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日的實驗室日常中，湯迪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艾倫師兄，”他放下刻刀，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帶著一絲年輕人特有的探詢，“晚上東區小廣場那邊有個新開的學徒市集，您知道嗎？”

艾倫放下手中的水晶球，他抬眼看向湯迪，又掃過聞聲也看過來的愛麗絲。

“聽說了幾句，說是最近新學徒自發湊起來的？”

“對！”

愛麗絲關小了火石，藥液趨于平穩，她松了口氣，用袖子擦了擦汗，臉頰因興奮微微泛紅。

“比去事務塔樓下面的官方鋪子有意思多了！聽說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外面行商帶來的貨，價格也實在些。

我和湯迪想去碰碰運氣。”她頓了一下，聲音輕快了些，帶著點期待，“師兄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您經驗多，幫我們掌掌眼？”

艾倫的目光掠過愛麗絲期待的眼神和湯迪隱含的贊同。新學徒的邀請帶著一種融入學院生活的熱切。

他略一沉吟，將水晶球收起。導師維勒登交付的儀軌項目資料需要時間消化，實驗也剛告一段落，去放松一下，順便看看學徒們私下流通的貨色，或許能發現些有用的邊角料。

“也好。”他點點頭，“什么時候？”

---

暮色四合，靈性學院東區的小廣場已不復白日的空曠。

高大的古橡樹投下婆娑的暗影，枝干上纏繞的發光苔蘚被刻意調暗了亮度，只提供朦朧的基礎照明。

廣場中央那座半塌的古代巫師雕像基座旁，此刻成了臨時的交易中心。

數十個攤位錯落分布，大多是簡陋的布墊或直接鋪在地上的油氈布。

穿著灰色學徒袍的身影在其間穿梭、駐足、交談，聲音匯成一片嗡嗡的低響。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氣味：新鮮魔植根莖的土腥、某種低階魔獸鞣制皮革的微膻、劣質魔石粉的刺鼻、熬煮藥劑的苦澀甜香，還有汗水和塵土的味道。

間或有學徒爭執壓價的短促聲音，或是某個攤主炫耀自己“隱秘知識”的夸張語調。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銀月學派流出來的‘凝霜草’種子，保證真貨！三顆只要一塊魔石！”

“處理好的‘鐵爪山貓’利爪，附魔匕首的上好胚子，錯過這村沒這店！”

“誰有‘靜謐苔蘚’？我用‘火蜥蜴鱗片’換！”

湯迪和愛麗絲像兩只初次離巢的小鳥，眼睛亮晶晶地在攤位間快速掃視，對什么都充滿好奇。

艾倫跟在后面，步伐沉穩，他的靈性視角在踏入廣場的瞬間便悄然開啟，金手指加持之下一眾攤販用于模糊靈性視角的手段盡數被破解。

大部分攤位上的物品，在他眼中都蒙著一層黯淡的灰白色光暈，這代表著能量駁雜、微弱因而無甚價值。

偶爾一點稍亮的微光，也往往被攤主敏銳地置于顯眼位置，標著不菲的價格。

“師兄，您看這個！”愛麗絲在一個攤前蹲下，拿起一塊巴掌大小、布滿天然孔洞的暗褐色石頭，石頭上貼著個小小的標簽：“蝕音石（未處理），五塊魔石”。

“攤主說能吸收特定頻段的噪音，布置靜音結界或許能用上？”

艾倫的目光落在石頭上。在靈性視角下，這石頭內部確實有極其微弱、但分布均勻的漩渦狀能量流，緩慢旋轉著，透出一種奇特的吸附感。

然而，石頭表面幾處不起眼的細微裂痕處，能量流出現了明顯的阻滯和逸散。他伸手接過，指尖在裂痕處輕輕摩挲，一絲微弱的精神力探入。

“內部結構有損傷，天然的能量吸附循環被破壞了近三成。效果會大打折扣，而且不穩定，容易失效。最多值一塊半魔石。”他聲音不高，但足夠愛麗絲和攤主聽到。

攤主是個一臉精明的中年學徒，聞言臉色一垮，正要反駁，艾倫已轉向旁邊一堆不起眼的、混雜在普通礦石里的灰黑色碎片。

“這些‘黑沼伴生礦渣’怎么賣？”

被打斷的攤主瞥了一眼，興趣缺缺：“搭頭，買夠十塊魔石的東西送一把。”

艾倫從碎片堆里挑出三塊，它們在他眼中散發著一種內斂、穩定的深灰色光暈，與他曾接觸過的某種特殊巖石的能量特征隱隱吻合。

“就這三塊，當添頭。”他語氣平淡，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攤主皺了皺眉，覺得這三塊碎片和別的毫無區別，最終揮揮手：“拿走拿走。”

湯迪看得有些疑惑，但沒多問。

直到離開那個攤位，愛麗絲才小聲問：“師兄，那石頭不值，碎片有用？”

“碎片是‘沉泥鐵’的伴生巖核，雜質被沼澤侵蝕掉了，剩下的是最穩定的內核。磨碎了摻入防護陣列的基材，能略微提升陣列對能量沖擊的緩沖韌性。比那塊華而不實的蝕音石實用。”

艾倫解釋道，隨手將那三塊不起眼的碎片拋給湯迪。

“收著，以后練習布置基礎防護陣能用上。”

湯迪手忙腳亂地接住，感受著碎片沉甸甸的質感和冰涼的觸感，再看向艾倫時，眼神里多了幾分信服和思索。

接下來，艾倫又幫兩人挑揀了幾樣東西。

他指給愛麗絲一小捆被攤主隨意捆扎、標著“劣等月光花（曬制不佳）”的干枯藤蔓，其末端幾根在艾倫視野里閃爍著極其微弱但純凈的月白色光點，是罕見的“月露藤”殘枝，蘊含的柔和月華能量對穩定某些精神類藥劑有奇效，只花了正常月光花十分之一的價格。

又在一堆處理粗糙的獸骨中，替湯迪挑出幾截脊椎骨，骨節連接處天然形成的孔洞內，殘留著未被完全破壞的、適合引導風屬性能量的天然紋路，稍加打磨就能做成便宜好用的導能骨管。

諸如此類的遭遇讓兩人收獲頗豐，臉上洋溢著興奮。

湯迪捧著那幾截獸骨，愛麗絲小心地收好月露藤殘枝，對艾倫的見識佩服不已。

“師兄，我們再去前面看看那些藥劑材料攤！”愛麗絲指了指廣場更深處、氣味更濃郁的區域。

“去吧。”艾倫點頭，“我隨便轉轉。”

看著兩個年輕的身影匯入人流，艾倫放松了些，信步沿著攤位邊緣踱步。

他的目光掃過琳瑯滿目的貨物，大部分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

那些被學徒們珍而重之的“古舊卷軸”，靈光黯淡駁雜，不過是些無用的廢紙；

標榜“遺跡出品”的金屬殘片，能量反應死寂；

號稱能“微弱增幅精神力”的劣質熏香，氣息渾濁不堪，長期使用反而有害。

正當他準備離開這片喧鬧時，一個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艾倫·托勒密？真是巧遇。”

聲音帶著一絲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