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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本集共50篇,選編筆者主要有關明代“四大奇書”和所謂清代“乾隆三大小說”(《儒林外史》《紅樓夢》《歧路燈》)以及《聊齋志異》研究的部分論文,故也可以說是中國古代小說“八大名著”的論集。

“八大名著”中有七種為世所公認,唯李綠園《歧路燈》成書于《儒林外史》稍后,約與《紅樓夢》同時,卻長期流傳未廣,直至20世紀80年代以來才廣為人知,或疑其不配。其實近百年來,凡讀過《歧路燈》的重要學者多以為此書與《儒林外史》《紅樓夢》在伯仲之間,為“鼎足而三”,故可并稱“乾隆三大小說”[1]。而中華書局資深編審、著名學者程毅中先生答記者問說:“在我的研究中,比較關注的……除了‘六大名著’外,我最希望推薦給青年人能夠多讀的,就是李綠園的《歧路燈》。”[2]他是就古代通俗小說而言的,筆者深服其論,而有“七大名著”之說[3]。今因本集又有一二篇涉及《聊齋志異》之故,故曰“八大名著”云。

如上有關名著集合稱名諸說,以及當今更為流行的“四大名著”(《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說,雖主要是為了指稱的方便,但名號的差異與諸書“排座次”中的取舍,當然包含多方面考量下的不同的價值判斷,茲不具論。這里提及的原因,除了又很欣賞“八大名著”這一說法之外,還因為“八大名著”在中國古代小說中擁有最廣大的讀者和研究者,筆者能以本集更進一步參與其閱讀和研究,深感榮幸!

這些論文大體分為兩類,一是就一書全面或某一方面的討論,二是就幾部書異同的比較并進一步引申的討論。又因各篇內容上的區別與聯系可厘為八組。各組內容與特點雖從目錄大概可知,但還是稍做梳理如下。

第一組“敘事與數理”8篇,分別是從“天人合一”到敘事模式的形成、從“三而一成”到各種以“數”為控馭的敘事模式特征的探討。這是筆者提出而為山東大學文學院終身教授袁世碩先生所賞重為“最富創造性、堪稱獨步的研究”的所謂“數理批評”[4]的基礎和應用。“數理批評”提出20年來,在古今中外文學研究中都有應用,并有學者謬獎稱“杜貴晨先生的文學數理批評”,“其方法與術語的獨到性與便利性卻是不容置疑的,文學數理批評之路才剛剛開始,其理論建設和批評實踐任重道遠”[5],等等。這個理論筆者另有討論[6],但這里所涉及的“三復情節”“三極建構”“二八定律”“‘六一’模式”“‘中點’模式”“五世敘事”等,均屬“文學數理批評”的“新名詞”。固然“杜撰”,但皆緣事生法、斟酌再三而為之,乃有原有本,非故弄玄虛。

第二組“原型與模仿”8篇,主要探討“四大奇書”與《紅樓夢》諸作間在總體構思、人物原型、情節設計、物象運用等諸方面的后先承衍與模仿,從中總結提煉出“石頭記”“女仙指路”“方位學”“反模仿”等說,皆借以探討相關名著間的后先模仿和推陳出新之特點,與第一組相配合,共同揭示諸書所謂“奇書體”的傳統,從而也帶有一定理論思考的意義。

第三組“質證與新讀”7篇,分別從一書或一個具體問題等個案研究引申,嘗試提出古典小說研究中資料鑒定、應用和解讀的一些原則、思路或方法,具體涉及對若干名著書名與作者的考證,對“通俗”小說的“治經”態度的解讀,閱讀中主觀“偏見”或“偏好”的影響,等等。

第四組“‘羅學’與《三國演義》”4篇,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提出“羅(貫中)學”的概念,當然是基于羅貫中對中國古代小說的偉大貢獻和進一步突出與深化羅貫中研究的需要,但也不無借鑒“莎(士比亞)學”“曹(雪芹)學”等以文學家個人姓氏命名一種研究之意;二是在“羅學”的框架下,本組有關《三國演義》成書于“元泰定三年(1326)”、“羅貫中《三國演義》是我國古代第一部文人創作的長篇小說”以及《三國演義》“原本”面貌諸說,都是或曾經是《三國演義》研究的“熱點”,至今未有共識。

第五組“泰山與《水滸傳》考辨”和第六組“《西游記》與泰山考述”各6篇,分別主要就泰山與《水滸傳》或《西游記》的關系進行考證,前者考證《宣和遺事》中所謂“太行山梁山泊”(這是《水滸傳》等小說研究中的“釘子戶”)所稱“太行山”實即泰山之別稱,破解了若干古典小說戲曲中類似說法的懸疑;后者揭蔽《西游記》大量采用了明嘉靖即今百回本《西游記》成書以前泰山上即有的40余處景觀之名,顯示泰山是《西游記》寫“花果山”和“三界”的地理背景,而孫悟空亦“泰山猴”的文學因緣。另外各就若干具體問題進行了探討,如“《水滸傳》對女性與婚姻的真實態度”,《西游記》中孫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和唐僧的“紫金缽盂”的新解,等等。有關發現和認識當時或偶然得之,但至今重理,猶以為靈感之助也。

以下第七組4篇、第八組7篇,兩組分別就《儒林外史》或《紅樓夢》等“家庭小說”的某些問題做具體探討,如《儒林外史》是不是應該被認為是“儒林小說”和某些人物原型的考證及其“結構主線”,《紅樓夢》是“現實主義”還是“新神話”,等等,多與前人論斷有較大差異,甚至對立。

綜上八組之文,雖各組擬題不盡吻合,或說個別篇目的歸屬未盡確當,但已可見大略之別,即前三組偏于合說,是就諸書的某些共性做聯系的考察;后五組偏于分說,諸文各是就八大名著之一部的一個或幾個方面問題的探討,均為筆者的古典小說研究在不同時段所曾關注的重點。

如果本論文集能體現出筆者的古典小說研究總體還有些特點的話,那么第一是面向最廣大讀者的最大需求,與所謂“冷門”的學術取向有異;第二是由一部一部書的學問發展為諸名著后先承衍和橫向比較研究,而不主一家;第三是努力從全部文化和文學看小說,從全部小說看“八大名著”,有不少從外國理論、詩文研究得益的發現,如對“二八定律”的移植,從明代人張憲詩窺測《三國演義》成書,參照歐美小說傳統論羅貫中《三國演義》為第一部文人創作的長篇小說,等等;第四是既就事論事以求其實,又注重理論上的概括或研究方法的總結,乃至實際涉及中國人處事“原理上是一分為二,操作上是一分為三”的哲學思考,等等。

雖然如此,但面對“八大名著”以至更廣闊的文學海洋,本論集所得,至多不過如一勺之飲或偶爾拾貝,而且有所自得的感覺也并不見得準確,尤其本論集中頗不缺乏的理論與方法上的“新名詞”之類。但學術研究的本質就是發現與創新,并且準備著和不怕失敗。因為在筆者看來,當今我國的文學理論與研究方法固然需要“古為今用”“洋為中用”,但是更需要與時俱進、“采銅于山”的“中國制造”,猶如高科技領域里不單純因能買到現成的“芯片”之類而放棄“核心技術”的自主創新。筆者這一潛滋暗長的追求,早在20年前(2001年),就被當時我剛識荊不久的著名學者章培恒教授發覺,他在慨然為本人的《傳統文化與古典小說》一書所作的《序》中指出:

而在杜貴晨先生這部論文集中,我就看到了這樣的追求。他似乎總在希望有所發現,而不滿足于別人嚼過的饃;但又絕不以新的學說與中國古代文學任意捏合。因此,其所貢獻給讀者的發現雖然似乎并不廣大、輝煌,但卻實在而有用。[7]

今章先生早歸道山,重溫并再一次感謝先生的鼓勵,希望本論文集在先生指引的方向上又有進步,更多一些“實在而有用”的價值。

諸文為筆者所作古代小說研究論文的約三分之一,寫作的時間自1982年至2020年跨近40年之久,大都曾先后發表或又經轉載、摘介。值此結集出版之際,謹向有關期刊、報紙編輯師友們致以衷心感謝!尤其感謝王小溪博士為編輯本書所付出的智慧與辛勞!她對《〈西游記〉與泰山關系考論》等文的質疑促使我做了重要修訂和補充。還要感謝內子侯玉芳女士承擔了大部分家務,使我能專心于此,以及兒子杜斌在剛剛出版了他譯注的《茶經·續茶經》的間歇幫助核查和統一了注文體例等。

選編中對原文有個別觀點、詞句或注釋的修訂或補充,不妥與謬誤仍恐未免,則請讀者、專家不吝賜正。

杜貴晨序于泉城歷下

二○二一年二月十七日


[1] 參見杜貴晨《李綠園與〈歧路燈〉》(增改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14—27頁。

[2] 杜貴晨:《李綠園與〈歧路燈〉》(增改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82—83頁。

[3] 參見杜貴晨《李綠園與〈歧路燈〉》(增改本),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533—536頁。

[4] 參見袁世碩《序》,載杜貴晨《數理批評與小說考論》,齊魯書社2006年版。

[5] 參見蘇文清、熊英《〈哈利·波特〉的第三空間及其意義——兼論文學數理批評》,《江南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期;蘇文清、熊英《“三生萬物”與〈哈利·波特·三兄弟的傳說〉——兼論杜貴晨先生的文學數理批評》,《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4期。

[6] 杜貴晨:《中國古代文學的重數傳統與數理美——兼及中國古代文學的數理批評》,《中國社會科學》2002年第4期;杜貴晨:《“文學數理批評”論綱——以“中國古代文學數理批評”為中心的思考》,《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期等。

[7] 杜貴晨:《傳統文化與古典小說》,河北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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