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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研究現狀

目前,吳芳吉研究的深度和廣度尚顯不足,“吳芳吉的行情仍然冷清不改”,“近幾十年來,國內外的中青年人大都不知道民初有這樣一位長才短命的詩人,一般的文學史著作甚少給他一席應有的位置,害得某些研究者不無焦慮地大聲疾呼‘不能忘記吳芳吉’。坦白地說,現在真正重視吳芳吉的人和組織,數量稀少,而且大多數都是來自四川同鄉”。[6]這一冷淡而單薄的研究局面,固然與吳芳吉享壽不永有關,更重要的原因則在于吳芳吉的理學信仰和詩歌創作在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內有異于主流的價值形態,因此難免被有意無意忽略乃至湮沒無聞的命運。現就掌握的文獻資料,對吳芳吉的研究現狀做一簡要述評。

(一)吳芳吉遺著的整理與出版

吳芳吉雖英年早逝,但著作頗豐,其生平文獻以及各類作品的整理、編校與出版在其逝世后一直沒有停止過。

1929年,作為“聚奎學校叢刊”之一種,吳芳吉所著的《白屋吳生詩稿》由成都美利印刷公司印行2000冊,這是吳芳吉詩文在其生前唯一的一次結集出版。

1934年,在吳芳吉逝世兩年后,由吳宓編訂、周光午參校的《吳白屋先生遺書》由長沙段文益堂刊刻,共二十卷,計六冊。這是吳芳吉作品的第一次大規模結集。書中收有吳芳吉友人、門生所撰寫的紀念文章,如莫鍵立的《吳白屋先生傳》、劉咸炘的《吳碧柳別傳》、劉樸的《白屋先生墓表》、莫石夫的《題吳白屋先生遺書》、劉鵬年的《玉漏遲》、盧冀野的《奉題白屋先生遺書》、周光午輯錄的挽詩、挽詞、挽聯、贈詩等。卷一至卷八為自訂詩集,按照編年依次編排,卷九至卷十二為詩歌續集,卷十三為歌劇《二妃》,卷十四至卷十七為書札、卷十八為家書,卷十九、卷二十為雜稿,收錄各類文章。《吳白屋先生遺書》幾乎囊括吳芳吉所有的著述,對于吳芳吉研究具有不可替代的底本價值。

20世紀80年代以來,塵封近半個世紀的吳芳吉再次進入研究者的視野。吳芳吉遺著的整理和出版取得了較大進展,先后出版了《吳芳吉集》(巴蜀書社,1994年)、《吳芳吉全集》(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吳芳吉全集箋注》(重慶出版社,2015年),為吳芳吉研究的開展奠定了良好的文獻基礎。

1994年由巴蜀書社印行的《吳芳吉集》(賀遠明、吳漢驤、李坤棟選編)以《吳白屋先生遺書》為主要底本,輯軼編校,匯集吳芳吉詩歌600首,文章41篇,書信358札,日記殘簡近19萬字,為吳芳吉研究提供了一部全面而可靠的文本,堪稱新時期吳芳吉文獻整理中里程碑式的善本。

近年來,文史學者傅宏星陸續發現吳芳吉的部分遺稿,包括記錄其三峽行程的《蜀道日記》、在西北大學講授中國文學史的講義《國立西北大學專修科文學史講稿》[7],以此為基礎重新編校的《吳芳吉全集》將吳芳吉文獻的整理工作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2015年出版的《吳芳吉全集箋注》(王忠德、劉國銘主編)是目前吳芳吉文獻整理中收集文章最多最全的文本作品,分為詩歌卷、論文卷、書信卷、日記卷,新收錄了周光午輯錄的紀夢稿、莫澤明收集的逸詩、吳芳吉的讀書札記等珍貴史料。

我國臺灣地區也編纂、出版過吳芳吉的作品。1968年,臺灣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重刻了吳宓、周光午編輯的《吳白屋先生遺書》,出版了《吳白屋先生遺書補遺》; 2008年,文聽閣圖書有限公司又整理出版了《吳白屋文稿》。

(二)吳芳吉研究綜述

吳芳吉逝世后,其故舊、門生、詩歌愛好者從生平、持身、立志、創作等方面撰文紀念、介紹、評述,這些文章堪稱最早的吳芳吉研究之作。由吳芳吉摯友吳宓、劉樸分別撰寫的《吳芳吉傳》[8]記述了傳主的生平和行止,為時人和后人了解“白屋詩人”一生的事跡提供了可靠的信史與資料。盧前的《吳芳吉評傳》[9]綜述吳芳吉生平和詩學理念,并揀選出具有代表性的詩作,體現了保守主義詩壇對吳芳吉的認可與評價。任中敏所寫的《白屋嘉言序》[10]從持身、立志方面褒揚吳芳吉為刻苦篤行的儒門志士,稱其“人文一致”“果行育德”,將吳芳吉視為發揚民族文學和民族精神的先驅與典范。

民國時期,以專文形式探討吳芳吉詩藝的文章為數不多,其中較重要的有游鴻如的《白屋詩與新詩的創造》[11],該文總結了吳芳吉詩歌改良的技法和藝術,指出吳芳吉的新詩嘗試是對舊詩的混合組織和重新改造,以此熔鑄多種舊詩詩體,是詩界革命以來改良舊體的高峰。蘇燦瑤的《吳芳吉白屋詩稿述評》[12]是一篇從整體上探討吳芳吉詩藝的力作,評析了吳芳吉詩歌創作的時代背景、所體現的詩學主張、不同時期的藝術特色,從內容、音韻、辭藻、結構的角度指出吳芳吉詩歌的特質是“熱情的奔流”“天籟的音節”“排蕩的字句”“準則的創造”。周光午是吳芳吉最為倚重的門生,他所撰寫的《吳芳吉〈婉容詞〉箋證》[13]結合吳芳吉的日記考證了“白屋詩”發軔之作——《婉容詞》的產生過程、人物原型、文體特色、社會價值,披露了吳芳吉創作該詩前后種種不為人知的細節,對于了解“白屋詩”的創作背景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宮廷璋的《吳芳吉新體詩評》[14]肯定了吳芳吉詩歌自詞曲脫化而不拘其格律的新體詩的寫法,指出他的詩歌發揚了樂府詩的傳統而又表現了時代精神與作者個性。新文學陣營對吳芳吉的詩歌基本持否定態度,唯一的例外是朱自清的評論。朱自清在《論中國詩的出路》[15]一文中論及近體詩的生命力時,提到從黃遵憲到吳芳吉、顧隨、徐聲越的古典詩歌變革的譜系,認為他們的努力不無其功,屬于“舊瓶里裝進新酒”,這是目前所見新文學陣營對吳芳吉最高的評價。

抗戰時期,舊體詩因其形式的簡潔有力,在凝聚人心、激發斗志方面頗能發揮同仇敵愾的作用,一度出現了某種程度的復興。由于“白屋詩”所表現的愛國情懷和形式上的通俗性,吳芳吉其人、其詩再度受到重視,如專門刊發舊體詩的《民族詩壇》就發表過他的多篇詩作和緬懷文章。這一時期,詩界和文化界側重表彰吳芳吉的道德氣節,比較重視挖掘吳芳吉詩歌的“愛國精神”對于提振抗戰士氣的作用,而較少關注到作者的思想和詩歌的藝術價值。

20世紀80年代,中斷近五十年的吳芳吉研究再度開啟。1980年,姚雪垠致信茅盾,在談論現代文學史的編寫方法時提及吳芳吉對于新文學的貢獻:“關于中國現代文學史,我常常考慮應該有兩種編寫方法。一種是目前通行的編寫方法,只論述‘五四’新文學運動以來的白話體文學作品,供廣大讀者閱讀,也作為大學中文系的教材或補充教材。另一種編寫方法,打破這個流行的框框,論述的作品、作家、流派要廣闊得多,姑名之曰‘大文學史’的編寫方法,不是對一般讀者寫的。我所說的‘大文學史’中,第一,要包括‘五四’新文學運動以來的舊體詩、詞。毛主席和許多黨內老一代革命家寫了不少舊體詩、詞,早已在社會上廣泛傳誦。新文學作家也有許多人擅長寫舊體詩、詞,不管從內容看,從藝術技巧看,都達到較高造詣。因為這些作家有新思想、新感情,往往是真正有感而發,偶一為之,故能反映作家深沉的現實感觸和時代精神。……還有一種類型,例如柳亞子、蘇曼殊等,人數不少,不寫白話作品,卻以舊體詩、詞蜚聲文苑,受到重視,也應該在現代文學史中有適當地位。其中思想感情陳腐,無真正特色者可作別論。在論述這一部分作品時,不僅須要打破文言白話的框框,還要打破另外一些框框。例如學衡派有一位較有才華的詩人吳芳吉,號白屋詩人,不到三十歲就死了,在當時很引人重視。他死后,吳宓將他的詩編輯出版。既然在社會上發生過較大影響,要研究一下原因何在。”[16]姚雪垠的提議得到茅盾的贊同,經后者建議,這封信以《中國現代文學史的另一種編寫方法》為題發表于的香港《文匯報》(1980年3月10日),隨后《新華月報·文摘版》進行轉載,在文學研究界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這也為吳芳吉研究的開展創造了較好的輿論環境。

1982年,江津師專中文科選注的《白屋詩選》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姚雪垠為此書封面題字,這是新中國成立之后首次出版的吳芳吉詩集,該書共選吳芳吉詩作113篇,包括了“白屋詩”的代表作《婉容詞》《兩父女》《籠山曲》等。

隨著文化氛圍的日漸寬松,吳芳吉也以“愛國詩人”的形象浮出歷史水面,其思想和詩歌成就引起學者的興趣和關注。施幼貽的《吳芳吉傳》(重慶出版社,1988年)是第一部研究吳芳吉的傳記著作,此著將吳芳吉定位為五四時代以來“不可多得的愛國詩人”,詳述了其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愛國主義思想脈絡”。吳芳吉后裔吳泰瑛所著的《白屋詩人吳芳吉》(巴蜀書社,2006年)以紀傳體的形式再現了吳芳吉傳奇的一生,所披露的關于吳芳吉家族的史料和諸多手稿、照片對研究者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劉國銘撰寫的《吳碧柳評傳》(光明日報出版社,2012年)一書以馬克思主義史觀為指導,在中西文化交匯、碰撞的歷史視野里書寫了“吳芳吉愛國愛民的偉大人生”,勾勒出“作為詩人、教育家和學者集于一體”的吳芳吉的新形象。王峰的《吳芳吉年譜》(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綜合吳芳吉的文章、書信、日記、詩歌,展現了其一生的思想軌跡、詩歌創作、教育活動及日常生活,考辨了其與郭沫若、吳宓、柳詒徵、劉咸炘等民國學人的交游狀況和思想互動,再現了民國初年一位杰出詩人、中國文化堅守者的人生軌跡與內心世界。[17]楊釗所著的《文化視野下的重慶聚奎書院研究》(四川大學出版社,2020年)以個案研究的形式,從閱讀、寫作、教育三個維度研究吳芳吉的教育學術活動,重點研究了吳芳吉個人藏書的文獻價值,尤其對吳芳吉的讀書札記進行了全面細致的輯錄與整理,由此可窺見吳芳吉的經典閱讀與文學創作的緊密關系。以上五部作品的作者都來自或生活在四川、重慶兩地,他們的寫作重心在于表彰鄉賢、追憶先人,兼有學術研究與文化紀念的雙重意義。

畢業于香港中文大學、師從新儒家的研究者黎漢基著有《社會失范與道德實踐:吳宓與吳芳吉》(巴蜀書社,2006年)一書,該書以“合傳”的形式,從思想文化史的角度落筆,以吳宓和吳芳吉的交游為主線,通過考證二人的交誼與道德實踐,考察了中國文化保守主義者的思想困境和心路歷程。臺灣地區的吳芳吉研究零落不成體系,朱靜如所著的《白屋詩稿評述》(文津出版社,1981年)是研究吳芳吉生平、思想和詩歌創作的專書,認為“白屋詩”是在歌行體的基礎上發展而來,肯定吳芳吉所寫的“社會詩”是時代的一面鏡子,透過史詩反映出全民的吶喊,為民國初年的歷史留下了一份佐證和記錄。

從公開發表的研究論文來看,20世紀80年代早期的研究者將吳芳吉定位為關心民間疾苦、致力于民族中興的愛國詩人,以張昕若《愛國詩人吳芳吉》[18]為例,該文熱情贊頌了吳芳吉詩歌中所表現的對軍閥、官僚的抨擊,又指出他身上尚背負著沉重的因襲負擔,如以“仁的文學”代替“無產階級文學”,認為這是吳芳吉的歷史局限性。鄧少琴以吳芳吉至交的身份回憶了白屋詩人早年所受的詩學教育,在《五四運動中以“六言疊韻”爭鳴之愛國詩人吳碧柳》[19]一文中追蹤溯源,分析了吳芳吉詩歌創作與《詩經》傳統的淵源,并對吳芳吉“白屋詩”的“六言疊韻”特征進行了深入解讀。

進入20世紀90年代,研究者進一步闡明和確定了吳芳吉的詩歌創作在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研究者普遍肯定吳芳吉是新舊詩轉型期的重要詩人,其詩歌探索是“詩界革命”的延續和發展。程千帆在《丁芒詩詞曲選·序》[20]一文中從新舊詩的互通、互補的角度評估了吳芳吉的詩歌價值,肯定了吳芳吉在繼承、滲透、融合新舊詩方面所做的貢獻,并將他視為自黃遵憲提倡“詩界革命”以來的重要詩人。丁芒《論吳芳吉詩觀及其實踐的當代價值》[21]從社會視角、藝術視角評價了吳芳吉的詩觀,指出吳芳吉獨創的“白屋詩”繼承了古典詩歌的傳統而又有符合時代精神的創新之處。黃述遠《從黃遵憲到吳芳吉》[22]回顧了“詩界革命”的歷程,肯定了吳芳吉是詩歌新舊遞呈的重要一環,在文學發展史上具有不可忽視的地位。賀遠明《吳芳吉研究芻議》[23]回顧了吳芳吉研究的歷程,考證了吳芳吉與“學衡派”的關系,認為吳芳吉在現實文學史上具有承前啟后的作用,其詩歌理論對當代詩歌的發展仍然具有積極的意義。

在新詩發生路徑的視域中,研究者特別關注吳芳吉的詩歌理論對新詩發展的貢獻與特殊意義。謝應光的《吳芳吉的詩學觀與新詩發生路徑再思考》[24]、彭超的《吳芳吉與中國現代新詩的發生》[25]、李坤棟的《中西融合、古今貫通——從吳芳吉的白屋體新詩理論與創作看中國新詩的發展途徑》[26]李坤棟和劉國銘的《吳芳吉與中國現代文學》[27]集中討論了吳芳吉的詩學觀與詩歌創作對于中國現代新詩發生的特殊意義,指出其新詩實踐是中國新詩現代化的可貴嘗試,豐富了新詩類型的多樣性。吳芳吉的詩論因其以傳統詩學為基點而能兼容時代特色而受到研究者的注意,張放的《飄零的身世,奇崛的才情——吳芳吉先生的價值》[28]指出,吳芳吉的才情來自飄零的身世,以生命熱血書寫詩歌,自覺地承繼屈原、杜甫、陸游、黃遵憲等傳統詩人的悲劇意識,見證了悲劇的時代并為之寫下了悲愴而沉重的史詩。李偉民的《論吳芳吉的文學觀》[29]、楊釗的《吳芳吉文學發展觀》[30]《吳芳吉的文學批評思想》[31]、張一璠的《吳芳吉文學觀略論》[32]分別關注吳芳吉文學觀的傳統因素、價值取向和理論建構,指出了吳芳吉對新文學運動的獨特貢獻。

研究者對吳芳吉的詩歌尤其是“白屋詩體”也展開了頗有深度的專題研究。谷聲漴《歐風美雨漸,白屋獨殊姿》[33]將“白屋詩”置于“新詩運動”的大背景下,指出“白屋詩”的思想基礎是儒道互補、中西參照,其詩體的特色是“接木論”“同化論”,憂國憂民是“白屋詩”的總體基調。針對吳芳吉“白屋詩”獨特的審美風格,學者提煉出“白屋詩風”這一概念并對其進行了描寫和詮釋。張建斌、黃政海的《試論“白屋詩風”的現代詩學意義》[34]從詩體、格律、語言結構等方面分析了“白屋詩”的審美風格,認為“白屋詩風”的多樣性對當今的詩歌創作仍有啟迪意義。張誠毅的《吳芳吉的詩歌改革足跡》[35]肯定了吳芳吉的“白屋詩”是打破舊體詩藩籬的新詩,其特色是最大限度地運用雜言體這一詩歌體裁,從而擴展了中國古典詩歌的形式空間。陳良運的《談“文以情變”——從〈白屋吳生詩稿〉說起》[36]從文體之變的角度探析了吳芳吉對新詩詩體的貢獻,肯定了他擴充舊體形式的努力,即在詩歌中融入了小說、散文乃至戲劇的藝術手法,使其詩歌呈現出搖曳多姿、層次繁復的面貌。單正平的《困敗人生新舊詩——白屋詩人吳芳吉簡論》[37]重估了吳芳吉舊體詩的價值,將吳芳吉定位為同情民眾苦難的民本主義者、不隨流俗的民族主義者、被時代摧毀的道德君子、不容于新學體制的教育家、困敗人生造就的詩人。金國永的《白屋詩人的詩及其創作道路》[38]論述了“白屋詩”遭受冷遇的歷史原因,集中分析了“白屋詩”的兩首代表作《婉容詞》《兩父女》的思想內涵和藝術成就,以此為基礎概述了吳芳吉的創作道路。李坤棟的《論吳芳吉的詩歌》[39]《論吳芳吉的現代格律詩》[40]分析和概括了吳芳吉別具一格的“白屋體”:既有傳統詩歌豐富深刻的意境,又具備新詩詩體自由、不拘字數、行數、自由用韻等特征,并對吳芳吉現代格律詩的音頓、字數、句數、段數及押韻等方面進行了細致的分析。在具體的詩歌文本方面,研究者多關注“白屋詩”三首代表作《婉容詞》 《兩父女》 《籠山曲》。石天河的《〈婉容詞〉新論》[41]是分析吳芳吉單篇作品的一篇專論,通過對《婉容詞》的重新解讀,著重分析了中西文化沖突的悲劇意義,對中西文化的沖突進行了闡明和評價,認為婉容的悲劇是中西道德觀念發生沖突的不幸產物。朱樹群的《〈兩父女〉欣賞》[42]、李正孝的《從〈兩父女〉看吳芳吉作品的人民性》[43]分別從語言特色、思想內容對《兩父女》進行了細致的分析。吳芳吉的《籠山曲》是我國詩歌史上的第一長詩,也是“白屋詩”的典范作品,張祥麟的《崇高的理想,有韻的〈史記〉——〈籠山曲〉淺論》[44]認為該詩所用筆法酷似《史記》之風,以超脫和瀟灑的筆墨勾畫出眾生相、浮世繪。吳泰瑛的《長詩〈籠山曲〉的形式美》[45]主要從語言、結構方面分析了這首長詩跳躍多變、駢散結合的藝術特色。

吳芳吉在外國詩歌翻譯方面的成就也有專文研究。張旭的《“天籟之音”:吳芳吉譯詩的創格尋蹤》[46]以現代西方翻譯理論審視吳芳吉的譯詩,追尋吳芳吉早年譯詩方式嬗變的蹤跡,分析譯者在重寫原詩的過程中發生的變異。此外,少數學人還涉足不為人所關注的吳芳吉研究的偏僻角落,李坤棟的《論吳芳吉的散文》[47]、楊釗的《論吳芳吉的戲劇創作》[48]分別探討了吳芳吉的散文特色和戲劇創作,向世人展現出吳芳吉全面的文學才能與創作成就。

由于吳芳吉多重的文化身份,在關于四川學人交游、新舊詩嬗變、“學衡派”、地域文化的研究中對吳芳吉也有所著墨。吳芳吉在20世紀初期與四川的多位文學、文化人物如郭沫若、劉咸炘、蒙文通、張瀾等均有過人生交集,研究者在對上述人物進行專題研究之際不時涉及吳芳吉。龔明德的《郭沫若〈題吳碧柳手稿〉墨跡》[49]根據新見的郭沫若手跡對郭、吳二人的交往進行了細致的考證,劉復生的《劉咸炘與學侶交往補述》[50]專節追蹤了吳芳吉與一代天才學者、儒者劉咸炘的交游史跡,張祥干的《張瀾致吳芳吉信件考:兼考吳芳吉1928年前后的動向》以張瀾致吳芳吉的五通信件考證了吳芳吉1928年前后的行程動向以及為何繼續留在成都大學任教的緣由。[51]有些研究者注意到吳芳吉詩學理念所體現出的復古傾向,將其視為現代舊體詩的代表人物,如胡迎建的《論現代舊體詩壇上有建樹的六位名家》[52]稱吳芳吉等六位詩人賦予舊體詩嶄新的時代活力并使其煥發出別樣的光彩,潘建偉《五四前后關于詩的用典之爭及其詩學意義》[53]在新舊詩創作的維度下肯定了吳芳吉關于詩歌用典的論說較為理性平正,秦弓的《“五四”時期文壇上的新與舊》[54]則注意到吳芳吉的詩歌較之新詩更為鮮明地體現了古典詩詞的“史詩”傳統與諷喻傳統。由于吳芳吉與吳宓的親密關系,已有顯學之勢的“學衡派”研究在論述“學衡派”文學思想和文學人物時一般都將吳芳吉作為代表人物,這些研究對吳芳吉雖著墨不多,有的只是一般性籠統論述,卻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僅將吳芳吉作為四川鄉賢和四川文學代表進行研究的狹窄范圍,擴大了吳芳吉研究的文化視野,提升了吳芳吉作為民國初年著名詩人的歷史地位。張賀敏的《學衡派與吳宓研究70年》[55]將吳芳吉作為“學衡派”的重要成員,稱其“詩歌創作在學衡派中成就最高,在當時影響很大”。楊釗的《吳芳吉與吳宓文學交游論》[56]以《學衡》《湘君》兩本雜志作為媒介,再現了吳宓與吳芳吉聯手矯正新文學之失、以詩文互相切磋的交游實況。李怡的《論“學衡派”與五四新文學運動》[57]從歷史的層面檢討了“學衡派”與五四新文學運動的關系,認為吳芳吉的文學成就引人矚目,但仍未從根本上走出傳統文學的大格局,傳統詩歌的輝煌大大降低了以吳芳吉為代表的學衡派詩人的創作貢獻。鄭大華的《論白璧德新人文主義對“學衡派”的影響》[58]認為吳芳吉詩論所秉持的道德觀念以及對胡適文學“進化論”的質疑和批判,彰顯了白璧德“新人文主義”對“學衡派”文藝思想的重要影響。陳均的《早期新詩中的“自然”論與新舊詩之爭》[59]將吳芳吉提倡詩歌的“自然”作為新詩早期現場眾聲喧嘩中另類的聲音,并對吳芳吉關于詩歌“寫”與“做”之關系的理解進行了探討。趙黎明的《“詩辨”傳統與學衡派“新詩”概念的形成》[60]以“學衡派”對中國“詩辨”傳統的體認作為切入視角,在中外之辨和新舊之辨的討論中提及吳芳吉等“學衡派”詩人汲取詩學資源時不忘對民族文化內涵的普遍認同,并具有強烈建構目的的漢語文化認同。“學衡派”不滿白話文和白話文學對文言的輕蔑和廢棄,主張語言的漸進并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對文言進行現代化的改造,朱立民的《重評胡適與“學衡派”關于語言的論爭》[61]重新審視胡適與“學衡派”在語言主張方面的歧異,注意到吳芳吉關于語言問題的理性思考與建設性意見。吳芳吉一生飄蕩,漫游各地,這些經歷豐富了他的人生閱歷,也影響了他的文學創作,張弛的《民族氣骨與傳統詩教——論吳芳吉湖南時期的文學活動》考證了吳芳吉在湖南的文學活動,從中亦可得見吳芳吉對湖南政局的觀察以及湖湘文化的體認,認為吳芳吉通過追溯屈子遺風,提倡近代以黃興、蔡鍔為代表的湘人氣骨,嘗試從湖湘文化傳統和精神中尋找補救中國現實積弊的傳統資源。[62]

對吳芳吉思想特別是儒學思想的研究目前較為薄弱。劉國銘的《論吳芳吉的個人無政府主義主張》[63]力辨吳芳吉所秉持的“無政府主義”主要影響其個人創作,而非其個人思想之重心,其主要目的是以儒家道德匡正“無政府主義”的空想。羅昌一通過整理吳芳吉的讀書筆記寫有《白屋詩人的上下求索——談吳芳吉的讀書筆記》[64]一文,可一窺吳芳吉對理學思想和詩學理論的片斷思考,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

上述論著所取得的豐碩成果,大大推進了吳芳吉研究的進展,但對吳芳吉儒學思想與其詩學思想、詩歌創作的關系尚有待進行深入的研究,特別是吳芳吉生命后期的詩學轉向尤其需要進一步的研究。我們認為,研究吳芳吉的詩學觀念和詩歌創作,不能限于具體的“就詩論詩”和簡單化、模式化的類型解讀,而應將其貫通為一體,多維度地研究吳芳吉詩學思想的特質與內容。以歷史的眼光看,吳芳吉不僅是一位卓有成就的詩人,而且還是以身體力行而聞名于世的儒學人物,其儒學思想帶有鮮明的地域性和時代特色,對其立身行事、詩學觀念和詩體改革均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因此,進一步研究的空間在于:從儒學思想的角度對吳芳吉進行研究,深化對吳芳吉儒學思想(尤其是理學思想)和道德實踐的認識,在儒學近代傳承的譜系之中把握吳芳吉詩學思想的全貌和價值,以此審視“白屋詩”的民族性和時代性。基于此,本書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將吳芳吉研究置于文化史和思想史的框架內,深入探討其思想來源和復雜表現,系統地分析和總結吳芳吉詩學的歷史價值和時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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