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 習鑿齒生的卒年考
習鑿齒,字彥威,襄陽人,其生年失載,但以現有的文獻資料不難給予一個合理的推定。與習鑿齒相去不遠的劉義慶在其《世說新語》中謂:“習鑿齒史才不常,宣武甚器之,未三十,便用為荊州治中。”[1]同條注引晉檀道鸞著《續晉陽秋》曰:“鑿齒少而博學,才情秀逸,溫甚奇之。自州從事歲中三轉至治中。”均謂習鑿齒深受東晉權臣桓溫器重,官職于三十歲前一年中連升三級。唐余知古《渚宮舊事》載:“桓溫,穆帝永和元年自徐州刺史代庾翼為荊州征西將軍,都督荊、雍、梁、益六州,辟習鑿齒為西曹主簿。”[2]《晉書》也載桓溫于穆帝永和元年(345)八月為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出鎮荊州。翌年十一月,桓溫率荊州孤軍進伐割據蜀地的成漢政權,三年三月滅成漢,隨后又平定當地鄧定、隗文發動的叛亂,四月振旅還江陵。[3]《晉陽秋》載:“習鑿齒為桓溫主簿,令于蜀,致星人,既至,問國家祚運修短之期。”[4]可見永和二年,習鑿齒隨桓溫伐蜀時已在州主簿任上,平蜀后短暫出任過蜀郡(轄成都、廣都、繁、江原、臨卭、郫六縣)之一縣令,將蜀地一知名星相師請至江陵,為桓溫預測其政治前景,或即留在江陵,當年升任治中。
史載習鑿齒受到桓溫格外青睞主要得益于新結識的好友袁喬的舉薦。袁喬在永和二年秋才到達荊州任江夏相,支持桓溫伐蜀并親自擔任伐蜀先鋒,永和四年八月因功封湘西伯,不久死去,在荊州任職時間只有大約兩年。年輕、出身陽夏(今河南太康)高門的袁喬與襄陽地方豪族出身的青年習鑿齒此前應未曾謀面,兩人在地位、聲望、事業上相差巨大,從相識到欣賞無疑也需要一些時日。[5]由此不難推斷習鑿齒自州從事→西曹主簿→蜀令→治中三連升大約發生在永和三年(347)期間,因此成為當時政壇上嶄露頭角的新人,其時不到30歲,但離30歲也不會過遠,若以最大值29歲推算,習鑿齒大概生于元帝太興二年(318),或此后1—2年。[6]
關于習鑿齒的卒年,唐許嵩《建康實錄》有明確記載:“太元九年(384),冬十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是月,前滎陽太守習鑿齒卒。”前秦苻堅派征南大將軍苻丕于379年攻陷襄陽,習鑿齒與釋道安被擄至長安,受到苻堅厚待。不久,鑿齒以罹疾為由獲準返回襄陽。太元八年(383)苻堅兵敗淝水,次年4月“襄、鄧反正,朝廷欲征鑿齒使典國史,會卒,不果”[7]。其時習鑿齒所著《漢晉春秋》《襄陽耆舊傳》等著作應已完成并蜚聲海內,苻堅的器重又使其身價倍增,應是造成朝廷在甫一收回襄陽就立即征其典國史的原因之一,另一主要原因則是其于臨終前所上《皇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后為三恪》為晉朝設計的一套新的建政理論引起了朝廷重視,但當孝武帝的詔書到達襄陽時,習鑿齒已駕鶴西歸,《晉書》本傳亦有如是記載,以此推算,習鑿齒享年應為68歲左右。
二 習鑿齒的家世履歷
《晉書》本傳載習鑿齒出身于襄陽大族,為荊楚郡姓,屬當時的次門,其怪名或來自雅致的《詩經》(見附錄)。習鑿齒年少時即以博學多才、文采炳煥聞名當時,依兩晉州郡佐吏例從當地豪族優秀子弟中辟除辟為荊州從事,被桓溫提拔為西曹主簿、蜀令,后又累遷治中、荊州別駕,習鑿齒曾在給桓溫箋中感激其知遇拔擢之恩無疑出自真心,桓溫可謂是其一生仕宦生涯的恩主。
別駕一職事繁責重,但鑿齒應付裕如,蒞事有績,前后在州十年,職業中還結識了一眾高朋,“時清談文章之士韓伯、伏滔等并相友善”,[8]在門禁森嚴的兩晉門閥政治生態中,僅出身鄉豪的習鑿齒躥升為舉足輕重的大州上綱,依勢交結王侯將相與當世名士,實屬非凡。
史載習鑿齒在荊州工作十年以后,遭遇兩次仕途挫折,被桓溫“左遷”戶曹參軍和出為滎陽太守,二者孰前孰后,史無明文。但從前引《續晉陽秋》和《世說新語》的記載順序看,習鑿齒是先左遷戶曹參軍,后出為滎陽太守。對于習鑿齒在滎陽太守任上開始撰寫《漢晉春秋》,并從滎陽病歸襄陽,史籍記載一致,僅與涉筆便誤的《晉書》有所捍格。以此推之,習鑿齒系先任戶曹參軍,后出為滎陽太守。[9]
今按,“左遷”說值得商榷。州署別駕是由州刺史自辟的理民佐吏,年俸約百石,而諸曹參軍乃軍府、王府屬官,須經中央任命、板除,或要履行中央的任命、板除手續,地位遠在州府屬官之上。戶曹參軍職司桓溫勢力范圍內的兵役、賦稅,非經驗豐富之干才不能堪此重任,非腹心忠貞之士不會輕授此要職。太守乃朝廷的封疆大吏,雖無將軍稱號,但官品直升為五品,秩約二千石,何“左遷”打擊之有?循州治中、別駕→軍(王)府諸曹參軍→郡守之路升遷的兩晉南朝官吏極多,僅從桓溫麾下循此路徑晉升的就有多位,時人皆無左遷之說。習鑿齒以一介勤勉文人出任郡守明顯屬于顯任,無疑得益于桓溫生前的最后關照,至于習鑿齒出鎮滎陽有沒有帶將軍職尚不能以簡單的一句“出為滎陽太守”論斷,況且其時沒帶將軍號的郡守雖屬少數但并非沒有。
洛陽自永嘉五年(311)被劉曜攻占后,永和十二年(356)桓溫北伐一度被短暫收回,東晉于其地設置轄河東、滎陽、陳留三郡的司州,與習鑿齒離開荊州出任滎陽太守的時間相合。興寧元年(363)“慕容煒寇滎陽,太守劉遠奔魯陽”[10],滎陽再度丟失。故習鑿齒離開滎陽回到襄陽的時間當在隆和元年(362)劉遠出任滎陽太守之前,“才學有父風”[11]的兒子習辟強應于其回鄉前后依例繼仕荊州,使其得以安心完成《漢晉春秋》《襄陽耆舊記》的撰寫,并與昔日好友謝安等頻有書信往來。其時,佛教方興,明帝極力推崇并躬自虔誠禮佛,習鑿齒遂于興寧三年(365)邀請道安法師僧團來襄陽傳教,還為其創造了優越的生活條件和良好的弘法、譯經環境,為佛教在中國的傳播,尤其在印度佛教中國化方面起到過重要推動作用。其間還被苻堅一并禮請至長安一段時間,最后壽終于襄陽。
三 習鑿齒的主要著述
在史學勃興的六朝時期,正史較野史更為繁榮,晉史見于記載的有23家之多,其中紀傳體《晉書》見于《隋書·經籍志》有九家,尚不包括梁時鄭忠所撰《晉書》七卷、庾銑《東晉新書》七卷。編年體《晉紀》九家,除裴松之《晉紀》外,皆見于《隋書·經籍志》,孫盛的《晉陽秋》、檀道鸞的《續晉陽秋》和習鑿齒的《漢晉春秋》尚不包括在其內。
史載習鑿齒“博學洽聞”“史才不常”,《隋書·經籍志》載其主要著述有《襄陽耆舊記》五卷、《習鑿齒集》五卷。[12]《新唐書·藝文志》載有《漢晉春秋》五十四卷、《襄陽耆舊傳》五卷、《逸人高士傳》八卷、《習鑿齒集》五卷。[13]
《漢晉春秋》不少材料或來源于劉珍等人的《東觀漢紀》、孫盛的《晉陽秋》、干寶的《晉紀》等史書,一些內容甚至與《晉陽秋》《晉紀》雷同,如“劉禪樂不思蜀” “羊祜增修德信以懷吳人”見載于《晉陽秋》。“諸葛誕兵敗淮南,其手下百人視死如歸”,高貴鄉公被殺后,“陳泰要司馬昭殺賈充以謝天下”見載于《晉紀》。這些雷同應是來自相同史源之故。《漢晉春秋》的行文風格也與其先的《晉陽秋》《晉紀》等編年體晉史大體一致。
《漢晉春秋》應破稿發凡于習鑿齒出守滎陽期間,主要寫作完成于病歸襄陽習家池以后。習鑿齒寫作《漢晉春秋》的目的,《續晉陽秋》認為是“斥溫覬覦之心也”[14],為歷史上絕大多數史學家所采信,只有唐劉知幾持否定態度,在他看來,哪有通過用改寫魏蜀吳三國的政權性質和朝代興替的五行運行規律,專門撰寫一部史書、用以勸諫其主子不行篡逆之事的?事實上,《漢晉春秋》成書之日桓溫早已不在人世,其抱病給孝武帝呈上其《皇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后為三恪》長疏,暗示朝廷應防止權臣篡政更在桓溫逝世十余年之后,何裁正桓溫篡政野心之有?從習鑿齒著述本身觀察,其“取戒當時”的意圖固然彰明昭著,主要目的則是想將晉朝從名不正、言不順的魏晉禪讓的建國理論中解脫出來,以“定正邪之途,明順逆之理”[15],達到改變三國正閏的根本目的,是一位比別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的當世學者,無意間為皇權專制政治制度建立了一條根本原則,有巨大的歷史指導意義。
《漢晉春秋》起自漢光武,終于晉愍,將東漢、三國、西晉三代近三百年的歷史融于一史之中,卻冠以《漢晉春秋》的書名,表明漢晉是兩個前后相繼的王朝,明白無誤直截了當地否定三國為一個歷史朝代,為了解決缺失中間這一段的技術難題,他將蜀亡以前的三國歷史設定為東漢政權的延續,劉備所建的蜀漢割據政權為其繼承者,是為正朔,在《漢晉春秋》和《襄陽耆舊傳》將蜀亡前的三國稱為季漢、或蜀;將曹魏定性為反動的篡逆政權,孫吳為混水摸魚的分裂割據勢力,踢出中國歷史的帝王序列;將蜀亡后的魏吳史歸入晉史。于臨終前還念念不忘地上了《皇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后為三恪》長疏,將他為晉朝新創的一套建政理論呈獻給孝武帝,反復論證魏晉鼎革后的晉政權是一個正義勢力完全依靠自身的智謀消滅一個反動罪惡勢力的偉大政權,并完成了統一大業,它比逆取政權的周朝正義,比借助多方力量執政的漢朝偉大,希望以此新論取代過往那個名實不符、漏洞百出、使晉朝“側足不正”的所謂“禪讓”理論,從根本上解決晉因國統不正而受到的多種束縛、有可能動搖國本、不能昭示后世的巨大政治問題。
歷史上維持儒家封建綱常名教的不乏其人,但為挽救現實政權危機,不僅為此專門撰寫一部史書,還為之創建一套新的建政理論的,習鑿齒當屬第一人且是唯一一人,可謂空前絕后,煞費苦心。由于其理論本身存在著諸多嚴重缺陷,又受多種政治因素制約未被當朝采納,但其所表達的史學思想和其本身具有的史學價值卻備受后世推崇,他提出的以蜀為正的正統史觀引發了中國古代正統與非正統問題的長期論爭。唐初王勃作《大唐千歲歷》斷魏晉至周隋均非正統,唐所封元魏、北周、隋之“三恪”應予廢黜,將習氏的觀點發揮到了極致。[16]劉知幾對習鑿齒的史學觀也給予了充分肯定。李德林認為習氏《漢晉春秋》“欲使三方所峙,同為霸名”,“正司馬炎兼并,許其帝號”[17]。但在此數百年間,還僅是少數學者的持論,直到南宋,這一史學理論才占絕對統治地位,不少史家還不惜重寫三國時期的歷史以正閏,如宋蕭常、元郝經二人撰寫《續后漢書》,明謝陛著《季漢書》,體例上均“以蜀承漢統,而列魏、吳為世家”[18]“講學家以為申明大義,上繼春秋”[19],成為封建政治的不易綱常和史學軌范,其史學意義被不斷發揚光大,羅貫中正是在這一思想觀念指導下寫就小說《三國志通俗演義》,使這一理論播揚天下。因此,與其說習鑿齒是一位歷史學家,不如說他是東晉時期一位沒能登堂入室的政治理論大家。
《漢晉春秋》在體例上采用《春秋》三傳的編年體,仿照其筆法敘事,在記載一個歷史事件后,對其中重要人物、事件用儒家的思想觀點予以臧否,這也是稍早于習鑿齒的東晉諸史家的共同做法。《漢晉春秋》品評卓越主要體現在其“彰善癉惡,以為懲勸”[20]的尖銳評論上。劉備是習鑿齒崇拜的人物,但他對劉備的評價褒貶恰當、實事求是。當劉備擁眾南逃江陵,僅能日行十余里而導致兵敗當陽時,他贊譽其“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逼事危而言不失道”[21]。在劉備用陰謀手段奪得益州時又譴責曰“今劉備襲奪璋土,權以濟業,負信違情,德義俱愆”[22]。認為其聽法正之言,納宗侄劉瑁之妻為后有違“人倫之始,王化之本”,“而違禮教”[23],更是重大過失。他批評曹操因一時得意,對張松態度傲慢,導致前功盡棄,統一大業功敗垂成,實在不值。告誡統治者要始終謙和謹慎,否則容易以小失大。
敘事周詳,注重倫理道德,品評卓越是《漢晉春秋》的過人之處。裴松之贊譽“孫盛、習鑿齒搜求異同,罔有所遺”[24]。為我們保存了不少極有價值的稀見史料。張承宗據現存《漢晉春秋》輯文統計,裴松之“在他為《三國志》注中‘用《漢晉春秋》曰’的形式補充史料70條,又用‘習鑿齒曰’形式,提供史論16條,合計達86條”,“在南朝的史著和史注中引用習氏《漢晉春秋》有沈約《宋書》的《禮志》《五行志》《州志》,梁劉昭為司馬彪《續漢書》所作的注補,劉孝標為《世說新語》所作的注等”,“唐宋類書中引用習鑿齒的《漢晉春秋》的有《群書治要》《藝文類聚》《北堂書鈔》《初學記》《開元占經》《白孔六貼》及《太平御覽》等。史注中引用《漢晉春秋》的有李賢為《后漢書》所作注,此外還有《文選》李善注亦有所引用。其中以《太平御覽》引用最多”,“《太平御覽》保存習氏《漢晉春秋》中的史料19條,另有史論1條《別周魯通諸葛論》”[25]。這些著錄保存了許多有價值的史料,如蜀建興七年(229)孫權稱帝,“其群臣以并尊二帝來告”[26]。當時,蜀國群臣咸要公開聲討孫權僭越之罪,諸葛亮則力排眾議,從實際出發,再次闡明與吳結盟的重要性,精辟地分析了繼續結盟與絕交的利弊,說服了眾人,“乃遣衛尉陳震慶權正號”[27]。這是研究吳、蜀關系的重要史料。關于諸葛亮的相關史實,《三國志》記載頗為簡略,而《漢晉春秋》則保存了很多歷史細節。如《諸葛亮傳》僅記“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漢晉春秋》則詳細記載“亮家于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28]。建興六年(228),諸葛亮北伐,《三國志·諸葛亮傳》只有寥寥數語,而《漢晉春秋》則詳細記載了當時朝廷中的爭議和諸葛亮的析答,從而使我們對這次北伐的緣由和諸葛亮的戰略思想有一個清晰的理解。[29]諸葛亮討伐南中,《三國志》只記了“亮率眾南征,其秋悉平”。《漢晉春秋》則記載了馬謖告誡諸葛亮,對南中的征討要以攻心為上,續述諸葛亮七擒七縱孟獲故事,事雖或不實,但仍不失為研究蜀對邊疆和少數民族政策的重要資料。[30]建興九年(231),諸葛亮再次北伐,《三國志》只記了22個字,而《漢晉春秋》則以近四百字的篇幅詳細記述這次戰役的全過程。[31]
《漢晉春秋》所用史料也有一些失察失實之處,如上面提及的“七擒七縱孟獲,南人不復反”事,清人曾予質疑:“夫一陣之頃,固無七縱七禽之理。若縱之去而復為陣戰以禽之,則蠻煙瘴嶺之間如是七往返,勢必曠日持久,何能春出而秋還?亮之表又云:并日而食矣。三軍儲偫何所取資?此實事之必無,而世反以此訝之為至神,仰以為至奇,耳食口傳,群然不以為怪。”[32]當代學術界對此事也基本持懷疑否定態度,繆越稱其事“是不合情理的”,“也是不合事實的”[33]。引用《漢晉春秋》最多的裴松之對習鑿齒的一些記載的真實性亦持謹慎態度,還指出過《襄陽記》和《漢晉春秋》在記載董恢以宣信中郎副費祎使吳時,一些內容自相抵牾:“此二書俱出習氏而不同若此……以此疑習氏之言為不審的也。”[34]
《漢晉春秋》敘事語言也較司馬遷、班固輩瑣碎,正文往往與夾注互混,保留有當時史家的通病。其體例黜魏帝蜀,現存輯文中卻多是直呼昭烈皇帝為“劉備”“劉玄德”“先主”,稱曹操為武帝、曹丕為文帝,茲或是引用者的疏忽所致,亦可能是魏晉禪讓是當朝建政的法理依據,仍不得不以官方意見敘之。
《襄陽耆舊記》是一部記述一地人文史地的著作,主要記述襄陽的地理山川、先賢名士、風土物產、古跡傳說,意在“矜其鄉賢,美其邦族”[35]。裴松之注《三國志》作《襄陽記》,杭世駿《三國志補注》作《襄陽耆舊傳》,《隋書》作《襄陽耆舊記》,新舊《唐書》作《襄陽耆舊傳》,《通志》《說郛》、郡齋本作《襄陽耆舊傳》,宋《崇文總目》卷3《正史類》謂《襄陽耆舊傳》三卷。而《文獻通考》、元脫脫之《宋史》仍作《襄陽耆舊記》,這些作者未必真的看過原著,其記述可能都轉引自《隋書》。
《郡齋讀書志》謂:“《襄陽耆舊記》,右晉習鑿齒撰,前載襄陽人物,中載其山川城邑,后載其牧守。《隋書·經籍志》曰《耆舊記》、《唐藝文志》曰《耆舊傳》。觀其書,紀錄叢脞,非傳體也,名當從《經籍志》云。”[36]一直是權威結論。事實上,此書的內容不僅限于郡書,也有家史、地理、都邑等,所記襄陽山川、城邑與牧守也不能以襄陽之耆舊視之,以《傳》名此書確有不妥之處,名之《記》更為準確,故許多史籍在引用該書時,皆稱之為《襄陽記》,引用《襄陽耆舊記》最多的裴松之《三國志注》無不以《襄陽記》稱之,稍有不慎,極易與所謂郭仲產的《襄陽記》混為一談。不過,筆者以為郭仲產并未撰寫過《襄陽記》,乃是后人見《襄陽耆舊記》載有習鑿齒身后事,遂誤傳、誤信其后的郭仲產曾撰有《襄陽記》,其所謂的郭仲產《襄陽記》的文字應該是好事者續寫之《襄陽耆舊傳》,或許原本就是郭仲產《南雍州記》的文字,郭仲產撰有《襄陽記》或其續撰過《襄陽耆舊記》的理據闕如。
漢魏六朝時,出現了大量傳錄鄉邦賢達、風流名士的“郡國之書”,如《兗州先賢傳》《徐州先賢傳》《交州先賢傳》《益部耆舊傳》《魯國先賢傳》《汝南先賢傳》《陳留耆舊傳》《會稽先賢傳》等。不過,誠如劉知幾所言,著作雖多,其“能傳諸不朽,見美來裔者,蓋無幾焉”[37]。《襄陽耆舊記》無疑是其中的一部能“見美來裔者”。
習鑿齒撰寫《襄陽耆舊記》的重要目的之一是為襄陽習氏創造一個良好的政治文化環境。通過對峴山一帶襄陽大族和荊州刺史偶遇二十多位中央中級官吏會集一起之所謂“冠蓋里”的描寫,點明習家池乃是地靈人杰的風水寶地;通過對習融、習郁、習珍3個習氏先祖的重點塑造,輔之以對習溫、習承業、習禎等人嘉德懿行的簡單勾勒,巧妙地為襄陽習氏創造了一個華麗的先世世系;通過對習英習、龐林婦、習藹等人的描摹,為襄陽習氏樹立了一個家教謹嚴、詩書傳家、尊重禮法的門風形象;運用、創作典型事例,精心刻畫兩晉襄陽諸牧守形象,拉近了襄陽習氏與東晉朝野的密切關系,對襄陽習氏久列六朝仕林無疑有所幫助。收錄襄陽習鑿齒生前人物中,習氏人物多達13人,他們分別仕宦于蜀漢、吳,以蜀漢為多,活躍于曹魏政權的習授則遭擯棄,見于史籍的習忠、習隆尚未算在內。書中多有溢美襄陽習氏人物之辭,錄入習氏女性一位,此類做法實不多見,家鄉、家族情結之重不難概見。其所記人物中,龐德公、羊祜、杜預、劉弘、山簡等人的史料幾乎被《晉書》全文采用,被采納尚不知曉者不知凡幾。吳慶燾輯錄的第三卷“山川”部分14條中3條與習家池有關,其中2條有直接關系。第四卷“城邑”部分共有8條,其中的6條內容實與城邑無關,當是內容散失難覓加之吳慶燾輯補不慎所至。第五“牧守”部分8條,妙筆生花地對胡烈、羊祜、山簡、劉弘、皮初、桓宣、鄧遐、朱序等九位當朝名宦進行傾力描寫甚至創作,影響最大,以羊祜、山簡寫得最為鮮活感人,也是《晉書》中的精彩之筆。
習鑿齒在《襄陽耆舊記》中以鮮明的政治立場、儒家的道德價值觀、清雅的審美取向,平實清淡、信息量大的簡短語言,循序漸進、絲絲入扣的敘事手法,獨特而富有感染力的語言表達方式,將一個個并不鮮明顯赫甚或是極為普通的人物、事件描寫得鮮活奪目,形象豐滿,頗有志人小說的味道,深得左丘明、司馬遷、班固敘事作文手法之精髓。《襄陽耆舊記》不僅是一部早期的地方史著作,還是一部優秀的傳記文學作品,無名氏將其收入《五朝小說大觀》,頗具真知灼見。
《習鑿齒集》五卷內容無考,從書名看,《與桓祕書》《與釋道安書》《與謝安論釋道安書》 《與謝侍中書》 《與褚常侍書》諸信函,政論文《皇晉宜越魏繼漢不應以魏后為三恪》《別(削、側)周魯而通諸葛論》及小詩《燈》《諸葛武侯宅銘》《南征賦》等均應該是其《集》中的內容。朱勝非《紺珠集》卷五“蟾蜍辟兵”條稱文字來自《習鑿齒集》[38],誠如此,其書應該包括劉知幾所稱“雜記”和“地理書”方面的內容。[39]《習鑿齒集》雖然散失嚴重,然就單篇文字而言不少篇什卻相對完整,本書輯錄其政論文2篇,尺牘5函,詩賦(含片段)3篇,雜記(含片段)7條。習鑿齒的史學思想在《集》中闡釋得更為清晰系統,其所具有的深厚佛學功底與文學才能在《集》中得到較為充分的反映,并有一定的佛學和文學研究價值。
新舊《唐書》載習鑿齒還撰有《逸人高士傳》八卷,[40]卻沒有留下可以鑿信的只言片語,[41]即使有,也因未標明作者而無從辨識,對該書內容、體例乃至該書是否真的存在皆無法準確判斷。我們若從習鑿齒的其他著述引用頻率都較高,桓玄曾以其世荊楚無“肥遁之士”為憾,出資讓皇甫希之專門創作荊楚隱逸人物故事,被時人譏為“充隱”的故事看,習鑿齒在《襄陽耆舊記》之外,另撰有同類性質的《逸人高士傳》的可能性不大,本書亦無從輯錄。
四 習鑿齒著作的流傳
《漢晉春秋》約于唐末五代時散佚。周必大《文忠集》云《漢晉春秋》 “徒見于《唐·藝文志》及本朝《太平御覽》之目,逮仁宗時修《崇文總目》,其書已逸,或謂世亦有之,而未之見也”[42]。清末,始有黃奭以人物為中心的輯佚本一卷,收《漢學堂叢書》中,湯球以編年形式輯為三卷,收《廣雅書局叢書》中,黃本主要收輯史事,極少收錄評論;湯本則史事評論并收,兼及有關論議。我們現在所見的是清人湯球、黃奭二人輯錄的佚文百余條不足二萬字的版本。王仁俊輯本雖號稱一卷,實則只有簡單一條,收入《玉函山房輯佚書補編》中,尚未刊行,稿本現藏于上海圖書館。喬治忠先生將湯球《漢晉春秋》輯本予以整理校注,收入《眾家編年體晉史》中,1989年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并將黃奭輯佚本中所有湯輯本漏略的部分內容作為補遺收錄。近年,閻步克將湯球《漢晉春秋》輯入其《眾家編年體晉史》中,仍為三卷本,被陜西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錄入其2001年開發的漢籍檢索系統。黃尚明在湯本基礎上進行了校勘和注譯,其《漢晉春秋今注今譯》2011年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余鵬飛對幾個輯本進行了校補,其《校補漢晉春秋》2012年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刊出。這些輯佚的內容可能連原書內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不過如前所述,已足以窺探其體例風格與內容之大觀。在喬治中先生輯校的《眾家編年體晉史》中,《漢晉春秋》所占的篇幅最大,說明習著質量高于大多數編年體《晉書》。
學術界一直認為南宋時《襄陽耆舊記》原著依然存在,南宋光宗紹熙年間(1190—1194)由襄陽太守吳琚“刻于郡齋”,深惜其本未能傳世。事實上,在紹熙前百余年的北宋,皇甫選看到的《襄陽耆舊記》已非原本,他說:“習鑿齒《襄陽耆舊傳記》,書曰五卷,載先賢事跡及山川地理,末有賀鑄題疑,記述無倫貫,非全書云。”[43]書后已有北宋著名詞人賀鑄所題“記述無倫貫”的書評和其書并非原作的發疑。明神宗時,襄陽宜城進士胡價為臨海縣令,于曾參與編修《湖北通志》的陳曾佑即所說之學生處獲得鈔本,刻于明萬歷二十一年(1593),稱此底本來自宋以來傳世的三卷本,或當是《崇文總目》所言之三卷本。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任兆麟對其家藏的一冊郡齋刊本《襄陽耆舊傳》予以整理,刪節后人續補部分,厘訂為三卷,收入其《心齋十種》本中(見附錄序二)。光緒二十五年(1889),自稱吳琚族裔的襄陽吳慶燾做了進一步的校補考訂,簡單粗糙不乏訛錯地增入內容單薄的山川、城邑兩卷,以補足原書之五卷。今人武漢大學黃惠賢先生著《校補襄陽耆舊記》,“在‘人物’、‘守宰’的三卷以心齋十種本為底本,參考吳慶燾本,著重于校勘;‘山川’、‘城邑’二卷,參考清人王謨輯習鑿齒《襄陽記》和吳本,著重在于輯補,附帶作點校勘”[44]。湖北大學舒焚、張林川的《襄陽耆舊記校注》(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以吳本為底本,對該書每篇都做了校訂、注釋與全文翻譯,同時補充相關史籍,旨在盡量恢復原貌,為讀者省去翻檢相關資料與字詞書之辛勞。兩個版本的作者都對該書的輯錄、翻刻、流傳等做了詳細考證。
2013年筆者于上海圖書館偶然發現與任兆麟家藏版大約相同的郡齋本《襄陽耆舊傳》善本。其所謂的右漕司是吳琚任襄陽太守時的襄陽右漕司藏本,還是南宋初任四川轉運(漕司)副使井度的收藏本,已不得而知。職居漕司副使的井度臨終前將其豐富的藏書一并送給了晁公武。晁氏于任合州、恭州、榮州知州時,以井度所贈加上自己的藏書,撰成《郡齋讀書志》,共得書二萬四千五百余卷,其中便記有“前載襄陽人物,中載其山川城邑,后載其牧守”“紀錄叢脞,非傳體”的五卷本《襄陽耆舊記》。但無論是哪個漕司版本,肯定被吳琚重新編輯訂正過,因為現在所看到的,明嘉靖間重刻的這部被認為是“已佚”的郡齋本《襄陽耆舊傳》已無山川、城邑和牧守,也沒有編目和分卷,聽任后世好事者主要據現成史書簡單刪節抄襲續寫至五代漢時的襄陽耆舊和守宰,文字粗糙,訛誤甚多,幾無價值可言,所選人物粗疏不全,亦非皆為襄陽郡姓,如齊末名宦襄陽令沈約、張弘策、梁雍州刺史蕭綱皆未入傳,而先賢中居然還夾雜有習鑿齒本人的小傳。書中晉夏侯玄、唐孟浩然“俄而玄宗至”之“玄”字,均避宋真宗附會趙氏始祖為玄朗諱,改“玄”為“元”,為避宋太祖趙匡胤父追尊宣祖武昭皇帝弘殷諱,改晉“劉弘”為“劉洪”、唐鮑防條“桑弘羊”為“桑洪羊”。為避宋仁宗“趙禎”諱,唐尹怦條將唐太宗“貞觀”年號寫作“正觀”,可見這本讓大家深為期待念念不忘的所謂“郡齋本”,并非皇甫選和賀鑄所見“記述無倫貫”的《襄陽耆舊傳(記)》,這應是吳琚或他人對皇甫選和賀鑄所見或井度收藏的郡齋本加以刪節續寫并改稱《襄陽耆舊傳》的改寫本,文獻中屢見將《襄陽耆舊記》稱為《襄陽耆舊傳》,所記人物往往晚至習鑿齒身后數世等諸多混亂現象皆當根源于此。任氏所謂其家藏的一冊《襄陽耆舊傳》正是明神宗時重刻的宋吳琚刻于襄陽郡齋的郡齋本,他刪除郡齋本所記習鑿齒身后人物,加以簡單編目,訂正補充數處,厘定為三卷本,這即是清吳慶燾及其他當代學者整理時用作底本的基礎版本,而非習鑿齒原書之三卷本,此次輯校恢復其原貌,以斯釋疑解惑。
在此書付梓初校期間,筆者又找到北京圖書館(今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無名氏重校的抄本《重校襄陽耆舊傳》,厘訂為上下兩卷,訛錯脫漏極多,不足為本次校注之參考,著名藏書家黃丕烈為之作記(見附錄《題跋》),直呼是書為偽書,應偽于宋時,并提及當時的另一藏書大家陳鳣(1753—1817)新收了一本由吳琚專刻于郡齋的《襄陽耆舊傳》,該書見錄于清初藏書大家錢謙益的《絳云樓書目》,知吳琚所刻郡齋本曾分別為陳鳣的向山閣和錢謙益的絳云樓所收藏。絳云樓藏書焚毀于順治七年(1650),向山閣藏本或即是筆者所見上圖收藏之郡齋本,黃丕烈稱為匯刻本,亦是本書校勘之底本。至此,傳說已佚失的宋明清諸版本之《襄陽耆舊傳》碩果猶存。
本書在吸收前人成果的基礎上首次對《漢晉春秋》 《襄陽耆舊記》《習鑿齒集》合輯為《習鑿齒文史合集校注》,仍屬于傳統的“校正文字,解字注音,闡釋典故,解析文意”范疇。本書的特點一是首次完成對習鑿齒全部著述的輯校整理,鑒于當代檢索技術的巨大進步與廣泛應用,注文均未作深入廣泛的收集堆砌。二是郡齋本《襄陽耆舊傳》雖非習鑿齒原著,但說其是偽書并不確切,審諸文字,習氏生前部分文字語言與習氏的書法風格完全一致,可以與其他史籍注引的零星資料相對照,自是習氏原作,只有極少條目被后世竄亂,如將早于習鑿齒的習嘏條附于習鑿齒條之后,將孫盛評論司馬炎滅蜀讖語的文字放入向充傳內,其竄亂續寫時間當發生在五代之漢而不是黃丕烈所說的宋,不僅不是偽書,正是其書為歷代所重才引致好事者將其續寫至五代之漢,仍可視為《襄陽耆舊傳》的祖本,對近幾十年輯校的幾個版本也有所匡正和補充,如流傳本蔡瑁條文字:“魏文作《典論》,以蔡瑁成之”,于文義不通,郡齋本作“魏文作《典論》,以蔡瑁誡之”,則文義明白曉暢,故筆者仍以其作底本,保持其不分卷原貌,僅增加序號和人名作簡目,后附吳慶燾等輯補的山川、城邑兩卷,及明陸長庚、清任兆麟、黃丕烈、吳慶燾四個序跋。三是提出了習鑿齒的仕進與仕宦生涯都得益于桓溫的關照,“裁正桓溫篡政野心說”鑿空等新解。
習鑿齒的著述是治漢晉史的必備案頭資料,本書首次予以合輯與簡單校注,并作極少量的考證,冀能方便漢晉文史學者的研究。
書稿初稿完成于2014年,今始得本校襄陽歷史文化研究院資助付梓,秦軍榮院長對出版給予了鼎力襄助。靳進老師負責了《襄陽耆舊傳》習鑿齒身后增補部分和附錄二、三的校注,以及參考文獻、人名地名索引和少量校對任務,其余由葉植完成并最終修改審定。
[1](南朝宋)劉義慶著,(南朝梁)劉孝標注,余嘉錫撰:《世說新語箋疏》卷上之下《文學第四》,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58頁。
[2](唐)余知古著,袁華忠注譯:《渚宮舊事譯注》卷5《晉代》,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1頁。
[3]《晉書》卷98《桓溫傳》,中華書局1974年標點本,第2569頁。
[4](隋)虞世南:《北堂書鈔》卷73《主薄》“三十年看儒書不如詣習主薄”條,引檀道鸞《晉陽秋》。中國書店1989年影印本,第266頁。四庫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薄”作“簿”。四庫本“至”作“致”。
[5]參見黃惠賢、柳春新《〈晉書·習鑿齒傳〉述評》,《魏晉南北朝隋唐史資料》,第24輯,2008年。
[6]參閱黃惠賢《習鑿齒事跡叢考》,《襄陽師專學報》(社科專號)1988年第3期。
[7]《晉書》卷82《習鑿齒傳》,第2154頁。另見附錄。
[8]《晉書》卷82《習鑿齒傳》,第2153頁。
[9]《晉書》卷82《習鑿齒傳》,第2153頁。
[10]《晉書》卷8《哀帝紀》,第207頁。
[11]《晉書》卷82《習鑿齒傳》,第2158頁。
[12]《隋書》卷33《經籍志二》,中華書局1973年標點本,第975頁;卷35《經籍志四》,第1068頁。
[13]《新唐書》卷58《藝文志二》,中華書局1975年標點本,第1459、1480頁;卷60《藝文志四》,第1588頁。《舊唐書·經籍志上》《文獻通考·經籍考·史》所載同。
[14](清)湯球、黃奭輯,喬治忠校注:《眾家編年體晉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251頁。
[15](唐)劉知幾撰,(清)浦起龍釋:《史通通釋》卷7《探》,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212頁。
[16]《舊唐書》卷190上《王勃傳》,第5006頁。
[17]《隋書》卷42《李德林傳》,中華書局1973年標點本,第1196頁。
[18]《江南通志》卷169《人物志·隱逸·徽州府》,《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1986年影印版,史部,第511冊第852頁。
[19]《通鑒問疑提要》,《四庫全書總目》卷88,《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1986年影印版,第2冊第811頁。
[20]《晉書》卷82《列傳第五十二》史臣曰,第2159頁。
[21]《三國志》卷32《先主傳》裴注引習鑿齒語,中華書局1959年標點本,第878頁。
[22]《三國志》卷37《龐統傳》裴注引習鑿齒語,第956頁。
[23]《三國志》卷34《二主妃子傳》裴注引習鑿齒語,第906頁。
[24]《三國志》卷35《蜀志·諸葛亮傳》裴注引《郭沖五事》,第925頁。
[25]張承宗:《〈漢晉春秋〉在史學上的影響》,《史學史研究》1996年第2期。
[26]《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第924頁。
[27]《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第924—925頁。
[28]《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第911頁。
[29]《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第923—924頁。
[30]見《三國志》卷35《諸葛亮傳》,裴注引《漢晉春秋》,第921頁。
[31]參見張承宗《〈漢晉春秋〉在史學上的影響》,《史學史研究》1996年第2期。
[32]《書蜀志諸葛亮傳七縱七禽事》,載《御制文集二集》卷31《書事》,《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1986年影印版,集部,第1301冊第475頁。
[33]方北辰:《三國志全本今譯注》繆越作《序論》,陜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二版,第8—9頁。
[34]《三國志》卷39《董允傳》裴松之案語,第987頁。
[35](唐)劉知幾撰,(清)浦起龍釋:《史通通釋》卷10《載述》,第275頁。
[36]晁公武撰、孫猛校證:《郡齋讀書志校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364頁。
[37](唐)劉知幾撰,趙呂甫校注:《史通新校注》之《內篇·雜述篇》,重慶出版社1990年版,第582頁。
[38](宋)朱勝非:《紺珠集》卷5《嘉話錄》“蟾蜍辟兵”條,《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1986年影印版,集部,第872冊第368頁。
[39](宋)朱勝非:《紺珠集》卷5《嘉話錄》“蟾蜍辟兵”條,第872冊,第368頁。
[40]《舊唐書》卷46《經籍志·經籍上》,中華書局1975年標點本,第2002頁;《新唐書》卷58《藝文志》,第1480頁。
[41]《太平御覽》卷532《禮儀部》有“習鑿齒《逸民高士傳》曰董威輦,不知何許人,忽見于洛陽白社中。”《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2—1986年影印版,子部,第898冊第69頁。筆者案:董威輦見于洛陽白社中事逸出荊楚、逸出襄陽的地理范圍,其事見于《晉書·隱逸傳》《神仙傳》《晉陽秋》等,以出于《晉書·隱逸傳》最為可信。
[42]《文獻通考》卷191《經籍考十八》,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623—1624頁。
[43](宋)王應麟:《玉海》卷15《地理·地理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258頁。
[44]黃惠賢:《校補襄陽耆舊記·序》,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