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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月光石

警鐘的銳鳴,穿透了暴雪的嘶吼,將整個黃土鎮從暫時的麻痹中徹底驚醒。

無數的火把在風雪中被點燃,橘紅色的光點迅速連成一片,將營地內外照如白晝,驅散了所有可供藏身的陰影。

黑火部隊的行動效率,遠超雷恩的想象。

他們不像是普通的士兵,更像是一臺被瞬間激活的精密戰爭機器。

沒有絲毫的慌亂和多余的吶喊,只有甲葉碰撞的沉悶聲響和軍官簡短有力的命令。

他們以小隊為單位,迅速地封鎖了所有已知的出口,在營地外圍構成了一道由鋼鐵和火焰組成的、密不透風的屏障。

緊接著,更多的士兵開始從營地中心,以扇形向外展開,進行地毯式的搜查,不放過任何一頂帳篷,任何一個角落。

雷恩和埃爾德此刻正蜷縮在一間廢棄的倉庫里,這里堆滿了發霉的草料和破損的木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塵土與腐爛谷物混合的刺鼻氣味。

外面,沉重的腳步聲和軍官的呵斥聲越來越近,光影透過墻壁的縫隙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瘋狂晃動,每一次掃過,都像是一柄利劍懸在他們的脖頸之上。

“來不及了,他們就要搜到這里了!”埃爾德的呼吸有些急促,但他眼中卻沒有絕望,反而是一種賭徒般的冷靜。他迅速從懷里掏出幾塊只有巴掌大小、刻畫著復雜銀色紋路的暗色木片。

“這是‘寂靜符’和‘陰影符’,”他用幾乎無法聽見的音量飛快地解釋道,“是我為自己準備的逃生工具。寂靜符能在一個小范圍內暫時屏蔽掉我們發出的所有聲音和散發的氣息;陰影符則能扭曲光線,讓我們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但

它們持續的時間很短,大概只有一百息,而且期間我們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否則符文力場會立刻崩潰。”

雷恩眼中精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用掉。”

埃爾德立刻將其中兩枚符文木片捏碎。

一股無形的、冰涼的能量瞬間擴散開來,將兩人籠罩。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倉庫外狂風的呼嘯聲仿佛被隔絕了一層,變得遙遠而模糊。雷恩感覺到自己呼出的氣息,在離開身體的瞬間便消散無蹤。

他們所在的角落,光線變得更加晦暗,仿佛那片陰影被加深、固化,與他們兩人的身影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就在此時,倉庫的木門被“砰”的一聲粗暴地踹開。

幾名手持長矛的黑火部隊士兵走了進來,他們手中的火把將倉庫內照得通明,但光線照到雷恩他們所在的角落時,卻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自然而然地滑向了別處。

雷恩立刻將月華呼吸法調整到了一種近乎龜息的極致狀態。

他的心跳幾乎停止,血液流速變得無比緩慢,全身的毛孔都閉合了起來,將生命的氣息降到了最低點。

搜查的士兵粗略地用長矛捅了捅幾個草堆,見沒有任何發現,便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就在他們轉身的一瞬間,雷恩抓著埃爾德的手臂,如同幽靈般從陰影中滑出,悄無聲息地移動到了另一堆木箱后的新陰影里。

他們的動作流暢而精準,仿佛與黑暗共舞,一次又一次地在搜查隊視線的盲區中穿行,與一隊隊殺氣騰騰的士兵擦肩而過。

埃爾德的心臟狂跳,他從未經歷過如此驚心動魄的潛行,每一次與敵人相隔不到三步遠,他都感覺自己的靈魂快要出竅,但雷恩沉穩有力的手掌和那雙在黑暗中冷靜到可怕的眼睛,卻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在躲藏到一處堆放著大量備用軍械的棚屋后時,符文的效果即將消失。

他們緊貼著冰冷的墻壁,聽到了兩名正在附近警戒的黑火部隊士兵的低聲交談。

“真他媽見鬼,這鬼天氣還要陪納塔大人玩這種抓老鼠的游戲。”一個略顯年輕的聲音抱怨道。

“閉嘴,小心隔墻有耳。”另一個聲音更加低沉和老練,“不過,你說的沒錯。那位大人確實越來越……多疑了。為一個工匠的失蹤,就鬧出這么大的陣仗,不像是他的風格。”

“嘿,我聽說,炎之手大人對他最近的一些做法也頗有微詞。”年輕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絲神秘和敬畏,“大人認為,納塔領主對‘那些東西’的厭惡和排斥,并非出于所謂的正義,而是一種源于內心的懦弱。”

“噤聲!‘炎之手’大人的名諱也是你能隨便提的?”老練的士兵立刻呵斥道,但語氣中卻并沒有多少真正的怒意,反而帶著一絲認同,“納塔·朱紅終究只是個被家族寵壞的貴族少爺,他永遠無法理解,為了獲得真正的力量,黑火必須擁抱一切……”

對話到此為止,但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狠狠地敲擊在雷恩的心上。

黑火部隊,這支納塔麾下最精銳、戰斗力最強的力量,竟然并非完全忠于納塔!他們有著自己獨立的、更高層級的指揮系統,以及一個共同效忠的對象——“炎之手”!

納塔·朱紅與這支他賴以為屏障的精銳部隊之間,存在著一條潛在的、深刻的裂痕。他們之間是合作,是利用,而非絕對的忠誠。

納塔對“那些東西”的厭惡,以及“炎之手”截然相反的態度,這其中隱藏的矛盾,或許就是未來瓦解這支可怕部隊的、最關鍵的突破口!

雷恩深吸一口氣,迅速冷靜下來。眼下的局面變得更加復雜,但也并非全無生機。他飛快地分析著:地面上的搜捕已經形成了天羅地網,想要帶著埃爾德從地面突圍,幾乎是九死一生。

既然無法后退,那便只能前進!

一個更大膽、更瘋狂的決定在他心中成型。他看著身旁同樣聽到了那段對話,臉色變幻不定的埃爾德,低聲說道:“埃爾德,我們不逃了。”

“什么?”埃爾德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們以為我們想逃出去,所以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封鎖和向外搜捕上。營地內部,反而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雷恩的眼中閃爍著理智與瘋狂交織的光芒,“趁著這場混亂,帶我去你說的那個生長著‘月光苔’的古老洞穴。我們要在納塔反應過來之前,把這份關鍵的戰略資源,搶先拿到手!”

埃爾德被雷恩的膽大包天給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種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感,讓他沉寂已久的冒險血液重新沸騰了起來。

“跟我來!”他下定了決心,“我知道一條密道,可以繞過大部分守衛,直接進入地下的溶洞系統!”

在埃爾德的指引下,兩人避開了幾處巡邏的暗哨,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幾乎被積雪完全掩埋的角落。

埃爾德摸索著搬開幾塊偽裝用的石板,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濕而冰冷的土腥味撲面而來。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下水道入口。

兩人迅速地鉆了進去,重新將入口偽裝好。

通道內一片漆黑,狹窄而濕滑。他們順著崎嶇的坡道向下走了約莫一刻鐘,耳邊水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眼前的景象也豁然開朗。

他們竟然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系統。

無數的鐘乳石和石筍奇形怪狀,在黑暗中勾勒出猙獰的輪廓。

“就是這里了。”埃爾德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帶著一絲回響,“納塔只知道這片地下有溶洞,但并不知道真正的入口和通往‘月光苔’生長地的路。”

他們在縱橫交錯的地下通道中穿行,埃爾德顯然對這里的路線極為熟悉。

又走了不知多久,一抹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銀色光芒,出現在了洞穴的深處。

當他們轉過一個彎道,眼前的景象讓雷恩也為之震撼。

那是一片廣闊的地下空洞,洞頂垂下的鐘乳石上,生長著大片大片奇特的苔蘚。這些苔蘚本身并不發光,但它們的根系卻蔓延到洞壁各處,吸收著某種未知的能量,從而使得整個苔蘚群落都散發出一種柔和而寧靜的銀色光輝,將整個洞穴映照得如同神話中的月神殿堂。

而在苔蘚最茂密的根部,凝結著一顆顆指甲蓋大小、如同凝固了的月光的半透明礦石——那正是“偽月光石”。

雷恩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采集了數十顆成色最好的偽月光石,并用匕首連帶著巖土,挖下了一大塊生長旺盛的苔蘚母株,用布包好。

有了這個,灰石鎮未來就能嘗試自己培育這種神奇的植物。

就在他們心滿意足,準備原路返回時,雷恩那被月華呼吸法強化過的感知,卻在洞穴的最深處,捕捉到了極不尋常的能量波動——那是一種混雜著灼熱與死寂的、令人極不舒服的氣息。

“等等。”他按住了埃爾德,“那邊……還有東西。”

他們小心翼翼地向洞穴深處走去,繞過一片巨大的石林,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的瞳孔驟然收縮。

洞穴的最深處,赫然是一座被人工開鑿出來的巨大石室!

石室的地面平整,中央擺放著一座用黑曜石打造的祭壇,祭壇上刻畫著繁復的紋路,并且有大片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痕跡,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

而石室的墻壁上,則刻滿了壁畫。

那些壁畫的風格粗獷而詭異,其中一部分,正是與黑火部隊徽記極為相似的、扭曲的火焰符文。

而另一部分,則描繪著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似乎與異界生物召喚和活物獻祭有關的恐怖場景。

就在此時,地面之上,黃土鎮的領主府邸內。

納塔·朱紅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已經得到了埃爾德失蹤,并且營地被不明人士潛入的消息。

他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將整個府邸點燃。

但他出人意料地沒有繼續下達全城搜捕的命令,反而強制自己冷靜了下來。

“傳我命令,”他的聲音冰冷而克制,“封鎖所有關于工匠埃爾德失蹤的消息,對外宣稱他只是在進行一項秘密研究,任何人不得打擾。違令者,斬!”

“另外,命令黑火部隊,加派雙倍人手,嚴密封鎖軍械庫和東南方的‘那個洞口’!

一只蒼蠅也不許放進去!”

納塔的反應,比雷恩預想的任何一種情況都要更加冷靜、更加迅速。

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判斷出,對方的目標不僅僅是埃爾德,還可能與那個他一直試圖掌控、卻又心生厭惡的地下秘密有關。

這一下,局勢再次逆轉。

雷恩和埃爾德雖然成功拿到了“偽月光石”,但他們也被死死地堵在了這個危機四伏的地下世界。

唯一的已知出口已經被納塔最精銳的部隊封鎖,而在這個縱橫交錯、如同迷宮般的地下系統中,是否還有其他的出路,完全是未知數。

更致命的是,他們身后那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火焰祭壇,以及墻壁上那些詭異的壁畫,都預示著這個洞穴的深處,還隱藏著遠比黑火部隊更加恐怖和未知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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