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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密及其《國富論》在近代中國的傳播和影響

1776年,英國經濟學家亞當·斯密著《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簡稱《國富論》)出版。此書出版后在英國和歐洲引起很大反響。斯密生前出了5版,以后逐漸被譯成多國文字在世界傳播。鴉片戰爭以后,隨著西學東漸,包括亞當·斯密理論在內的西方資產階級經濟學說也傳入中國,并受到中國知識界的廣泛關注。對于亞當·斯密及其學說在近代中國的傳播情況,學術界雖然有些相關論述,但大多語焉不詳,缺乏深入的闡述和專門研究。因此,我們有必要對亞當·斯密及其《國富論》在近代中國的傳播進行全方位的考察,以闡明它對中國的意義和影響。

19世紀70年代,中國人已開始關注亞當·斯密的著作。當中國第一任駐英公使郭嵩燾出使英國時,曾與正在此考察財政的日本人井上馨等人討論“查考英國稅課當看何書”的問題。他在光緒三年(1877)二月的一篇日記中寫道:“詢其所讀洋書,一種曰阿達格斯密斯[Adam Smith,亞當斯密],一種曰長斯覺爾密羅[John Stuart Mill,約翰穆勒]。所言經國事宜,多可聽者。中國人才相距何止萬里,為愧為愧!”[1]隨同郭嵩燾出使英國的副使劉錫鴻也在出使筆記中提到此事:“正使叩以查考英之稅課當看何書?并以書名《威羅士疴弗呢順士》者為答(威羅士者豐也,疴弗呢順士者國也,書言豐裕其國之道,故名)。此書系挨登思蔑士所著,難于翻譯,非習英文者不能閱?!?a id="w2">[2]他們所“查考”的書,實際上就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這已經是在這部名著問世整整100年之后,中國人第一次接觸到亞當·斯密及其《國富論》的名字,不過兩者對該書的具體內容皆言之未詳。

《富國策》的翻譯出版,則使亞當·斯密的經濟理論首次傳入中國。從1874年起,京師同文館即以“富國策”之名開設經濟學課程。當時的總教習、美國傳教士丁韙良以英國經濟學家亨利·法思德(Henry Fawcett)《政治經濟學手冊》(Manual of Political Economy)為教材,介紹西方經濟思想;1880年,京師同文館副教習汪鳳藻在總教習的督率下,將其譯為中文并以《富國策》為名出版。在該書的凡例和內文中曾經多次提到亞當·斯密及其學說。在《凡例》中,丁韙良說:“論此學者在泰西以英國為最。百年來名家迭出,如斯美氏、梨客多、彌爾氏”[3]。第1卷《論生財》寫道:“富國策所論述者,乃生財用財貨殖交易之道。昔斯密氏首創是學,名其書曰《邦國財用論》?!?a id="w4">[4]該卷第5章《論三要滋生之力》中詳細論述了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第2卷第4章《論工價》論述了亞當·斯密提出的造成工價貴賤的五種因素:“托業有苦有不苦”“學藝有難有不難”“工作有常有不?!薄柏熑斡兄赜胁恢亍薄俺蓴∮锌杀赜胁豢杀亍?;第3卷第10章《論稅斂之法》則詳細載述了亞當·斯密的“量民力以均稅”“取民有常制”“因時因便民”“節費以恤民”等征稅之法。[5]這里“斯美氏”“斯密氏”“司美氏”即指亞當·斯密,《邦國財用論》即《國富論》中文譯名?!陡粐摺穯柺篮?,先后出現多種版本,對近代中國思想界和社會經濟生活產生了重要影響。

1885年,英國傳教士傅蘭雅編譯《佐治芻言》一書,由江南制造局出版。該書是錢伯斯兄弟(W.& R.Chambers)教育叢書中的一種,名為《政治經濟學》(Political Economy)。原書共有35章,傅蘭雅翻譯了前面的31章,其中第14章《論財用》中有這樣一段話:“著理財之書者,始于英人阿蕩司,按其書名曰《萬國財用》,言人家生財之法,必于家內隨事撙節,免其浪費,銖積寸累,久之自能足食足用,成為小康之家。一家如是,一國如是,即極之萬國亦無不如是。旨哉其言,誠能探源立論也?!?a id="w6">[6]“阿蕩司”即亞當·斯密,《萬國財用》即《國富論》。該書出版后曾多次重印,在晚清知識界產生了重要影響,章太炎、梁啟超等人皆曾閱讀該書,并給予高度評價。

1886年,清朝總稅務司署出版了英人艾約瑟編譯的《西學略述》,介紹西方的語言、科技、經濟等學說。在第8卷“經濟卷”中,作者概述了亞當·斯密的經濟理論:“當中朝乾隆年間,英人斯米得為蘇格蘭地方書院中之性理教習,著有一書,內專詳論富國之本,甚為時人所稱許。蓋昔人論富國之原,或言多聚貨財,或言廣辟土地,而斯公概以為非,而惟以民勤工作為富國之本。其言曰,國俗尚勤……將不求富而自富也?!?a id="w7">[7]同年,艾約瑟編譯了《富國養民策》,主要是向讀者介紹西方的富國養民之道,書中有多處直接引述亞當·斯密的學說。如第1章第2節寫道:“英人亞當·斯米著有《富國探原》書。英國斯時興盛,多由于研求其生財之學術致之也,緣其書能使人洞曉貿易應無遏禁,工作應無定限之一應利益?!?a id="w8">[8]這里清楚地表明了亞當·斯密的確切名字,并給了《國富論》另一個中譯名《富國探原》,后該書因曾分節刊登在《萬國公報》(1892年8月—1896年5月)上,更是擴大了影響力度。

直到此時,《國富論》有《萬國財用》《邦國財用論》《富國探原》等名,但是仍沒有資料說明《國富論》出版的確切年份。1894年,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在《萬國公報》上發表了他口譯的《泰西近百年來大事記》,次年改名《泰西新史攬要》正式出版。其第9章寫道:“一千七百七十六年(乾隆四十一年)英人師米德·雅堂著《富國策》一書,鏤版通行,立通商之根本,新策既行,舊章盡廢,諸英人所創之新機至是始大用之而大效矣?!?a id="w9">[9]這里的“斯米德·雅堂”就是亞當·斯密,《富國策》就是《國富論》。李提摩太用《富國策》作為《國富論》的代名稱,并準確指明該書出版于1776年。

此后,《萬國公報》刊載的美國傳教士卜舫濟的《稅斂要例》,李提摩太、蔡爾康編譯的《大同學》,馬林與李玉書的《各家富國策辨》《論地租歸公之益》等文也提到了亞當·斯密的有關理論。

除了外國傳教士外,一些先進的中國人開始盡其所知介紹亞當·斯密及其著作,闡述斯密學說對經濟發展的意義。1890年,王韜撰寫的《西學原始考》中談到了亞當·斯密的經濟思想:“一千八百四年……時英國學校中多著名之士……著書述國政及貿易事宜者,曰亞丹·斯密,俱以專門名家著稱。”[10]1893年,駐英使館參贊宋育仁對西方政治制度、文化生活、社會風俗進行了考察,著有《泰西各國采風記》,其中曾介紹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西人書富國策,言理財之術,貴在分業。以琢針為喻,自熔鐵抽絲,以至磨尖穿鼻,如一人兼為之,則一日不能成數十針;以十人分業為之,則一日約可成萬針。故西人每事皆分業而治,工業如此,推之國政皆然:一,事有專司,則無所牽制;二,熟極生巧,則變通不窮;三,用志不紛,則精神少耗,中間無有曠時(凡人初操此事,必躊躇審顧,此即曠時)?!?a id="w11">[11]上海格致書院楊然青[12]曾為亞當·斯密之書作序說:“英國博士名司密司者,才優識廣,見理極明,而于格致制造之功,養民治國之要,凡可以興大利致富強者,無不拳拳致意,考察精詳,思欲公之天下,遂著一書,名《富國探原》,備述國家興衰強弱之理,古今上下之情,洞燭數千年。下筆萬言,深入顯出,刊行于世。各國之君見此書者,莫不恍然大悟,心領神會,以為確論。于是遵其法而推行之,乃得舊弊銷除,政治日新?!?a id="w13">[13]楊然青為上海格致書院的高才生,有機會閱讀亞當·斯密原文或譯作,認識也比前人更為深刻。

1896年,近代早期維新派陳熾在《續富國策·自敘》中對亞當·斯密倍加贊揚,認為其書“極論通商之理,謂商務裒多益寡,非通不興。英人舉國昭若發蒙,盡滌煩苛,以歸簡便,而近今八十載,商務之盛,遂冠全球”,“識者推原事始,歸功于《富國策》一書”[14]。同年,他在《重譯富國策》中指出:“英人斯密德,著《富國策》一書,西國通人,珍之如拱璧。李提摩太譯述《泰西新史》,推原英國富強之本,托始于是書?!姑艿抡?,英人也,首創是學,名之曰邦國財用論。”[15]他清楚地看到了英國之所以有如此之盛的國勢、如此之富的人民、如此之雄的商力,與《富國策》一書關系極大。因此,他打算續寫《國富論》,以使中國像英國一樣富甲環球。

總之,從19世紀70年代開始,《國富論》雖然尚未譯成中文,但是有不少人在著述內提及亞當·斯密和這部名著,介紹和宣傳亞當·斯密的觀點,不過這時中國人對于斯密的經濟理論還只是道聽途說,且大都極其簡略,很難起到啟蒙的作用。

甲午戰爭以后,維新思潮興起,清廷放寬了對民族企業發展的限制,為經濟自由主義思想在中國廣泛傳播提供了條件。以嚴復、梁啟超為代表的先進中國人,開始用亞當·斯密的經濟理論具體分析近代中國的經濟問題,而在分析中國經濟問題的過程中,又系統全面地傳播了亞當·斯密的經濟理論,并在學習和研究中形成了自己的經濟思想。從傳播學角度來看,這一階段實際上是更深入、更廣泛的思想傳播。

嚴復在英國留學期間,有機會閱讀了不少西方哲學、社會學、經濟學等方面的書籍,其中就包括亞當·斯密的《國富論》。甲午戰爭的失敗給了中國人極大的刺激。嚴復接連發表文章,對甲午戰敗進行了深刻反思,認識到西方經濟學對國家富強的重要性。他在《原強修訂稿》中說:“東土之人,見西國今日之財利,其隱賑流溢如是,每疑之而不信;迨親見而信矣,又莫測其所以然;及觀其治生理財之多術,然后知其悉歸功于亞丹斯密之一書,此泰西有識之公論也。”[16]他認為西方國家之所以富強,其原因在于采用了亞當·斯密《國富論》中的經濟理論和政策。因此,他從1897年開始著手翻譯《國富論》,1902年全部譯完,名為《原富》,由上海南洋公學譯書院出版。這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第一次譯成中文。他為《原富》一書所寫的6萬多言按語,處處流露出崇拜經濟自由主義之情:反對清政府干涉,主張聽民自為;反對清政府的官辦政策,主張聽任民族資產階級自己發展工商業的民辦政策??梢哉f,他借助亞當·斯密的理論,宣傳經濟自由主義原則以為發展中國的資本主義服務,既反映了他對斯密經濟理論的理解,同時也集中反映了他對尋求國家富強問題的見解和主張。

《原富》刊行后,對當時的中國思想界產生過一定的影響。梁啟超曾在《新民叢報》上撰文介紹該書:“嚴氏于中學西學,皆為我國第一流人物,此書復經數年之心力,屢易其稿,然后出世,其精美更何待言!”此書出版,轉變了數千年來中國知識界諱言謀利、輕視商貿的傳統思想,人們由此認識到中國要徹底擺脫困境,實現現代化,必須發展工商,走富國強民之路。但是,由于嚴復的譯文淵雅古奧,一般讀者對政治經濟學又十分陌生,所以能夠看懂《原富》的人還是相當有限的,加之當時中國正遭受著西方列強的經濟侵略,斯密宣揚的自由貿易主張不適于保護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這種情況也在客觀上限制了《原富》對當時中國的影響。

嚴復之外,梁啟超也是當時介紹亞當·斯密學說的重要人物。1902年,梁啟超在《新民叢報》上發表了《論學術之勢力左右世界》一文,介紹了哥白尼、培根、孟德斯鳩、盧梭、亞當·斯密等10位對西歐近代文明有貢獻的學者。他把19世紀的英國貿易繁榮歸功于亞當·斯密及其《國富論》:“一八四六年以后,英國決行自由貿易政策Free trade,盡免關稅,以致今日商務之繁盛者,斯密氏原富之論為之也。”[17]1902年,他撰寫了《生計學學說沿革小史》,這是第一部由中國學者編寫的西方經濟學說史方面的著作。書中將歐美經濟學說史以亞當·斯密為界,劃分為前后兩個部分,重點介紹了亞當·斯密的學說,進一步促進了《國富論》在中國的傳播。從導言部分可以看出,梁啟超對斯密學說的評價相當高,他說:“吾著生計學史至斯密時代,使吾生一種異感,吾乃始驚學問左右世界之力如此其宏大,吾乃始驚二百年來歐美各國以富力霸天下,舉環球九萬里為白種人一大‘瑪杰’,而推其波助其瀾者,乃在一眇眇之學士。”但是,他對亞當·斯密理論進行了全面介紹以后,從中國國情出發,認為中國應實行貿易保護政策,讀亞當·斯密的書應該“審其時、衡其勢”,“斯密之言,治當時歐洲之良藥,而非治今日中國之良藥也”。該書與讀者見面后,使人們對西方經濟學和亞當·斯密的地位有了更深刻、更廣泛的認識,擴大了經濟學知識的傳播和影響。同時,梁啟超運用亞當·斯密的理論探討中國的經濟問題,提出了一系列的經濟改革設想,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經濟思想。

同年還出版了另一本系統介紹西方資產階級經濟學發展史的書,即美國人C.蘭德著、陳昌緒譯,由南洋公學譯書院出版的《計學平議》。書中特別介紹了英國的亞當·斯密及大衛·李嘉圖等經濟學家的經濟學說。

這一階段可以稱為嚴復、梁啟超時代。無論是嚴復主張的經濟自由主義思想,還是梁啟超推崇的貿易保護主義觀點,皆根據西方經濟學說,結合中國國情而進行分析論說,目的都在于尋找救治中國的靈丹妙藥。它反映了新興資產階級想把亞當·斯密的學說當作反對封建壓迫、在中國發展資本主義的理論依據,同時也把經濟學在中國的傳播推進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從20世紀20年代開始,亞當·斯密的學說在中國得到更為廣泛的傳播。從事這種傳播活動的主要是一些受過西方教育的經濟學者或留學生,主要的場所是大學經濟系科的講壇和有關報紙雜志,以及出版的有關亞當·斯密的論著。

(一)紀念文章

1923年是亞當·斯密誕辰200周年。當時《太平洋雜志》第4卷第4期(1923年12月)刊登了《二百周年紀念:斯密亞丹小傳》。同年,《東方雜志》第20卷第17號刊出了紀念亞當·斯密誕生200周年的紀念專集。樸之在《斯密亞丹二百年紀念》中說:“我們紀念斯氏有兩個目的:(一)敬仰他的宏大的學問……(二)服膺他的高尚的人格?!薄拔覀冇X得斯氏的學問與人格不僅可為后世經濟學者的師表,就是其他學問家亦可奉為模范,所以我們以為紀念他的人不必限于研究經濟學的,無論何人都應該在這位經濟學始祖的二百年誕辰表示一種相當的敬意?!?a id="w18">[18]該期還發表了葉元龍的《斯密亞丹經濟學說概觀》《自斯密亞丹之二十世紀之經濟學說》、李權時的《斯密亞丹學說之批評》、黃惟志的《斯密亞丹評傳》、朱樸的《斯密亞丹以前之經濟思想》。這些論文是近代中國專題研究亞當·斯密經濟理論的第一批成果。

為紀念《國富論》發表160周年,1936年《食貨雜志》第3卷第3期發表了《國富論》紀念論文專輯,評價亞當·斯密的經濟理論?!妒池洝返?卷第1期(1935年12月1日)登載的《原富出版一百六十周年紀念征文啟事》中指出:“斯密·亞丹的《原富》是經濟學的基礎,同時也是經濟史學的先鋒。因為他嫻熟歷史,所以能夠產生徹底的理論,有了理論,更能進一步解釋歷史。而第三、四卷的幾篇文章,就是一部簡明扼要的經濟史大綱。明年(1936)是《原富》出版一百六十周年紀念。我們為紀念經濟史學的斯密·亞丹起見,擬于明年一月發行特刊,請國內同好惠賜關于此項的稿件!”在《食貨》第3卷第3期刊登了陶希圣、連士升的《斯密亞丹論中國》,其中指出:“斯密亞丹是工廠手工業時代的經濟學家。工廠手工業在英國的發達,已準備著機器工業的到來。《原富》雖然是在工業革命以前寫的,斯密亞丹已感覺這將要到來的巨大的進步?!苯又髡邚摹爸袊弧薄皣鴥仁袌龅拇笈d富”“農工業的進步之早”等9個方面進行論述,最后則對斯密亞丹的中國論提出兩點評論意見。第3卷第4期刊登了英國費著、連士升譯的《論〈原富〉》一文。譯者在前言中指明原作者是劍橋大學經濟史講師,這篇文章是其《近代不列顛經濟社會史》一書的導言,“他先述斯密的生平和環境,次論他的造詣,然后分析《原富》的優點和缺點,最后又論述《原富》對于經濟政策的影響。引證詳確,段落分明,讀之令人洞悉《原富》的偉大”[19]。第3卷第7期刊登的趙迺摶的《斯密亞當〈國富論〉撰述經過及其學說淵源》,主要探討了《國富論》的撰述經過和出版后的評論以及《國富論》中各種學說的淵源。由此可以看出,研究與傳播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已在當時學術界啟動,學者們企圖借鑒《國富論》的思想來復興中國,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對亞當·斯密思想的傳播、運用和發展。

(二)傳播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背景下的《國富論》翻譯

五四運動之后,馬克思主義經濟學開始在中國傳播。李大釗是中國最重要的早期宣傳者。他在宣傳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說的過程中,提出在經濟思想史上有個人主義經濟學、社會主義經濟學和人道主義經濟學三大派系,其中個人主義經濟學以亞當·斯密為代表,“根本思想是承認現在的經濟組織為是,并且承認在此經濟組織內,各個人利己的活動為是”[20]。20世紀30年代,為了幫助讀者理解和區分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與古典經濟學,郭大力、王亞南用現代白話文重新翻譯了斯密的巨著,并定名為《國富論》,于1931年正式出版。王亞南在該書的改訂譯本序言中說道:“我們當時重新翻譯這部書的動機,主要是鑒于在十月社會主義革命以后,在中國已經沒有什么資本主義前途可言。我們當時有計劃地翻譯這部書以及其他資產階級古典經濟學論著,只是要作為翻譯《資本論》的準備,為宣傳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做準備。我們知道《資本論》就是在批判資產階級經濟學,特別是在批判亞當·斯密、李嘉圖等經濟學著作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對于亞當·斯密、李嘉圖的經濟學著作有一些熟悉和認識,是會大大增進我們對于《資本論》的理解的。事實上,我們在翻譯《資本論》的過程中,也確實深切感到亞當·斯密、李嘉圖著作對我們的幫助?!?a id="w21">[21]可見,他們翻譯亞當·斯密《國富論》,并不是像嚴復的時代那樣當作反對封建壓迫、發展資本主義的思想武器,而是為翻譯《資本論》做準備。這個譯本對原文的理解和表達都遠遠超過了嚴復譯本,對中國思想界學習和理解經典經濟學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擴大了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在中國的傳播力度。

(三)其他論著之涉及

20世紀20—30年代,學術界對外國經濟思想史研究發展很快,許多大專院校先后開設外國經濟思想史課程。中國學者的著作許多都涉及亞當·斯密的理論。1924年,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了一套百科小叢書,其中包括劉秉麟所著的《亞丹斯密》。該書前2章分析1760年前后英國的經濟狀況以及當時哲學和經濟學上的思潮,闡明亞當·斯密的時代背景及其學說淵源;后2章介紹亞當·斯密的生平、著述及學說。1929年,上海商務印書館編印了一套“漢譯世界名著叢書”,其中“萬有文庫”的第1集將《原富》分為9個分冊印出。

1930年,上海黎明書局出版了唐慶增的《西洋五大經濟學家》一書,其中第2章介紹亞當·斯密的“傳略與環境”“分工論”“價值及分配論”“財政理論”“斯密斯學說之影響”。1933年,上海世界書局出版的《唐慶增經濟演講集》中論述了亞當·斯密及其《國富論》中的價值學說。1936年,唐慶增在《中國經濟思想史》中討論了中國傳統思想對西方經濟思想的影響,他說:“研究本國之經濟思想,于下述二端,俱應加以相當之注意:(一)本國經濟思想所受他國經濟思想之影響,例如研究英國經濟思想者,當知亞丹·斯密斯(Adam Smith)曾受法國重農經濟家(Physiocrats)之影響。(二)他國經濟思想所受本國經濟思想之影響。”接著他論述了中國傳統經濟思想對法國重農派的影響,并進而斷言,中國傳統經濟思想通過影響重農學派又影響到了亞當·斯密:“重農派以外,繼之而闡發西洋經濟思想者為亞丹·斯密斯(Adam Smith),彼受重農派之影響,故其學說間接的與中國經濟思想,亦不無關系?!?a id="w22">[22]另外,胡寄窗的《二十世紀之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經濟評論》1947年第4—6期)、夏炎德的《中國近百年經濟思想》(商務印書館1948年版)等論著也都涉及了亞當·斯密的學說。

總之,亞當·斯密及其《國富論》在中國的傳播經歷了傳入、擴展、深化三個階段。這個過程,反映了亞當·斯密學說深入中國社會的程度。

(原載《理論學刊》2010年第9期)


[1] 郭嵩燾:《郭嵩燾日記》第3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69頁。

[2] 劉錫鴻:《英軺私記》,岳麓書社1986年版,第120頁。

[3] [英]法思德:《富國策》,汪鳳藻譯,光緒六年(1880)京師同文館聚珍版。

[4] [英]法思德:《富國策》,汪鳳藻譯,光緒六年(1880)京師同文館聚珍版。

[5] [英]法思德:《富國策》,汪鳳藻譯,光緒六年(1880)京師同文館聚珍版。

[6] [英]傅蘭雅譯:《佐治芻言》,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年版,第56頁。

[7] [英]艾約瑟譯:《西學略述》,光緒十二年(1886)總稅務司署印本,第56頁。

[8] [英]艾約瑟譯:《富國養民策》,光緒十二年(1886)總稅務司署。

[9] [英]麥肯齊:《泰西新史攬要》,[英]李提摩太、蔡爾康譯,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年版,第147—148頁。

[10] 王韜:《西學原始考》,光緒十六年(1890)淞隱廬鉛印本,第43—44頁。

[11] 宋育仁:《泰西各國采風記》,光緒二十二年(1896)袖海山房石印本。

[12] 《序富國探源論》,載《鄭觀應集》(上),沒有指明作者。戴金珊在《亞當·斯密與近代中國的經濟思想》(《復旦學報》1990年第2期)一文中明確指出此文作者是楊然青。本文從戴說。

[13] 夏東元編:《鄭觀應集》(上),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96頁。

[14] 趙樹貴、曾麗雅編:《陳熾集》,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149頁。

[15] 趙樹貴、曾麗雅編:《陳熾集》,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274—276頁。

[16] 王栻主編:《嚴復集》第1冊,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9頁。

[17] 梁啟超:《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六,中華書局1989年版,第113頁。

[18] 樸之:《斯密亞丹二百年紀念》,《東方雜志》1923年第20卷第17號。

[19] [英]費:《論〈原富〉》,連士升譯,《食貨》1936年第3卷第3期。

[20] 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載《李大釗文集》(下),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7頁。

[21] [英]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郭大力、王亞南譯,商務印書館1974年版。

[22] 唐慶增:《中國經濟思想史》,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435、4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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