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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草原絲路樞紐地西域的三大文化變異

西域是歷史上草原路與綠洲絲路連接的共同中轉地,這一地區歷史上發生過一個震驚世界的巨變,那就是游牧民族的大規模突厥化和伊斯蘭化。

一 草原民族引發的西域三大文化變異

西域文化的巨大變遷,雖然與眾多歷史事件有關,除了成吉思汗的崛起,使得蒙古族和突厥各族大規模遷入西域,還跟古絲路上唐代的突厥和粟特商人等流入西域并控制草原絲路貿易而起過巨大歷史作用有關。

西域作為古代貿易交換、文化交流的最大中心樞紐地,它所經歷的三大巨變,在世界上也是罕見的。三大巨變之一是當地民族語言幾乎從印歐語系伊蘭語族全面演變為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巨變之二是當地原歐羅巴人種民族大多混血化為突厥語族歐羅巴·蒙古人種;巨變之三則是原多種宗教信仰的當地主要民族幾乎全部伊斯蘭化為單一的穆斯林民族了。前兩種文化變異即一般所稱的突厥化。

國外學者一般認為,古代原西域最早的主要民族為塞克(薩迦)人,屬歐羅巴人種,操印歐語系東伊蘭語族。持這種觀點的代表人物,如日本羽田亨先生,強調古代布滿各類薩迦人的西域是伊蘭人的根據地[12]

在國內,有關代表性著作如《塞種史研究》一書,著名中國絲路學專家余太山先生根據中外史料及考古材料,詳細考證了塞克人的分布與族屬。他的結論是:“《漢書·西域傳》所見塞人,應即阿喀美尼朝波斯大流士一世貝希斯頓銘文所見薩迦(Saka)人,主要包括Asii、Gasiani、Tochari和Sacrauli四個部落或部族。他們先后主要活動在伊犁河、楚河流域,希臘人稱之為伊塞頓,向西擴張至錫爾河,后被波斯人稱為薩迦。該書認為,Asii等四部塞人,連同大月氏和烏孫,均系歐羅巴種,操印歐語系”。[13]

然而,曾幾何時,中亞兩河流域的居民,除了處于山區的塔吉克族尚保留了印歐語和歐羅巴伊蘭人種以外,其他原布滿中亞兩河流域、天山以北、塔里木盆地等廣大地域的原居民竟完全異化成為操阿爾泰語系的突厥語民族了,這真稱得上是一幅奇特的世界文化巨變畫面。

另外,西域在前伊斯蘭時期,原是五彩繽紛的多種宗教交相活躍的舞臺,其宗教文化多元的狀況也是與其地處東西交通中樞地帶的實際相吻合的。塞克人早期的宗教信仰為薩滿教和瑣羅亞斯德教,尤其后者在西域廣為流傳。而佛教傳入古西域、今新疆地域內大約在公元3世紀前后。其他回鶻信佛教直到明代方才“有絕滅之勢”[14]。摩尼教也曾盛行于西域。其傳播于中亞的時間,我們認同大約為公元3世紀[15]。基督教及其支派景教,則在公元5世紀傳入了西域的兩河流域一帶,國外東方學者們提到較早傳入景教的地方有撒瑪爾罕、馬魯和哈烈等[16]。可見,地處絲綢之路上的西域地區,歷史上一向是各種宗教爭相輝映的多元宗教文化共存的地域[17]

但是,在高昌15世紀接受伊斯蘭教后,西域的維吾爾族也結束了多教信仰的歷史,成為伊斯蘭信仰之民族。幾乎與此同時,中亞廣大地區的哈薩克、烏茲別克、土庫曼、天山吉爾吉斯等民族也先后變成了單一伊斯蘭教信仰的民族,即在不到5個世紀的時間里,曾幾何時還風靡一時的各種宗教文化,竟然迅速從這片廣闊的地域紛紛退出了歷史舞臺,上述地區也奇跡般地全盤異變為單一的伊斯蘭宗教文化區了。

二 西域文化巨大變異的原因與實質

世界是動態的,文化發生交融,變異也是必然的。但是,像西域這樣從語言、人種到宗教發生如此徹底的變異,實屬罕見和奇哉!怪哉!而且其變異方向又沒有像中國古代其他邊疆民族那樣,大多深受內地漢文化輻射的影響,那么其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首先,西域所處絲綢之路這一東西交通的中樞地帶是一個無法封閉的地區,自古就是東西方經濟、文化進行交融以及各種政治勢力和游牧民族長期進行爭奪之地。特別是中國北方蒙古族及其后裔所建各汗國以西域綠洲農耕區為目標的長期西向運動,其時間之長,活動地域覆蓋面之廣,是促使西域發生突厥化方向巨大文化變異的主要原因之一。

中國古代北方民族由其游牧經濟特征向農耕經濟文化區的運動,基本上是兩大方向:一是南向進入中原,如匈奴、鮮卑、漠南蒙古,等等,南向運動的結果,除少數參與形成了土族、裕固族、東鄉族等新民族外,多數都與漢族交融,其文化變異也多表現為接受漢文化,或為漢文化所涵化。北方民族另一個移動方向則是以西域綠洲農耕貿易區為目標的西向運動,如北匈奴、柔然、突厥、蒙古等。所以,西域文化之所以會發生巨大變異又是與蒙古突厥系民族的西向活動分不開的。不過隋唐時代才開始是突厥文化在西域較大規模滲透的時期[18]。雖然,自從公元6世紀突厥人出現在中亞后,人們就用“Turan”一字來表示“突厥斯坦”,也就是說“突厥人的國家”,但這一地區的突厥化,卻根本不像一般人認為的那樣,在東、西突厥汗國時就完成了[19]。因為當時雖有不少突厥游牧人的遷入,但他們到綠洲地區從事農業的還很少,因而不可能與那里原有的定居居民融合,使之突厥化,而且當時,突厥語系的回鶻族則還尚未大批遷入,回鶻西遷主要在公元9世紀以后才完成的。

我們認為,西域突厥化的文化變異總體加速至少是在公元11世紀以后,而大規模的突厥化質變的最終實現則是在公元13—15世紀。[20]

蒙古國公元13世紀橫跨歐亞,中西交通空前暢通,也才使中國北方突厥語各族與直至欽察草原的大量突厥人及原中亞居民發生了大融合,最終形成了一系列阿爾泰語系突厥語族。東匈或西匈語支的各種新民族不僅語言突厥化,而且是人種變為歐羅巴—蒙古混合人種的主要原因。

但是眾所周知,僅憑壓倒多數的人口,是不可能使其他民族被動融合的,哪怕是龐大的落后民族,也往往會被融合于數量上不占優勢的先進民族。西域的突厥化還因為當時突厥文化有其先進優勢,據突厥文中“薩爾特”一詞詞義,“那時,薩爾特一詞是指商人而言,且系指突厥族的一切商人而言。……為歷代人對富人、文明人、商人及伊斯蘭教徒之稱……突厥人當時被看作‘文明人’,其文化也顯然因商業經濟而富有競爭力”[21]。即再加上當時突厥作為統治民族的優勢地位等多種因素,從而促進了當地語言文化的變異過程。

其次,“伊斯蘭教既是‘和平教’,又主張‘圣戰’‘吉哈德’,即‘強制推行伊斯蘭教的意思’。在公元7—8世紀,阿拉伯人就是用武力‘圣戰’,把伊斯蘭教廣泛傳播到整個近東、中亞、外高加索和印度北部的”。[22]我們認為,許多大規模的或深刻的伊斯蘭化現象并非都是“圣戰”的結果。例如,公元10世紀喀喇汗朝時,沙杜克之信教,只有受薩曼王子影響之說,并無與“圣戰”有關之記載[23]。羽田亨說“自公元10世紀起,西域之回教文明漸次發展,至公元14世紀末頃止,完全風靡于其地,舊時之西域文明,竟至不留其形”[24],顯然,并不是全憑武力使之“風靡”的。

蒙古征服者靠鐵騎文化最終在中亞也沒能立足,也均被伊斯蘭化和突厥化了,這是眾所周知的。所以,我們認為西域文化巨變基本上是優質文化對缺乏主體民族意識的弱質文化的勝利,甚至可以說是依靠絲綢之路的強勢經濟為基礎的伊斯蘭文化對于雖然具有悠久古文明,但卻在與先進經濟結合方面保守而實力弱化的希臘、波斯和漢文化的全面勝利[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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