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駕到——“
尖銳的通報聲刺入耳膜，蘇婉清迅速將藥方塞入袖中，與林太醫一同跪地行禮。趙皇后一襲正紅鳳袍踏入殿內，金線刺繡的鳳凰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睛發疼。
“平身。“趙皇后聲音柔和，眼神卻冷如冰刃，“本宮聽聞睿兒又病了，特來看看。“
蘇婉清起身退到一旁，余光瞥見皇后身后跟著的劉貴妃和欽天監正使。這陣容絕非偶然——欽天監主管天象占卜，此時出現在皇子寢宮，必有蹊蹺。
趙皇后走到床前，假意查看蕭承睿的情況，突然驚呼：“這孩子臉色怎么如此難看？“她猛地轉身，目光直刺蘇婉清，“蘇貴人，你連日照料二皇子，就是這般照料的？“
“回娘娘，殿下只是偶感風寒...“蘇婉清話未說完，劉貴妃便尖聲打斷：
“娘娘，臣妾早說過這蘇貴人來歷不明！自她入宮，先是時疫橫行，如今二皇子又病情反復，莫非...“她意有所指地瞄向蘇婉清。
欽天監正使適時上前：“微臣夜觀天象，發現紫微星旁有異星犯主，恐對皇室不利。經推算，此異象正應在此刻宮中東南方位...“
怡華宮恰在皇宮東南！蘇婉清心頭一緊，這是要坐實她“命格不祥“的罪名！
“荒謬！“她忍不住反駁，“殿下之病分明是...“
“是什么？“趙皇后瞇起眼睛。
蘇婉清咬住舌尖。沒有確鑿證據就指控皇后下毒，無異于自尋死路。“是...季節交替所致，需細心調養。“
“是嗎？“趙皇后冷笑一聲，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偶，“那這是什么？“
蘇婉清瞳孔驟縮——那布偶上赫然寫著蕭承睿的生辰八字，心口處扎著三根銀針！
“這不是嬪妾之物！“她失聲叫道。
“從你怡華宮搜出的，還敢狡辯？“劉貴妃厲喝，“詛咒皇子，其罪當誅！“
殿內瞬間嘩然。蘇婉清雙膝發軟，這分明是栽贓！她看向林太醫，對方卻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臣妾冤枉！“她跪地叩首，“這布偶絕非嬪妾所有，請皇后娘娘明鑒！“
“證據確鑿，還敢喊冤？“趙皇后聲音陡然提高，“來人！將蘇貴人押入冷宮，待皇上發落！“
兩名粗壯嬤嬤立刻上前架住蘇婉清。就在此時，殿外傳來太監尖利的通報：
“皇上駕到——“
所有人慌忙跪地。蕭景煜大步走入，目光掃過混亂的場面，最后落在那布偶上，臉色瞬間陰沉。
“怎么回事？“
趙皇后搶先道：“回皇上，蘇貴人行巫蠱之術詛咒二皇子，臣妾已人贓俱獲。“
皇帝接過布偶查看，眉頭越皺越緊。蘇婉清知道，這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巫蠱之術在歷代宮廷都是死罪，更何況詛咒的是皇子！
“皇上，“她抬起頭，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顫，“嬪妾冤枉。那布偶絕非嬪妾之物。嬪妾若有心害二皇子，又何必日夜照料？“
蕭景煜沉默片刻，突然問：“欽天監，你方才說什么異星犯主？“
欽天監正使伏地稟報：“回皇上，天象顯示異星入宮，正應在此刻宮中東南方位。微臣推算，此異星非本朝之人，恐有禍亂宮闈之嫌...“
蘇婉清如墜冰窟。欽天監這番話，幾乎明指她是“異類“！難道他們察覺了什么？
皇帝的目光如利劍般刺來：“蘇婉清，你可有話要說？“
殿內死一般寂靜。蘇婉清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此刻，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繼續隱瞞，可能含冤而死；或者，說出那個足以讓她萬劫不復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皇上，“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嬪妾...確有隱瞞。“
殿內一片嘩然。趙皇后眼中閃過勝利的光芒。
“但非如欽天監所言。“蘇婉清抬起頭，直視皇帝的眼睛，“嬪妾請求...與皇上單獨面陳。“
蕭景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良久，他揮了揮手：“都退下。皇后也請暫回鳳儀宮。“
“皇上！“趙皇后急道，“此女危險...“
“朕自有分寸。“皇帝語氣不容置疑。
待眾人退盡，殿內只剩他們二人。蕭景煜在椅上坐下，目光如炬：“說吧。“
蘇婉清雙膝跪地，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此刻的她如同站在懸崖邊，往前一步可能是萬丈深淵，也可能是柳暗花明。
“嬪妾接下來說的話，皇上或許會覺得荒謬絕倫，但句句屬實。“她聲音顫抖，“我...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那里有能載人飛行的鐵鳥，有可瞬間傳信千里的工具，醫學發達可治愈大多數疾病...“
她鼓起勇氣抬頭，看到蕭景煜的表情凝固了，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繼續說。“皇帝聲音異常冷靜。
蘇婉清將現代世界的一切娓娓道來——她原本是21世紀的外科醫生，因車禍穿越到這個身體里；她如何利用現代醫學知識救治二皇子；甚至預言了即將發生的幾件大事...
“三日后，邊境將傳來戰報，說趙家軍大敗敵軍，斬首萬余。但實則是趙家與敵國合演的一出戲，意在讓趙太師掌握更多兵權...“
“荒謬！“蕭景煜猛地拍案而起，茶杯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你可知誣陷重臣是何罪？“
蘇婉清以頭觸地：“嬪妾不敢妄言。若三日后戰報不符嬪妾所言，甘愿領死。“
殿內靜得可怕。蘇婉清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般響亮。良久，皇帝冷冷開口：
“抬起頭來。“
她緩緩抬頭，對上蕭景煜審視的目光。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翻涌著太多情緒——懷疑、震驚、憤怒，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期待？
“證明給我看。“皇帝聲音低沉，“證明你來自未來。“
蘇婉清咬了咬唇：“皇上胸前有一處胎記，形如展翅飛鷹。左肩胛處有一道舊傷疤，是十二歲狩獵時被熊爪所傷...“
蕭景煜瞳孔驟縮。這些私密特征外人絕無可能知曉！
“還有，“蘇婉清繼續道，“皇上書案右側抽屜中有一枚奇特的懷表，表面刻著'To my dear son'，是西洋文字，意為'給我親愛的兒子'...“
“夠了！“皇帝厲聲打斷，臉色陰晴不定。他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明黃色龍袍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蘇婉清跪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不知道這番坦白會帶來什么后果——或許會被當作妖孽處死，或許...
“若你所言為真，“蕭景煜突然停下腳步，“可知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嬪妾...不敢欺君。“她聲音哽咽，“只是不愿見皇上被蒙蔽，見二皇子被人所害...“
“睿兒？“皇帝眼神一凜，“說清楚！“
蘇婉清將二皇子慢性中毒的發現和盤托出，包括藥中的苦杏仁成分和殿內的夢魂香。說到最后，她忍不住落下淚來：“殿下才五歲啊...何人能下此毒手？“
蕭景煜臉色鐵青，雙手緊握成拳，指節發白。蘇婉清知道，他正在消化這些爆炸性信息，也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實性。
“皇上若不信，可命人查驗二皇子藥渣和殿內熏香。“她輕聲道，“只是...切勿打草驚蛇。“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對外喊道：“李德全！“
總管太監立刻推門而入：“奴才在。“
“蘇貴人涉嫌巫蠱，暫禁足怡華宮，無朕手諭不得出入。二皇子移居養心殿偏院，由太醫院院判親自照料。“
蘇婉清心頭一涼。這是要將她軟禁...皇帝終究不信她嗎？
“皇上...“她忍不住喚道，聲音里滿是哀求。
蕭景煜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退下吧。“
走出重華宮時，蘇婉清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翠微在門外等候，見她出來連忙上前攙扶：“貴人...“
“回宮。“蘇婉清強撐著說道，不敢在眾人面前顯露脆弱。
回到怡華宮，她立刻被禁衛軍團團圍住，宮門落鎖。翠微嚇得臉色煞白：“貴人，這是怎么了？“
蘇婉清搖搖頭，徑直走向內室。她需要靜下來思考。皇帝沒有立即處死她，說明還有轉圜余地。若三日后戰報如她所言...
“貴人，喝口茶吧。“翠微端來熱茶，眼中含淚。
蘇婉清接過茶杯，突然想起什么：“翠微，我且問你，你可曾見過我妝奩底層的那本小冊子？“
翠微一愣：“什么小冊子？“
“沒什么。“蘇婉清抿了口茶。那本記錄現代醫學知識的小冊子不見了，看來在她被帶去重華宮期間，有人搜過她的房間。
夜深人靜，蘇婉清獨坐燈下，思緒萬千。她冒險坦白身份，是福是禍尚未可知。若皇帝最終選擇不信她...她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結局。
窗外忽然傳來輕微的叩擊聲。蘇婉清警覺地抬頭：“誰？“
沒有回答，又是一聲輕響。她悄悄走到窗邊，掀開一條縫隙——窗外空無一人，只有地上放著一本熟悉的冊子，正是她丟失的那本！
蘇婉清急忙將冊子拿進來，翻開一看，里面多了一張字條：“三日后見分曉。勿憂。——K“
K？這是...皇帝名字“景煜“的首字母！他竟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蘇婉清將字條貼近心口，眼眶發熱。他并非全然不信她...
三日期限轉眼過去兩日。這兩天內，怡華宮如同與世隔絕，除了送飯的宮女，無人進出。蘇婉清度日如年，只能通過小窗觀察外面的動靜。
第三天傍晚，天空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蘇婉清站在窗前，望著被雨水模糊的宮墻，心中忐忑不安。今日就是驗證她預言的日子，不知邊境戰報是否已經送達...
“貴人！“翠微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李總管來了！“
蘇婉清心頭一跳。李德全此時前來，莫非...
總管太監渾身濕透地走進來，面無表情地宣道：“皇上有旨，宣蘇貴人即刻前往養心殿見駕。“
蘇婉清手指微微發抖：“臣妾遵旨。“
雨中的紫禁城朦朧如畫，卻無人欣賞。蘇婉清撐著傘跟在李德全身后，心中七上八下。皇帝此時召見，是她的預言應驗了，還是...
養心殿內，蕭景煜獨自立于窗前，望著外面的暴雨。聽到通傳，他緩緩轉身，臉色在燭光下晦暗不明。
“嬪妾參見皇上。“蘇婉清跪地行禮。
“起來吧。“皇帝聲音低沉，“邊境戰報到了。“
蘇婉清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如你所言，趙家軍'大捷'，斬首萬余。“蕭景煜冷笑一聲，“連措辭都與你說的分毫不差。“
蘇婉清懸著的心終于落下：“皇上現在相信嬪妾了嗎？“
蕭景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書案前，拿起那枚西洋懷表：“這表是朕生母所贈，她有一半西洋血統。此事宮中無人知曉。“
他放下懷表，突然問道：“你那個時代...女子也可為官行醫？“
“可以。“蘇婉清點頭，“女子與男子平等，可讀書、工作、選擇自己的婚姻...“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向往，隨即又恢復冷靜：“關于睿兒中毒一事，朕已命人秘密查驗，確如你所言。“他聲音里壓抑著怒火，“朕會處理。至于你...“
蘇婉清心跳加速，等待命運的宣判。
“你的身份太過驚世駭俗，暫且不要對外聲張。“蕭景煜走近她，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朕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
這親昵的舉動讓蘇婉清鼻尖一酸。她鼓起勇氣，握住皇帝的手：“景煜，我從未想過欺騙你。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直呼皇帝名諱是大不敬，但此刻她只想做真實的自己。蕭景煜沒有責怪，反而收緊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朕知道。“他輕嘆一聲，“給朕些時日。在此之前，你仍需在怡華宮暫住，但朕會撤去禁衛，你可自由出入。“
“那皇后那邊...“
“朕自有安排。“皇帝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她暫時不會動你。“
窗外雨聲漸歇，一縷月光穿透云層，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蘇婉清忽然覺得，或許這場穿越，并非全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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