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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風險社會生成中的社會加速化[1]

張康之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薩弗蘭斯基認為,現在與將來的關系在加速的社會中混雜在了一起,人們把將來拉入了現在,同時又把現在的風險推給了將來?!霸诩铀俚纳鐣锒叨加邪l生:人們帶著影響力遠遠地涉入將來,同時又在將來之前退回進入當下。人們想華麗地裝備它,以便針對一種有威脅的將來,把它密封。將來從未像今天這樣離我們如此之近,而且是以自己生產的風險的形體。”[2]這是一種時間壓縮的狀況,現在與將來都被壓縮到了當下的空間中。然而,現在的人掌握著時間支配的主動權,總是攫取、利用將來而把當下的剩渣留給將來。隨著當下向將來的推移,積累起來的風險變得越來越大。在某種意義上,這種時間壓縮意味著當下的人對將來的掠奪,剝削了將來的人的生存機會。人類社會在進入21世紀的時候呈現出了風險社會的特征。也就是說,我們的當下就處在風險社會中,這個風險社會正是過去的人們占有了屬于當下的那些東西造成的。然而,當前的社會加速化以及時空在社會中所實現的壓縮,又在迅速地生產風險并把風險留給未來。這就意味著,人類在風險社會中會陷得越來越深。

一個淺顯的道理是,我們所在的當下是從歷史中走來的,之所以這個當下以風險社會的形式出現,是由歷史造成的,即工業社會歷史中的那些人的活動制造出來的風險強加于當下的我們。正是在近代以來的社會加速化過程中,在時間之軸上展開的行動,把我們的當下越來越多地侵占了,資源被掠奪,留給當下的則是風險,從而使當下的社會呈現出了風險社會的特征。如果這種做法持續展開,那么,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人類歷史也許會終結。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提出了人的共生共在問題,即要求真正地確立起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這不僅是在橫向意義上的當代人應當被作為一個命運共同體,而且在自然時間的維度上,也要求把我們與未來的人的共生共在包含進來。也許,人們會說時間上的當下與未來并不構成一個命運共同體,但在邏輯上,人的共生共在應當是覆蓋了當下與未來的。就人的共生共在而言,未來的人們不應在我們當下的生活中缺席,而應當是在場的。未來人在當下的在場,對我們克服當下風險社會中的各種風險是有益的。

一 走在社會加速化的路上

在如何認識社會運行加速化的問題上,羅薩認為:“用泰勒式的工作管理代替早期資本主義的工作組織方式,體現了社會變遷的一種形式,并且也同時展現了技術加速的一個現象,但是單獨來看這絕對不是社會變化加速的例子。只有當工作流程在越來越短的時間內被不斷地重組才可以看作社會變遷加速的表現。當具有四年有效期的黨綱被兩年有效期的黨綱所代替的時候,就可以看作是加快的社會變遷的例子。”[3]或者說,政策生命周期的縮短是由社會運行加速造成的,即反過來證明了社會的加速化。一般而言,社會治理活動會活躍于社會的前沿地帶,如果社會治理體系表現出了不斷引進新技術,不斷地改革其機構、流程和調整各個方面的關系,也就可以被作為判斷社會運行加速的硬指標看待。

社會加速化是工業社會的發展特征之一。應當說,經歷了18世紀的啟蒙運動,關于工業社會的建構方案得到施行后,社會發展也就明顯地進入了加速化的進程。我們把18世紀的啟蒙運動看作是一場啟蒙工業社會的運動,與公元前那場啟蒙農業社會的運動不同,它的主題不是確立具有某種自然特征的秩序,而是要從一切壓迫和束縛中解放出來。從表面上看,工業社會發展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社會運行以及社會變化的加速化與解放的主題并無直接聯系,但在實質上,正是在對解放的追求中,派生出了對一切被納入對象范疇中的因素的征服傾向,即通過征服去打破一切束縛。為了打破人所遭遇的束縛,也就開展了各種各樣的謀劃,通過認識論哲學及其科學的發展不斷地刷新征服策略、提升征服技巧和制定征服預案,以至于在社會觸角所及的一切地方,都把解放詮釋成了征服和駕馭。然而,結果卻是,在幾乎所有打碎了枷鎖的地方都又重新戴上了新的枷鎖,并陷入循環往復的過程之中。在這樣一種周而復始的打碎枷鎖和戴上新枷鎖的過程中,形成了各種各樣的社會共振:一方面,這種共振成了推動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能量;另一方面,這種共振也派生出了各種各樣的社會風險。所以,筆者認為,正是在追求解放的驅動下,生產力水平得到迅速提升,整個社會都進入了加速化的進程。正如馬克思所言,資產階級在其不到一個世紀的階級統治中,創造了比過去所有世代的總和更多、更大的生產力。生產力水平的提升,也意味著社會加速化的動力在日益增強。

我們知道,在社會存在的意義上,生產力屬于經濟范疇。根據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生產力的發展以及在這種發展中所產生出來的要求,都會通過生產關系而作用于上層建筑。政治屬于上層建筑的范疇,是在生產力發展中獲得發展動力的。但是,無論是文藝復興的反神學斗爭,還是18世紀啟蒙運動中所提出的關于社會重構的設想,顯然都是在政治層面展開的。所以,它所確立的解放主題并不能在政治變革中找到完美答案。因此,馬克思希望對這個問題做出自己的回答。首先,馬克思認為解放的主題包含著兩個層次,即“政治解放”和“人的解放”。馬克思對18世紀的啟蒙運動的貢獻給予了肯定,認為它在政治解放的問題上寫就了破題之作,但人的解放則取決于生產力的發展。工業社會的發展史也證明了馬克思的看法,表明生產力的發展能夠為解放的事業提供巨大的能量。而且,這也成了人們的實踐共識,可以認為所有人都自覺或不自覺地把生產力的發展作為打破一切束縛并實現解放的唯一出路。結果,在生產力的迅速發展中,整個社會被推到了加速運行的軌道上。到了20世紀后期,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后,社會運行的速度已經達到了如此之高的程度,并反映在了社會變化上,使“社會巨變”這個詞所描繪的場景隨時都可能呈現在我們面前。不過,如果在時間的意義上再行前溯歷史,我們還可以看到,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并不是源于18世紀啟蒙運動的,而是一場在工業化、城市化運動中就已啟動的運動。在工業化、城市化的進程中,“以前的滿足需要的經濟,在工業時代被由資本利用推動的經濟過程替代,而這種過程引發一種巨大的加速動力學,因為被投入的資本在競爭中必須盡快得到回報。只有這樣人們才能面對競爭者保存自身”[4]。

資本對利潤的追逐以及獲得利潤的過程,是不得不在競爭中展開的。正是競爭,為整個經濟過程的加速注入了源源不斷的動力,然后傳導到整個社會,促使整個社會進入了加速的過程?!凹铀佟边@個概念在力學上原本就是與時間相關聯的,對社會的加速而言,同樣表現在對時間的利用上。薩弗蘭斯基在分析資本主義如何促進社會加速的問題時指出:“重要的是時間的領先。再次,資本主義的經濟在許多方面建立在對這些時間領先的利用上,而這種時間領先具有如此重要的意義,以至于卡爾·馬克思能夠作出那個直到今天還有效的論斷,即一切經濟最終成為時間經濟。受雇傭者將他們的工作時間和技能出賣給資本,在與機器的運轉時間和效率的聯系中提高了生產力。如此,時間進入經濟的系統,轉變成一種能被估算和買賣的價值。時間成為商品,時間是金錢。因為生產力的提高創造競爭優勢,途徑是人們更便宜和更快地攜帶革新產品來到市場,就會產生一種經濟的、對于在生產方式和交換產品方面的加速的強制。人們會顧及時間,減少產品壽命。所以,屬于加速經濟的還有一次性經濟。”[5]時間上的爭分奪秒、產品上的更新換代,以及一次性消費品的出現等,都對經濟運行的加速做出了貢獻。

薩弗蘭斯基認為法國大革命是社會發展加速化的一個標志性事件?!鞍殡S著法國革命,古老的歐洲被一種歷史的加速攫住,而這種加速又引起一種新的政治風格。政治,迄至那時僅是宮廷的一種特長,現在對市民和農民來說成為心愿。人們對此抱有個人解放和社會改善的希望,而且這要盡快地發生,最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人們得弄清,這種歷史的重大轉折,其結果是怎樣一種政治的強烈加速。以前由宗教負責的意義問題,現在轉向政治。那些所謂的最終問題,轉變成日常政治任務:自由、平等、博愛是一種幾乎無法否認其宗教起源的政治口號。現在是政治,是它許諾某種拯救。”[6]一部現代歷史就是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加速化的歷史,持續的加速化把人類帶入了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的狀態,并呈現出風險社會的特征。根據薩弗蘭斯基的觀點,“政治在一種環境中成為加速的馬達,而在這種環境里,平時經濟的、社會的和技術的發展,以一種迄至那時無法想象的規模和速度進行提速”[7]

人們經常把資本主義經濟看作“信用經濟”,正是這一經濟運行模式,在社會加速化過程中發揮了促進作用。薩弗蘭斯基認為借貸也構成了經濟運行加速的原因之一?!敖栀J……讓經濟活動和消費變得可能。信貸制度以其重要意義,是與將來的一種交易。循環的信貸資金至今建立在一種價值創造的基礎上,而這種價值創造必須在某個時刻業已發生,所以能為負擔以后的計劃提供支配。也就是說,它建立在以往的一種價值創造上。”[8]由于信貸制度的建立,人們把將來拉入到了當下,成為當下促進加速的力量。這也同時是把現在植入將來的做法,更多地植入將來的,則是社會風險?!吧婕皟r值創造,從以往調整到將來,大規模的貸款被注入系統,而它們在一次業已完成的價值創造中沒有任何基礎,相反建立在一種期待的價值創造上。將來于現在被消費和被投機?!?a id="w9">[9]如果出現了信用破產問題,并導致了類似2008年的金融危機,那么,人們就會花費更大的力氣醫治創傷,以求從危機中走出來。為了醫治創傷而做出的努力,再度增添了社會加速的力量。因而,加速不會停止,反而會再度加快。

從20世紀后期以來的情況看,技術革新是經濟發展的動力,但它是通過打破原有的經濟結構來促進經濟發展的。一般而言,技術革新首先反映在產品和服務上,打破了商品分布的結構,進而在吸引投資和勞動力的情況下改變了經濟結構,再度在消費端形成某種偏好。整個過程是經濟結構的變化,通過對原先穩定的經濟結構造成擾動而形成新的經濟結構形態。在此過程中,包括資源配置等所有從屬于產業結構的因素,都會出現分散和集中的重組狀況,并在這種分散和重組中形成某種力量。當這種力量發揮著推動經濟發展的作用時,對整個社會而言,則表現為加速化的進程,也使社會呈現出復雜化和不確定化的性質和狀態。事實上,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的任何增長都包含著社會風險的內容。

對亞當·斯密而言,顯然沒有考慮到技術創新對經濟結構的影響,他更多關注的是“完全競爭”在市場中形成的某種平衡態。顯然,競爭對于促進某種平衡態的形成是有意義的,但由于不存在完全競爭,所以平衡態的構想落空了,反而出現了壟斷等問題,以至于需要“有形之手”加以干預。當技術革新成為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源時,競爭仍然在追求永遠無法達到的平衡態的路上。競爭在抑制技術革新所形成的擾動方面發揮著作用,同時,也因此從經典時代的經濟發展動力轉化成阻力。不過,對利潤追求的競爭又為技術革新提供了某種動力,這一點是亞當·斯密曾經看到了的。然而,就技術革新與競爭在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作用看,競爭(完全競爭)所要達到的是某種平衡態,而技術革新則是擾動因素,恰恰是要打破平衡態。所以,競爭與技術革新在經濟發展的總的過程中構成了對立統一的關系。

然而,當把經濟發展放在社會發展中加以認識時,則會看到一個具有趨勢性的現象,那就是:技術革新所匯聚起來的力量越來越大于競爭的力量。這既有“有形之手”的作用,也有文化以及人們的觀念方面變化的影響,特別是人們越來越認識到競爭在社會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條件下的消極作用后,產生了要求限制競爭和拒絕競爭的愿望,從而更多地表現出對技術革新的青睞,即希望通過技術革新去抵消競爭的某些負面作用。這樣一種趨勢給我們所展現的未來是,不僅經濟的發展,而且社會的發展,都將更多地倚重技術革新??墒?,就技術革新所發揮的打破平衡態的作用而言,當我們更多地倚重技術革新時,也就意味著整個社會處于一種非平衡態之中。我們所說的社會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其實就是這種非平衡態的一種展現或性相。如果一切運動都是某種平衡態的打破,那么,當技術革新打破了社會的平衡態時,也就使社會發生了某種傾斜。社會治理體系恰恰是利用了這種傾斜,即把傾斜時時校準到向未來一方的傾斜上。就像人的身體發生了傾斜后會自然地移動腳步一樣,社會的這種傾斜也轉化成了向前運動,并呈現出加速的態勢。

在全球化、后工業化進程中,“系統自我生成的社會變化的速度和在所期望的社會變化的意義下的速度要快于共同生活在某一歷史時點的社會中的三代人或者最多四代人之間的交換速度,因而經驗空間與期望地平線相互交匯在了一起,人們對未來的期望與人們從過去中所認識到的完全不一樣”[10]。以往,人們根據自己所處的現在去想象未來,未來變化及其速度很少在這種想象中發揮作用。即使未來不是對現在的復制,也是在想象中略做了調整的一幅新的構圖?,F在,人們往往在20年時間內就經歷了以往需要經歷三代人或四代人才能體驗到的社會變化,以至于很難想象未來是什么樣子。如果做出想象,那么現在的一切都不再能夠成為依據,而是變化本身被作為展開想象的參照系。一旦變化本身成了參照系,那么,就會有著無限的力量去移動這個參照系,社會也就在這種移動中獲得了加速化的發展特征。

二 社會加速化與社會風險

技術對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有著直接的推動作用,“由于技術革新的發展和廣泛普及為相應的改變速度的提高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因而社會變化的加速是技術加速的直接的(并且最終也是不可避免的)后果”[11]。顯而易見,科技的進步為人們節省了大量的時間,交通和通信技術所節約下來的時間是我們日常經驗都可以明顯感受到的。但是,為什么人們并未感受到自己在這種時間節約中所占有的時間變得更多,反而覺得時間資源的稀缺日益加劇,原因在于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這是因為,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的壓力被分配到了我們每一個人這里,即把更多的生活上的和社會活動上的任務施加于我們了,使得我們需要利用更多的時間去承擔這種壓力和應付生活、社會活動等。

當然,人口實際上在增長,因而勞動力的統計數據是持續上升的。這意味著在承擔某項任務時,因為人口的增長和勞動力數量的增加而有了更多的助手和共事伙伴去分擔自己的工作量,并使自己的時間顯得更多。但是,實際情況卻不支持這種邏輯推論。不僅時間緊張未能得到緩解,反而時間資源變得更加稀缺。這說明,人口的增長并不是帶來了生產力,而是在時間分配上也擴大了分母。因為,人口的增長也同時帶來了更多的需求、更復雜的人際關系對時間的占用,特別是打開了更多的交往和溝通途徑,讓人們不得不在多個途徑中去分配時間。也就是說,人不僅能夠做事,也會制造出更多的事情,而每一件被制造出來的事情都需要相應的時間加以應對。所以,人們必須面向更多的方面去分配時間,從而感到時間資源的稀缺性。實際上,人口的增長本身就推動了社會加速化。

科學技術的發展以及勞動方式的改變,促進了經濟發展的持續加速。與人口的增長速度相比,經濟增長的速度要大得多,以至于不得不通過刺激消費的方式為更多的產品尋找出路。但是,如果從財富占有看,雖然由于體現了促進公平、正義等價值的制度可以把絕對貧困人口控制在較低的水平之下,但財富占有間的差距卻變得越來越大,即財富越來越多地集中到了越來越少的人手中,從而導致社會結構的畸形化,并于此之中產生出越來越多的矛盾,帶來的社會問題也越來越復雜。由于技術、知識和謀略的進化使得人們比歷史上的任何時候都有著更強的控制矛盾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似乎人們能夠在對各種各樣矛盾的解決中避免社會風險和降低社會風險。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解決矛盾的能力的提升反而使那些無法或沒有得到控制的矛盾和問題變得更加難以應付,從而增加了社會生活中的變數。所以,我們感受到了我們所處的社會空前的復雜,一切方面都那樣的不確定?;蛘哒f,我們進入了一個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的社會,而這種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正是以風險社會的形式出現的。

科學分化造成了科學成果的碎片化,這也構成了社會風險的根源。也就是說,在科學分化中,每一門具體的學科都沿著自己的道路向著不同的方向發展,每一門學科所獲得的成果也許都是積極的和沒有風險的,但是,當它們反映到社會系統上,就構成了風險源。今天,“科學文明進入了一個它不再只是去科學地認識自然、人和社會,而是去認識它自己、它的產物、影響和錯誤的階段。科學不再與從預先存在的依賴中‘解放’相聯系,而是與它們自己產生的錯誤和風險的界定和分配相聯系”[12]。這意味著科學的轉型,即從原先的從屬于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角色轉變為時時反思自身和準備糾正自身錯誤的角色。如果科學在出于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目的去開展活動的時候把人類拖入了風險社會,那么,在未來的發展過程中,將會把風險作為認識的對象,并指導人們去應對風險。科學的專業化形式也許不會發生改變,但每一門具體的學科都應當擁有一種社會整體觀,特別是關于這一門學科的社會價值的評定,需要在社會整體的意義上重新進行。最為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每一門學科都需要對自己的研究進行風險評估,同時也接受來自外部的評估。科學的每一項新進展以及所取得的每一項新成果,都只有在通過風險評估的情況下才能成為積極的科研成果。當然,其中也許仍然包含著潛在的風險,但那是需要在對風險的不斷認識過程中去加以解決的問題。

總而言之,科學是歷史進步的主要杠桿,我們決不能因為科學是風險社會生成的根源之一而否定科學。認識到科學的發展造成了風險社會這一缺陷,只是為了對科學進行改造,盡可能地將其負向功能減少到最低程度。這是因為,對社會的發展而言,科學在任何時候都是工具而不是目的。社會的發展可以呈現出后一個階段對前一個階段的否定,而作為工具的科學則是一個如何改進和完善的問題。其實,科學在20世紀后期所呈現出的加速發展的態勢本身,就意味著這一社會工具得到了不斷刷新。不過,我們也必須承認,科學技術發展上的不斷刷新也帶來了更大的不確定性,將會生產出什么樣的社會風險,也是無法預測的。筆者認為,一切推動社會加速化的因素都包含著生產社會風險的可能性,只要社會處在持續的加速化過程中,就會生產出更多的風險,以至于風險社會的特征會不斷增強。

大致是在20世紀70年代,發達工業社會呈現出了消費社會的特征。正是消費社會的出現,使風險社會迅速降臨了。因為,消費社會充分地調動了人的需求,造成了自然的加速破壞和人際關系的更加緊張?!霸陲L險生產的過程中,‘需要’被明確地去掉了它們最后的自然因素的支撐,并進而去掉了它們的有限性和可滿足性。饑餓可以被緩解,需求可以被滿足,風險則是‘需求的無底洞’,它是無法滿足的、無限的。和需求不同,風險不僅僅能被(廣告或類似的東西)喚起,而且能根據銷售的需要被延長。簡言之:被操縱。一種完全新型的需求,進而是市場,由變化的風險界定所創造,特別是那些規避風險的需求,它們可以隨意解釋,隨意設計,并且可以無限再生。因為風險社會的勝利,生產和消費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層次。預定的和可操縱的需求作為商品生產的參照點的地位,被自我生產的風險所替代?!?a id="w13">[13]進入21世紀后,非自然性的需求仍然不斷地膨脹,甚至已經掩蓋了人的自然性需求。為了經濟的發展和有一個好看的GDP指標,各國政府以及權威機構,不只是旁觀和聽任市場的瘋狂,而是不斷地為其添柴加薪,不斷地增加刺激的強度。

之所以消費社會使社會風險呈現出迅速增長的勢頭,是因為這個社會是在社會加速化過程中生成的,又進一步促進了社會的加速化。當我們的消費欲望隨著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速度不斷增長時,就表現在“買買買”上。很快地,我們就發現我們的居屋太小,實在容不下我們所買的那些東西,而為了那些新的似乎必須再買的東西,只好忍痛扔掉那些也曾經被認為是非常必要卻一次沒有使用過的東西。扔掉它們,是因為落滿了灰塵或塵封已久。如此往復,并引來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我的儲蓄在“買買買”中幾乎要耗完,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因而必須去掙更多的錢。然而,當我去掙錢時,需要花更多的時間,也就不再有時間去寵幸已經買來的那些東西。當我掙得了錢,發現可供支配的數額很樂觀,則又開始了“買買買”。如果我沒有掙到錢,那么就會產生怨氣,會把所有的罪責歸于政府,甚至會產生起義、暴動的念頭。即便壓制了自己的暴力沖動,但參與反政府的游行也許就是自己熱切希望得到的發泄口。當我參與游行的隊伍走在“白宮”前的時候,我拿起手機看一下時間,而一幅廣告立馬彈了出來,并勾起了自己強烈的購物沖動,于是手指一點,又下了單。

總的來說,加速是一種不可逆的過程,即使出現了一時放緩的跡象,讓人感受到的也是經濟危機、社會危機等的到來,是因為出現了這些危機才讓社會加速暫時放緩了。只要人們不愿意接受危機和要求從危機中走出來,就會再行推動社會加速。其實,就社會是一個綜合過程而言,我們很難說是某種因素構成了加速的動力,甚至不應完全將社會的加速化歸于人的滿足欲望的要求和行動。但是,當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將人類帶入了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狀態之中時,曾經助推社會加速的所有因素都不可能再原樣運行,而是需要實現自身的改變。其中,政治的變革應當排在首位,而且這種政治變革也包含了全部社會治理過程的變革。不過,對于社會加速的后果,羅薩所持的是悲觀的看法,他認為:“在加速的社會情境中,一方面不能許諾行動者有自主性,但另一方面遵守和實踐這個承諾的可能性卻越來越渺茫,而這必然會造成異化狀態?!?a id="w14">[14]如果人的自主性的承諾無法兌現,那么整個社會就有可能陷入令人悲觀的境地。

羅薩之所以會有這種悲觀見解,是因為他在思考的時候依然立足于工業社會,是工業社會的思維框架束縛住了他,讓他生成了這種悲觀意識。的確,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對工業社會所建構起來的一切都構成了挑戰,但這也恰恰是人獲得自主性的一次巨大的機遇。就工業社會從未真正予人以自主性而言,這意味著18世紀的啟蒙思想給了人們一個無效的承諾。之所以未能兌現承諾,是因為所建構起來的一切都與啟蒙時期的設想不盡相同,甚至走向了反面。也就是說,現實是啟蒙思想的一種異化狀態。當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對工業社會的這些建構物造成了致命沖擊后,也必然會把社會重建的任務提出來。在社會的重建中,再度做出關于人的自主性的承諾就不是一種理想,而是基于實際情況做出的,因而能夠付諸實施。當然,我們也看到,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帶來了風險社會和危機事件的頻發,使人類進入了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狀態中。不過,我們也應想到,基于這種條件的社會建構所開拓出來的將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是能夠讓人以往世代所擁有的理想在新的世界中實現的。客觀上看,社會的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條件下的人的一切行為也都必須建立在人的自主性的基礎上,因為,沒有自主性的行動也就無法在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條件下展開。正是這一客觀要求,意味著人們必須采取合作行動的形式。我們關于合作行動的構想,正是一種描繪了人的自主性得以實現的空間圖景。實際上,合作行動本身就是人的自主性得到闡釋的過程。

總之,站在工業社會的現實形態中,所看到的是社會加速帶來的種種異化。但是,如果我們從社會以及社會治理重構的角度去看社會加速化,所看到的就不再是異化,而是人類社會演進的新起點。所有與人相關的因素,都將處在生成的過程之中,充滿朝氣,散發著積極的能量。當然,在風險社會中,我們迄今所見的都是工業社會傳統政治模式運行的慣性。例如,當前發生的一場全球性大瘟疫流行期間,部分西方政客的表現就是不合作的。在中國“抗疫”行動最困難的時期,有些西方政客及其媒體隔岸觀火,甚至表現出了某種幸災樂禍。特別是美國的一些政治家,希望借此機會落井下石,不僅通過某些法案以觸動中國領土完整方面的核心利益,而且通過炫耀軍事力量去擾亂中國的“抗疫”行動。這個時候,從他們的表現看,發生在中國的危機不僅不會降臨到他們頭上,反而是可以加以利用的難得機遇,完全不去考慮“世界衛生組織”提出的忠告。然而,很快地,瘟疫也在他們的國土上流行起來。在這個時候,美國的某些政治家們仍然不在國內國際上謀求合作“抗疫”,而是在國內國際上進行推責、“甩鍋”,希望以這種方式去引導和控制民意,以求在下一次選舉中獲得更多的選票。所有這些,都是與風險社會格格不入的做法。

三 尋求風險社會中的生存之道

在工業社會領域分化的既有格局中,社會變化的加速并不是平衡推進的,有些領域的加速變化會快一些,有些領域則會顯得遲緩一些。比如,盡管工業社會傳統的政治慣性仍然發揮著作用,但是,我們也必須承認,“政治的變化和生活節奏是這里面最快的,而在生產關系和社會結構中的變化卻發生得最緩;這中間是諸如技術和經濟的變化,以及還有觀念和心態的變化”[15]。當然,這是從某個角度看到的情況,實際上,從另一個角度看,政治的變化也許是較慢的。不管怎樣,由于社會運行速度的加快,創新擴散也越來越迅速,從而使得不同領域在變化快慢的問題上可以得益于創新擴散。特別是加上各個領域所開展的自覺改革,使得社會變化在整體上能夠維持平衡。盡管如此,不同領域在變化上的不同步還是引發了各種各樣的社會矛盾。有的時候,這些矛盾甚至變得非常緊張,并以社會風險的形式出現。另外,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致使人在社會生活中會遭遇更多的非預期的偶然事項,也使得人際交往中的協調成本不斷增加,特別是時間上的協調總會因偶然事項而增加。不過,現代通信技術的應用使得這種協調變得方便了。但這種協調對計劃所安排的事項卻提出了彈性最大化的要求,以便在出現了偶然事項導致執行計劃的參與者發生變動的時候不至于帶來嚴重影響。

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使人的財富占有也陷入不確定的狀態。我們看到,在有著發達農業文明歷史的中國,人們的觀念和文化基因中似乎包含著財富累積的內容。這是因為,農業社會的確定性使人的財富可以長期持存并在家族內實現代際傳遞,所以更愿意積累財富,即養成了財富累積的習慣。這種習慣在今天就是所表現出來貨幣的高儲蓄??墒牵@種儲蓄卻并不意味著財富的持存,因為央行的每一次釋放流動性都會使儲蓄中的貨幣大幅縮水。這就是在穩定的、確定的社會中養成的習慣在迅速變動的社會中所遭遇的尷尬。不僅是財富,而且自我本身,都在存在的問題上具有了不確定性。由于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的加速化以及因此導致的偶然性和不確定性的增加,致使“自我似乎正收縮為沒有稱謂的‘點狀的自我’了,不再能將它與所扮演的角色和關系,或者說與潛在的自我確定中的稱謂,(完全地)視為一致的了,而似乎是工具式的相互關系代替了后者”[16]。其實,自我既在一個點上又離開了那個點,以致自我確定變為一個很困難的問題。但是,我們并不認為這是人與人的關系的工具化,相反,人與人的關系的工具化恰恰是存在于工業社會低速運行狀態的一種現象。也就是說,是在自我能夠得到確定的條件下,才能夠把他人當作工具;同時也把自我變成了他人的工具,即建立起了互為工具的關系。在自我很難確定的情況下,恰恰會在人離開自我的那個點時趨近于他人。這樣一來,就會在人與人之間生成合作關系,至少在邏輯空間上會包含著這樣一種隱喻。

就社會治理體系的運行和表現看,到了20世紀后期,人們已經明顯地感受到,那種在工業社會前期為社會運行加速的政治顯現出了一種在加速化中變得不再適應的狀況?!懊鎸I的發展和市場上的運動,至少政治也吃虧受損,因為它不足夠快。為經濟活動和社會進程建立一個穩定的框架,變得越來越困難,盡管有著大量法律規定,而人們半心半意地嘗試調節這種發展?!?a id="w17">[17]這是因為,“相對于革命性的機器節奏,經濟反應快捷,而政治的決定來得緩慢,尤其當它們該民主地完成時。比如以一種自由貿易協議的美名,獨立于國家的法律體系在很大程度上被秘密引入,一個越過其時間需要、意欲取消民主的過程:時間緊迫,為了貫徹這更好的事,時間被勉強分配,需要一些勇氣,為某些具有重大影響力的決定——把時間留給自己”[18]。反映在國家體制上,就是出現了更多的行政授權,即讓行政人員擁有更多的權力去決定如何行動。

羅薩認為,20世紀后期以來,“國家—政治的加速模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進步的政治’意義上的通過管制化和民族國家的標準化而實現的社會發展的動態化,正走向通過去規制化和漸進地放棄特別的民族國家的標準(直至自己的貨幣)的動態化”[19]。這已經是一種較為樂觀的看法了??梢哉f,這種去規制化應當被看作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改革行動的重要成果,也是全球化、后工業化運動中出現的一種較為積極的表現。但是,如果看到人類在風險社會中越陷越深,那么,又不能不說,政治上所取得的這些積極進展是遠遠不夠的。顯然,從實際情況看,在全球化、后工業化進程中,所進行的幾乎所有改革都是把“去規制化”作為行動目標的,只有極少數國家在這一過程中做出了強化規制的行動。雖然這種強化規制的做法在短期內并未顯現出其危害性,但長期來看,可能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對規制的強化會更多地表現出某種束縛,會把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加速化所形成的沖擊力禁錮住。一旦在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加速化所產生出來的能量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有可能爆發出一種破壞性的力量,使社會陷入危機狀態中。即便是從現實的危機事件應對來看,規制也顯現出了僵化的一面。

我們也應承認,正是因為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全球性改革運動把“改革”一詞深深地烙印在了人們的心中,才使得人們能夠面對快速變化的社會而做了許多工作。“由于社會變遷的加速而帶來的物質的和社會的背景條件、行動條件和做決定的條件的根本上的不穩定性,強迫個體,也包括組織和制度不斷地修正自己的期望,重新理解所經歷的、重新確定什么是重要的,并且反復實現協調一致和同步化的努力?!?a id="w20">[20]但是,就人類進入21世紀之后面臨著危機事件頻發的事實而言,就風險社會的特征越來越明顯而言,也說明囿于回應性模式的一些改革是有問題的。也就是說,在如何根據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加速化的事實而進行改革方面,做的還是遠遠不夠。特別需要指出的是,人們在工業社會中引以為傲的基本政治制度在風險社會中成了束縛人的手腳的東西,讓人在需要開展行動的時候深深地感受到制度的束縛。我們看到,民主制度要求一切行動都建立在商議并達成共識的基礎上,而且為了約束行政部門的行動,建立起了嚴格的程序。但在需要應急反應的時候,那些程序就成了障礙。

工業社會的發展在形式上表現出的是社會的加速化,而在內容上則一直是走在促進社會多元化、多樣化的道路上的。到了20世紀后期,特別是進入21世紀后,社會的多元化、多樣化意味著不同人群之間的共有價值變得越來越少,以至于按照民主的方式去達成社會性共識的做法也就變得越來越困難。如果希望去達成共識,即便像協商民主所設想的那種在很小的范圍內去對非常具體的事項達成共識,也需要經歷很久的協商過程,即耗費大量的時間。這就是羅薩所說的,“利益表達和利益聚合的以及(民主的)審議的真正的政治程序,也就是說決策的過程,由于晚期現代社會的文化上和社會結構上的發展,而變得越來越困難,并且因此也越來越耗費時間……因為一個社會的可以預見的價值觀的共識越少并且政治解釋中的合理性原則和合法性原則越不符合傳統或者慣例,那么達成一致或者說形成能夠得到一致贊同的政治意愿就變得愈發困難”[21]

在某個理論分析的視角中也許會看到,“在加速壓力推動著的社會的各個領域和社會的各個群體的地方,加速壓力最終可能會迫使不同的領域和不同群體打破他們的界限,因為這些界限構成了公開的速度障礙(而民族國家之間的邊界變得越來越不重要只是這一方面的一個例子)”[22]。但是,這決不意味著它們能夠融合為穩定的凝固體,而是必然會處在不停歇的融合、分化的過程中仍然呈現出多元化、多樣化的格局,從而宣布既有的這種政治模式失去了適用價值。現在的情況是,“社會的從屬關系的不穩定性和政治偏好的易變性都使得表達和組織集體的利益變得更加困難,特別是由于越來越不清楚哪些群體、聯合會和伙伴對于哪些協調過程從根本上來說是意義重大的”[23]。也就是說,一切都處在流動的、不確定的狀態中,民主賴以發揮作用的那種相對穩定性的前提消失了。或者說,社會的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已經對民主政治構成了挑戰,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突破民主政治的框架,導致一種民主控制機制的失靈。如果民主政治無法擔負起在風險社會中處理、協調各種關系的職責,反而與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的現實之間發生了沖突,并生產出了各種各樣的社會風險,那就是一場嚴重的政治危機,需要通過政治模式的重建去解決所有的問題。

當然,在20世紀后期,許多學者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并提出了許多替代性方案。其中,霍耐特的“承認理論”就代表了一種思路。正如羅薩所看到的,在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條件下,霍耐特的“為承認而斗爭所要爭取的,就從地位變成了表現。承認不再是人一輩子的成就,而是越來越變成每日的競爭。昨日的勝利和成功,在今天已經不太算數或幾乎不算數了。承認已不再能夠被積累起來,它隨時可能會因為事態的流變與社會景觀的改變而陷入完全貶值的危險。一個人擁有的地位對保持與獲得社會評價的機會來說很重要。但一個人始終無法確切擁有這個地位,無法確信這個地位在明天還有同等的重要性”[24]。擴大而言,一個組織、群體、國家亦如此,沒有可以倚仗的恒定“資本”。這種情況持續展開的邏輯也把人們導向了對當下行動的關注,而不是計較已經擁有的和正在立足的地位。也就是說,人們必須時刻準備著扮演好每一個落到自己身上的角色,通過角色扮演去贏得承認。如果一個國家仰仗自己在歷史上所贏得的地位去用霸權心態謀求對世界的支配,也許很快就會發現自己必須面對諸多無奈。

就此而言,筆者認為霍耐特的承認理論是可以成為一種跨越工業社會和后工業社會的理論的。就這一理論產生于“晚期資本主義”的時代來看,也就是說,它是在作為工業社會晚期的20世紀后期出現的一種新見解,是在感知到了社會運行和社會變化加速化的情況下做出的思考,在某種程度上描繪出了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條件下的社會關系圖譜。所以,當人們之間的競爭關系轉變為合作關系后,霍耐特所構想的承認模式仍然是適用的?;蛘哒f,霍耐特所構想的承認模式的重點在于回應社會的不確定性。因而,與青年黑格爾時期的那種對人的承認不同,也與泰勒對人的社會地位(身份)的承認不同,霍耐特的承認理論給予我們的是對人的即時業績的承認。這樣一來,就把承認引向人們正在開展的行動上來。這種承認是肯定性的承認,所導向的是合作,而不是競爭行為賴以發生的否定性承認。正是這種承認,契合了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條件下合作行動的要求。所以,筆者認為,根據霍耐特的承認理論,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一個國家,都需要把關注的重心放在當下的行動上。只有行動,而且是合作行動,才能為風險社會中的生活和生存贏得機遇。


[1] 原文載于《社會科學研究》2020年第4期。

[2]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21頁。

[3]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90頁。

[4]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16頁。

[5]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16頁。

[6]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15頁。

[7]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15頁。

[8]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17頁。

[9]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18頁。

[10]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39頁。

[11]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83頁。

[12] 烏爾里希·貝克:《風險社會》,何博聞譯,譯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194—195頁。

[13] 烏爾里?!へ惪耍骸讹L險社會》,何博聞譯,譯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65頁。

[14] 哈特穆特·羅薩:《新異化的誕生:社會加速批判理論大綱》,鄭作彧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14頁。

[15]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91頁。

[16]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75頁。

[17]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20頁。

[18] 呂迪格爾·薩弗蘭斯基:《時間——它對我們做什么和我們用它做什么》,衛茂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120頁。

[19]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243—244頁。

[20]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137頁。

[21]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12—313頁。

[22]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13頁。

[23] 哈爾特穆特·羅薩:《加速:現代社會中時間結構的改變》,董璐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第313頁。

[24] 哈特穆特·羅薩:《新異化的誕生:社會加速批判理論大綱》,鄭作彧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8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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