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守忠教授誕辰百年紀念論文集
- 李華瑞 何玉紅編
- 8320字
- 2025-04-28 17:09:59
深切懷念陳守忠先生
西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侯丕勛
每當我回憶起陳守忠先生,他那親和的形象立刻浮現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會隱去。我認識和逐漸了解陳守忠先生,是從1962年下半年他給我們65屆班講授“宋遼金元史”課時開始的。自那時起,在將近60年的時間里,我對他的人生經歷了解得越來越多。在學校平反冤假錯案后,我進一步認識到:陳守忠先生,是一位勇敢忠誠的共產黨員、認真授業解惑的老師、學術成果卓著的學者。在2020年前,陳先生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那高尚的品格、親和的形象、勤奮頑強鉆研學問的精神,將長久地留在我們學生的心中!
一 勇敢忠誠的共產黨員
陳守忠先生,在1949年蘭州解放前夕,作為西北師范學院歷史系一名普通的大三學生,曾自覺自愿奮勇投身于當年的“三二九學生運動”[1],經受了一次大風大浪的鍛煉與考驗,不久便成為一名中國共產黨地下組織的政治立場堅定、組織紀律性強、不畏自己生命危險的共產黨員。
1949年3月,全國的解放戰爭即將奪取全面勝利,國民黨的殘暴統治即將壽終正寢。在此情況下,甘肅省國民黨地方當局,為了茍延殘喘、為敗逃做籌資準備,竟然精心籌劃在物價飛漲、民不聊生之時,向廣大貧苦人民群眾發行300萬銀元的所謂“建設公債”,全省人民和大學生們對此表示強烈不滿。為了取得反抗甘肅省國民黨地方當局斗爭的勝利,中國共產黨地下組織的一些成員和甘肅省高校部分進步學生,經商量決定:通過“串連”、發“通告”、提“抗議書”等方式,開展各種形式的斗爭。甘肅同學會還于3月27日下午在西北師范學院大禮堂召開大會,并一致決定于3月29日舉行蘭州各大專院校和中等學校學生反剝削示威大游行。3月28日下午,國民黨甘肅省政府派教育廳廳長、財政廳廳長,來西北師范學院對學生進行所謂的“說服”工作,遭到了學生們的圍攻、質問與駁斥,并把他們轟出了師院,憤怒的學生們還砸毀了廳長們乘坐的、停放在十里店憲兵隊門口的小汽車。3月28日晚自習時,在西北師范學院的一個大教室里,學生們舉行動員大會,學生糾察組織的負責人發表講話說:“甘肅人民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們這些熱血青年們為了捍衛人民的利益,必須萬眾一心,勇敢地參加明天的反剝削示威大游行,徹底反掉三百萬銀元的‘建設公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會后,負責聯絡工作的學生鄭國祥(今臨洮縣人)等連夜去蘭州大學等學校聯絡,負責宣傳的學生連夜油印《告各界人士書》《我們的要求》等宣傳材料,還有人為游行時唱的《義勇軍進行曲》填寫了“新歌詞”。
3月29日早晨,西北師范學院學生在“操場上集合了500多人的游行隊伍,多數是甘肅籍同學,如現在仍在(西北)師大的白光弼老校長、陳守忠、樊修睦、陡劍岷諸教授等”。“領隊是地下黨推薦的張四維、趙敦生等。”[2]不多時他們高舉著“國立西北師范學院甘肅學生反剝削大游行”的巨型橫幅向蘭州城內進發。當游行隊伍行進到十里店時,原師院附中、附中師范部和鄉村師范的不少學生也加入了游行隊伍。游行隊伍行進到徐家灣時進行了休整,帶隊學生要求大家在百倍警惕中大膽前進。不多時游行隊伍通過白塔山下鐵橋,到達蘭州橋門街(即今西關什字),與蘭州大學、蘭州女中、蘭州助產學校等校學生匯合后,形成2000多人的隊伍,立即向國民黨甘肅省參議會進發。當游行隊伍行進到省參議會時,憤怒的學生們一擁而上,一舉搗毀了省參議會前門上的匾額,然后沖進大院,砸了一些參議員宿舍的門和窗戶、玻璃。在搗毀省參議會時,學生們留下傳單、質詢材料,之后游行隊伍就涌向省政府廣場(轅門廣場),看見幾十名荷槍實彈的憲兵站立在省政府大門兩側,如臨大敵。游行隊伍派出代表進入省政府,遞交《抗議書》和《我們的要求》,限24小時內答復,接著游行隊伍圍繞廣場進行了各種示威活動,高呼“甘肅人民要活命!”“反對三百萬公債的發行!”“打倒郭橢橢!”[3]“打倒郭橢橢的走狗”等口號,并呼吁各界人士起來共同斗爭。接著學生們在酒泉路等干道繼續游行,這時部分學生代表去蘭州大學開會,商議下一步斗爭計劃。當晚成立了“蘭州市甘肅同學聯合會”,選出了負責人,并提出了以后斗爭的要求,如果省政府不答應要求,將于4月1日舉行更大規模游行[4]。
在載入史冊的1949年甘肅省“三二九學生運動”中,我們的陳守忠先生,不怕國民黨的殘暴統治,以一名西北師范學院歷史系學生、師院學生會的負責人之一的身份,以堅定的立場、革命的思想、勇敢的精神,動員部分同學和全院同學一起參與了“三二九學生運動”,這使他自己的立場、思想、精神都受到了大風大浪的鍛煉和考驗。在此后的兩個月時間,即在1949年6月4日他經陳仙洲(共產黨地下組織成員)同志介紹被中國共產黨地下組織批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這時距蘭州8月26日解放還有82天的時間。
不久后,國民黨甘肅省政府下令將陳仙洲同志逮捕了,地下黨組織當即通知陳守忠先生等立即轉移,以保存實力。陳守忠先生馬上決定返回老家通渭縣,不料在途中遇見一伙國民黨軍隊,他們搶了當地農民的一群牲口后正在趕路。而被國民黨軍隊搶了牲口的農民,跟在國民黨軍隊之后想要回牲口。當他們在路上遇見陳守忠先生時,早知道陳守忠先生是個讀書人,因此求他想辦法從國民黨軍隊手中要回牲口。陳守忠先生看到當時的情況,知道牲口是要不回的,于是就與在場農民商定,先派了一個農民跟在國民黨軍隊之后悄悄盯著他們的行蹤。陳守忠先生與大多數農民則在很遠處跟著,一連跟了好幾天。一天晚上的后半夜,趁國民黨軍隊睡著之時,陳守忠先生和幾個農民一起悄悄地去找到藏牲口處,把拴著牲口的繩子解開,趕著牲口連夜逃走了。在逃回的路上,陳守忠先生叮囑在場農民,趕著牲口往大山里跑,暫時不要回家,等過幾天風平浪靜了再回家。
在蘭州解放后,陳守忠先生又和一位同學共同努力,籌建了西北師范學院最初的工會組織,為師生在校內的活動創造了條件。[5]
二 認真授業解惑的老師
1950年,陳守忠先生大學畢業時被留在歷史系任教,從此在教師崗位上勤勤懇懇工作了幾十年。陳先生教學的具體工作,主要是為學生班講授《宋遼金元史》、創辦青年“助教進修班”并進行專業課輔導、為碩士研究生講課并指導撰寫論文,以及編寫《宋遼金元史》課程講稿等。
陳守忠先生為歷史系學生班講授課程《宋遼金元史》,從20世紀50年代初至80年代初(“文化大革命”十年時間未計在內),先后持續了約30余年。現以1962年下半年為本系65屆班講授《宋遼金元史》為例,來說明他講課的特點與效果。陳先生每一次來講課時,總是提著裝有自己所編寫講稿的書包來到教室。他一走上講臺,先把講稿從書包中取出放置在自己面前的講桌上。在講課過程中,他從來不拿起講稿一字一板地宣讀,也不會專注地看講稿,有時只是用目光把講稿掃一下,每一個問題基本上是憑他自己的記憶滔滔不絕地講述。陳先生講課比較慢,學生們聽得清,筆記也都記得上,課后復習較容易,所以學生們都喜歡他的講課。
陳先生講課內容豐富、條理清楚、層次清晰,學生們聽后頗感滿足。我記得當時有的老師講課,在課間10分鐘時有的同學要向老師提問,請老師回答;有時兩節課講完了,老師要回家了,仍有同學堵住老師提問。可是陳守忠先生講課時,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據此可知陳先生講課的特點、效果和學生的滿意程度。[6]
陳守忠先生對提高青年教師業務能力和水平的工作也很重視。20世紀80年代,歷史系教師隊伍存在嚴重青黃不接現象,當時解決后繼乏人問題是系內很急迫的工作。作為系副主任的陳守忠先生,與系上其他負責人一起做出創辦“中國古代史助教進修班”的決定,系內青年助教李清凌等經考試合格后,錄取為“進修班”學員,學習時間為1985年8月至1987年8月。“進修班”的專業課,由金寶祥、王俊杰、陳守忠、郭厚安四位老先生負責講授。在辦“進修班”期間,陳先生對學員們的學習要求嚴、抓得緊,對他所負責進修宋史的李清凌老師等,曾定期面談,要求他們閱讀專業書籍,如《宋史》《續資治通鑒長編》《通鑒紀事本末》等,還要求讀郭沫若、范文瀾、翦伯贊等老一輩專家的《中國通史》等著作。同時規定“進修班”青年教師,要跟著1978年年初入學的“春班”聽課。在此期間,還吸收李清凌老師等參加《甘肅古代史》著作的撰稿工作,讓他們在撰稿工作中得到鍛煉。“進修班”結業后,系上又派部分青年教師去北京師范大學等學校進修。經過兩年多來的認真培訓,這部分青年教師打下了扎實的業務基礎,為后來從事教學和科研工作,創造了良好條件。[7]
陳守忠先生還擔任過西北史、宋史等方向碩士研究生導師,期間曾盡力發揮了他教學與科學研究方面的特長。胡小鵬老師本科畢業后考取了陳先生的碩士研究生,于1982年3月至1985年3月,在陳先生指導下攻讀“西北史”。陳先生為胡小鵬老師確定的研究課題為“吐谷渾研究”,所開設課程為“敦煌石窟”。“敦煌石窟”是一門具有地理、歷史、文化、考古、中外交流等學科綜合特點的課程。研究生學習這門課程,對了解、掌握西北史的重點、難點很有幫助,并能促使研究生對所學西北歷史、地理知識融會貫通。可想而知,這是一門經過陳先生精心思考確定下來的課程。對研究生的專業學習,陳先生明確指定必讀《續通鑒長編紀事本末》這一歷史文獻,同時在教學方法上放得很開,他是大力支持研究生進行“研究性”學習的。陳先生曾派胡小鵬老師前往北京訪學,還讓他去北京柏林寺內國子監查閱資料,這樣的業務學習,使胡小鵬老師收獲了多方面的知識。胡小鵬老師在獲得碩士學位35年后的今天,感受非常深刻地說:“陳先生在教學中,飽含著傳統正義感和憂國憂民的思想!”[8]據此可知,陳守忠先生在培養研究生的工作中,認真貫徹了教書育人的重要原則。
劉建麗老師于1982年畢業留系任教后,系領導決定讓她擔任宋史課的教學工作,這樣陳守忠先生就成了她的指導老師。劉建麗老師跟著陳守忠先生學宋史時間雖然較短,但劉建麗老師在上本科時聽過陳先生講的宋史課,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她下定學習宋史的決心,從而走上了學習宋史與研究宋史的道路。[9]
在高等學校的教學工作中,教材是必不可缺的。可是我國從1949年剛成立之時直至20世紀80年代初,高等學校歷史專業從無國家統編教材出版,教師們在教學時都是使用自己親自編寫的講稿。陳守忠先生為我們65屆班授課時所帶講稿就是在這種條件下編寫而成的。陳先生在《宋史論略》自序中說:“在上個世紀的五六十年代,國家教育領導者強調教材建設,故筆者除教書外,忙于編教材、寫講義。”陳先生編寫教材和講義的具體情況,現在無從查知,但是在課堂上我們見過他所編寫的講稿。講稿寫在稿紙上,字寫得很工整,看起來很清楚,內容很豐富,為給學生授課提供了很大的便利。[10]
三 學術成果卓著的學者
陳守忠先生從事史學學術研究工作,時間長達半個世紀之多,他的主要學術成果是《河隴史地考述》[11](有1993年和2007年兩個版本)和《宋史論略》[12]兩部著作,并與郭厚安先生合作主編了《甘肅古代史》[13],同時在20世紀60年代前后,還參加過《甘肅史稿》[14]的撰稿工作等,陳先生還發表了數十篇論文。如果仔細閱讀陳先生的學術成果,可以發現前期與后期明顯有別,前期主要研究宋代歷史,后期主要研究河隴史地問題。陳先生對史學研究方法也很重視,根據研究內容的不同,他所運用的研究方法也有顯著區別,前期論文著重論證自己的學術觀點,后期論文則主要運用實物資料與文獻記載相互印證的方法來論斷歷史疑難(或爭論)問題。下面僅舉幾個典型例子來簡介陳守忠先生的學術研究成果及其特點。
(一)在論著中突出論證學術觀點
在20世紀50—70年代,陳先生每當確定研究課題后,總是多方收集文獻資料,進而在此基礎之上認真鉆研提煉出自己的學術觀點,然后進行多方論證,達到觀點說服力強、使他人能夠信服的程度。這種以論證學術觀點為主撰寫論文方法的例證,在《宋史論略》中比比皆是,如第一節《形成北宋統一的社會物質基礎》就頗具代表性。陳先生在本節中所提出的學術觀點即形成北宋統一的條件是當時的“社會物質基礎”。對此他在文中做了大篇幅詳盡論證。
在開始論證“社會物質基礎”這一學術觀點時,陳先生指出:“大統一是中國歷史發展的主流,……由于社會生產的發展,哪怕它是極其緩慢的,但終歸要沖決一切障礙,形成統一的物質基礎。而在這個基礎上,必然會出現一個統一的政權。”[15]接著他將形成北宋統一的“社會物質基礎”的相關史料分為三類予以陳述:一是南北方農業生產發展了:南唐割據十年之間,重視農業生產,境內呈現出“野無閑田,桑滿宅第,荒土盡辟,人民豐阜”[16]的景象;北方后周的社會較為穩定,農業經濟也逐漸發展了。二是南北方商品貿易發展了:兩浙地區的吳越國,注重興修水利工程,“鑿平江中巨石以利航運,并由海道與北方的汴京政權通商往來,使當時的杭州發展成為國內外貿易的大都市,此后遂成為東南第一名都”[17];兩湖地區的湖南,“令民自制茶以通商旅,而收其算,歲入萬計”[18];南唐的手工業生產,如煮鹽、制茶、造紙等都相當可觀,和中原汴京政權也經常有商品交易。三是人民群眾希望社會安定、反對戰爭、支持統一:在這個方面,陳先生以中國南方情況為例指出:南方九個小政權割據時期,“因戰爭較少,能相對的保持穩定局面,人民能夠在較為安定的情況下進行勞動生產”[19];又指出:南北方經濟的發展,“分割的因素逐漸減少,統一的因素逐漸增多”[20],在此情況下,要求統一,“是社會各階級、各階層的共同愿望。特別是廣大勞動人民要求統一,支持統一,是不可抗拒的社會力量”[21]。陳先生的以上論述,從根本上闡明了北宋建立統一王朝的歷史條件。
在《河隴史地考述》的部分書稿中,陳先生同樣重視提煉和論證自己的學術觀點,《北宋前期對秦隴地區的經營及其與西夏的關系》一節書稿就是典型例證。首先,陳先生以宋朝鄜延、環慶兩路副都部署(宋代官名)劉平所上“攻守之策”作為自己的立論根據,并論證道:劉平的“攻守之策”,總結五代末、北宋初(趙匡胤)經營西戎地區的策略,如說“五代之末,中國多事,四方用兵,惟制西戎,似得長策。于時中國未嘗遣一騎一兵遠屯塞上,但任土豪為眾所服者,以其州邑就封之。凡征賦所入,得以贍兵養士,由是兵精士勇,將得其人,而無邊陲之虞。……自此靈、夏(土豪)漸敝”[22]。其次,陳先生以宋仁宗時重臣張方平的“御戎之要”為立論根據進一步論證說:宋仁宗曾向張方平問“祖宗”的“御戎之要”問題,張方平回答說:“太祖不勤遠略,如靈夏、河西,皆因其酋豪,許之世襲。……及太宗謀取燕薊,又內徙李彝興、馮暉,于是朝始旰食矣。”[23]據上看來,張方平所說“御戎之要”,實際上是對宋太祖當時經營西北民族地區政績情況的總結。對此,陳守忠先生又做了如下具體論證:趙匡胤對西邊的部署,因襲了五代以來對當地酋豪為眾所服者以其州邑就封之、許之世襲的傳統政策;西邊最大的部族,首推夏州李氏,被封為定難軍節度使,賜姓李氏,子孫世襲;靈武馮暉,大名人,非當地土豪,其子宋初仍令其襲節等。陳先生繼而引文獻資料做結論道:宋朝對待這些邊疆將帥,“恤其家屬,厚其爵祿,多與之公錢及所屬州縣管榷之利,使其回圖貿易,免所過征稅,……由是邊臣多富于財”[24]。“總之,由于宋太祖對西邊措置得當,不僅使西部邊境安定,而且與西域諸國交往頻繁,呈現出一個新王朝開國時的新氣象。”[25]陳先生又在本節中明確寫道:“我的基本論點是:宋朝后來未能奄有河西,……其主要原因是對西部各少數民族錯誤的民族政策所致,而鑄成大錯的是第二代皇帝趙光義。”[26]陳先生上述對宋太祖經營西北少數民族地區正確政策的肯定、對趙光義等錯誤政策的否定,深刻說明了北宋前期從趙光義時開始對西部民族政策的錯誤是宋朝“未能奄有河西”的根本原因。
(二)在論著中主要運用實物資料與文獻記載相互印證的方法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陳先生進行史學學術研究,在方法上有了顯著改變,其中主要是他自己開始離開書齋、走向田野,通過實地考察,探尋實物資料,進而運用出土文物與史籍記載相互印證的方法來回答歷史疑難問題。在《河隴史地考述》中部分書稿的撰寫就是運用上述研究方法的典型例證。
在《河隴史地考述》的“中編”部分,有《河西的漢長城》一節,其中引述《史記·大宛列傳》“漢始筑令居以西”,又引《漢書·張騫傳》“漢筑令居以西”。若將二者對校,發現《漢書》僅少了一個“始”字,而其余部分則完全相同。陳先生為印證上述記載,曾親自前往今蘭州以西,去考察“令居”的地望,考察后指出:“經調查,漢代令居的確切位置,在今永登縣中堡鄉莊浪河西岸的羅成灘。此地原為一大古城遺址,現已平整為水澆地,但田埂間仍遺留大量漢瓦片,考察時還撿到一枚漢代的鐵鏟,還發現漢代石磨盤。……令居塞,向西還筑有長城。……由令居塞至武威郡,漢長城是連接的。”這次考察,完全確定了“令居塞”的地望,還考知了當地的漢代遺跡遺物,印證了“漢筑令居以西”的記載,并獲知了“令居塞”漢長城與武威郡漢長城“是連接的”事實。
河西走廊段漢長城,史籍記載同樣很簡略。《史記·大宛列傳》與《漢書·張騫傳》、《西域傳》均載道:“酒泉列亭障至玉門。”《漢書·武帝紀》還載道:“使強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這些簡略記載說明,河西走廊段漢長城均修筑在走廊的北部地區。陳守忠先生在《河隴史地考述》中《河西的漢長城》一節書稿內,對居延海地區漢長城實際情況進行考察后,在書中著重做了以下記述:根據文獻記載及調查,“漢代的居延海,不是今額濟納旗嘎順諾爾,而是今素圖海子,居延城址就在其西岸。有名的遮虜障,經考古發掘及出土的漢簡證明,就在居延城址西今額濟納旗之東。……河西漢長城最長的一段,就由居延塞起,沿黑河(古稱弱水)向西南行,至現在的三白灘以南進入甘肅金塔縣,再沿黑河東岸經金關故址、地灣城、大灣城遺址(均為漢城址),過大茨灣直抵趙家峽,至與高臺縣接壤處止。此為一段落。”另一段(不再引證原文)起自金塔縣境內黑河岸附近,一直延伸到玉門關以西的榆樹泉的沼澤為止,全長達1000多公里。在河西走廊長城沿線,曾筑有“遮虜障”,如居延都尉駐地臨近的居延遮虜障、北部都尉駐偃泉障、東部都尉駐東部障、西部都尉駐西部障、宜禾都尉駐昆侖障、中部都尉駐魚澤障等。以上記述,都是陳守忠先生親自考察所見。他在考察中親自所見長城的遺址及其走向,全都在河西走廊北部地區,這無疑都印證了《史記》與《漢書》的相關記載。[27]
綜上所述,陳守忠先生經過幾十年的勤奮鉆研,在宋史和河隴史地研究方面都有較為豐碩的學術成果,不僅如此,他還對史學研究概念本身具有深刻的理解和認識。在撰寫論文時,他長期熟練掌握與運用“突出論證學術觀點”“用實物資料同文獻記載相互印證方法”來論斷歷史問題。像陳守忠先生這樣高水平的史學研究學者,在我國史學界并不是很多。因此,我們把陳守忠先生譽為“學術成果卓著的學者”無疑是客觀和中肯的評價。
[1]“三二九學生運動”,是爆發于1949年3月29日的由西北師范學院學生首先發起、蘭州大學等院校學生積極參加的,反抗國民黨甘肅省地方當局為逃跑籌資發行300萬銀元公債的學生運動。
[2]張翔:《三·二九愛國學生運動》,第33頁。
[3]“郭橢橢”本名為郭寄嶠,時任國民黨甘肅省省長,因其主持決定強行征收以銀元為公債,而銀元當時甘肅民間稱“橢橢”,故稱他為“郭橢橢”。
[4]以上有關“三二九學生運動”的資料引自《西北師范大學校史》(1902—2012),教育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87—197頁。
[5]這部分書稿,是根據陳秀實同志所提供資料寫成。
[6]以上部分,由本作者回憶整理而成。
[7]這部分書稿,是根據李清凌老師所提供資料寫成。
[8]這部分書稿,是根據胡小鵬老師所提供資料寫成。
[9]這部分書稿,是根據劉建麗老師所提供資料寫成。
[10]這部分書稿,是根據陳守忠先生《宋史論略》所記載與筆者所了解情況綜合而成。
[11]《河隴史地考述》(蘭州大學出版社1993年初版,甘肅人民出版社2007年修訂版)是陳守忠先生的第一部著作,專門研究河隴地區史地問題。
[12]《宋史論略》(甘肅文化出版社2001年版)是陳守忠先生的第二部著作,專門研究宋代歷史問題。
[13]《甘肅古代史》(蘭州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以金寶祥先生為顧問,由郭厚安、陳守忠二位先生合作主編、中國古代史教研室教師集體撰寫而成。
[14]《甘肅史稿》是一部有關甘肅省的通史性著作文稿,由于當時蘭州大學歷史系并入了甘肅師范大學歷史系,所以雙方教師都參加了撰稿工作,后因故未能正式出版,但為后來的《甘肅古代史》《甘肅近現代史》的撰稿工作打下了一定基礎。
[15]《宋史論略》,甘肅文化出版社2001年版,第1頁。
[16]《宋史論略》,第2頁。
[17]《宋史論略》,第2—3頁。
[18]《宋史論略》,第3頁。
[19]《宋史論略》,第2頁。
[20]《宋史論略》,第4頁。
[21]《宋史論略》,第7頁。
[22]《河隴史地考述》,第97頁。
[23]《河隴史地考述》,第98頁。
[24]《河隴史地考述》,第100頁。
[25]《河隴史地考述》,第101頁。
[26]《河隴史地考述》,第97頁。
[27]《河隴史地考述》,第187—19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