜上,龍場悟道之后,王陽明明確提出對《大學》“誠意正心”的新理解,其之所以提倡古本《大學》,也是因為古本《大學》首先闡釋的是“誠意”。

王陽明50歲的時候提出“致良知”,這成為其晚年重點提倡的心學理念。

按照王陽明對“誠意正心”的理解:“心之本體本無不正,自其意念發動,而后有不正。故欲正其心者,必就其意念之所發而正之,凡其一念而善也,好之真如好好色,發一念而惡也,惡之真如惡惡臭,則意無不誠,而心可正矣。”自然就會涉及判斷善惡的標準問題。王陽明認為,“意念發動,而后有不正”,即“意”與事物接觸才形成正與不正、善與惡的區別,因此“意”不能作為判斷善惡的標準。關于《大學》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物、知、意、心之間的關系,王陽明認為:“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意”與“知”皆源自“心”,但“意”與“物”相聯系,故有善惡之別,而“知”不是,因此,判斷善惡的標準只能是“知”。王陽明借用《孟子》的“良知”概念,認為《大學》致知的“知”,就是《孟子》說的“良知”,因此,《大學》的“致知”,就是“致良知”。也是從“知”是判斷善惡標準的角度,陽明“四句教”才說“知善知惡是良知”。

《大學問》:

“致知”云者,非若后儒所謂充擴其知識之謂也,致吾心之良知焉耳。良知者,孟子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者也。是非之心,不待慮而知,不待學而能,是故謂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體,自然良知明覺者也。凡意念之發,吾心之良知無有不自知者。其善歟,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其不善歟,亦惟吾心之良知自知之。……今欲別善惡以誠其意,惟在致其良知之所知焉爾。……然欲致其良知,亦豈影響恍惚而懸空無實之謂乎?是必實有其事矣。故致知必在于格物。[5]

王陽明將“良知”說代入其對《大學》格致誠正的理解之中。顯然,王陽明晚年提出的心學理念“致良知”,是基于對《大學》“致知”的思考。也可以說,王陽明晚年提倡“致良知”是為了解釋《大學》所說的“致知”,由此使其對《大學》修身方式的理解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王陽明晚年提出“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此即非常有名的陽明“四句教”。《傳習錄》卷三記載,王陽明在向錢德洪、王畿闡釋“四句教”的內涵時說:

我這里接人原有此二種。利根之人直從本源上悟入。人心本體原是明瑩無滯的,原是個未發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體,即是功夫,人己內外,一齊俱透了。其次不免有習心在,本體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實落為善去惡。功夫熟后,渣滓去得盡時,本體亦明盡了。[6]

《大學問》:“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于正之謂也。正其不正者,去惡之謂也。歸于正者,為善之謂也。”正可與“在意念上實落為善去惡”相參證。王陽明曾說過:“人須在事上磨煉,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對此,《傳習錄》卷三有典型事例:

有一屬官,因久聽講先生之學,曰:“此學甚好。只是簿書訟獄繁難,不得為學。”先生聞之,曰:“我何嘗教爾離了簿書訟獄,懸空去講學?爾既有官司之事,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才是真格物。如問一詞訟,不可因其應對無狀,起個怒心;不可因他言語圓轉,生個喜心;不可惡其囑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請求,屈意從之;不可因自己事務煩冗,隨意茍且斷之;不可因旁人譖毀羅織,隨人意思處之。這許多意思皆私,只爾自知,須精細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杜人是非,這便是格物致知。簿書訟獄之間,無非實學,若離了事物為學,卻是著空。”[7]

這就是王陽明提倡的格物功夫,“事上磨煉”。可見王陽明提倡修身要“事上磨煉”是針對《大學》中的“格物”。傳統上認為陽明心學有三大理念,“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由此看來,將“事上磨煉”作為陽明心學第四大理念才是完整的。

陽明心學四大理念,“事上磨煉”“致良知”“知行合一”“心即理”,分別基于對《大學》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思考。若按王陽明對《大學》“四目”的排序,陽明心學四大理念依次為:“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事上磨煉”。陽明“四句教”,第一句對應“心即理”,第二句對應“知行合一”,第三句對應“致良知”,第四句對應“事上磨煉”,正是對王陽明一生學問的總結。

陽明心學四大理念中,“心即理”“致良知”屬于理論層面,“知行合一”“事上磨煉”屬于實踐層面。在龍場悟道之后,王陽明即提出“心即理”和“知行合一”,此后在強調“事上磨煉”的基礎上,至晚年始提出“致良知”。可以說,龍場悟道之后,王陽明的思想核心是“心即理”,在實踐方面強調“知行合一”;至晚年,王陽明的思想核心是“致良知”,在實踐方面強調“事上磨煉”。

與此相對應,王陽明提倡的修身實踐也經歷過前后期的變化。據《王陽明年譜》,從龍場赴廬陵,見門人冀元亨、蔣信、劉觀時等,王陽明稱:“悔昔在貴陽舉知行合一之教,紛紛異同,罔知所入。茲來乃與諸生靜坐僧寺,使自悟性體,顧恍恍若有可即者。”王陽明此時提倡的修身方式是強調通過靜坐“自悟性體”;而后期則強調在“簿書訟獄之間”,“精細省察克治”。

錢德洪、王汝中輯《王陽明年譜》中對王陽明龍場悟道的記載:“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寤寐中若有人語之者,不覺呼躍,從者皆驚。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乃以默記《五經》之言證之,莫不吻合。”朱熹認為,“事事都有個極至之理”,故其對《大學》格物的理解,就是對外在事物的深入研究。王陽明年輕時受時代風氣影響,也是信奉朱熹的觀點的,所以才會有“陽明格竹”的故事。龍場悟道代表著王陽明與朱熹這種思想的決裂,王陽明認為自己從前的看法是錯誤的,“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所謂“吾性自足”,王陽明并不否認“事事都有個極致之理”,但認為這個理不存在于事物本身,而是存在于人的心中。

歸納而言,王陽明早年是要用誠意正心取代格物致知,晚年是要用格物致知涵蓋誠意正心,由此亦可見王陽明一生學問不出《大學》范圍。

Wang Yangming and The Great Learning

YANG Jun

Abstract:The core concepts of Wang Yangming's philosophy of mind with “disciplining in doing”,“cultivating conscience”,“unity of knowing and doing”,and “mind is reason” as four major visions,which are from “Four Principles” namely investigating,knowing,sincerity and righteousness are all based on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Great Learning.Wang Yangming's lifelong knowledge did not fall outside the scope of “The Great Learning” in which the reinterpretation and reorder of “Four Principles” constitute his ideology.

Key Words:mind is reason,unity of knowing and doing,cultivating conscience,disciplining in doing


[1] 《王文成公全書》卷七《文錄四·序記說》,第293—294頁。

[2] (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4頁。

[3] 《王文成公全書》卷一《語錄一·傳習錄上》,第2—3頁。

[4] 《王文成公全書》卷一《語錄一·傳習錄上》,第4—5頁。

[5] 《王文成公全書》卷二六《續編一·大學問》,第1117—1118頁。

[6] 《王文成公全書》卷三《語錄三·傳習錄下》,第145頁。

[7] 《王文成公全書》卷三《語錄三·傳習錄下》,第117—1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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