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齒族的話語在石室中回蕩，那些音節仿佛帶著某種遠古的重量，沉甸甸地墜入艾倫的耳中。

他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突然浮現出模糊的幻象——無邊的混沌中，第一道語言如同閃電劈開黑暗，將無形的存在撕裂成世間萬物的碎片。

這想必就是鐮齒族所謂的“原初之語“了。

艾倫下意識地運轉起冥想法凝聚的靈魂潮汐，試圖驅散這種不適感。

就在這時，他腦內的銀白門扉突然震顫起來，散發出柔和的波動，如同無形的屏障般將那些異樣的感覺隔絕在外。

“言辭是一道傷口，它讓奇異的無限與未知被撕裂，流出物質之外的鮮血——”

初步從那奇妙言語中回神的艾倫低聲重復著，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抬起頭，直視那兩個非人的存在。

“這不正是巫師追尋的真理嗎？“

鐮齒族相視一眼，復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的光芒。

此時它們被披上的長袍直接化為灰燼，它們伸展著修長的肢體，幾丁質外殼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紫光。

“時候到了。“左側的鐮齒族突然說道，聲音如同風掠過枯葉。

“說了這么多，我們也該告辭了。“右側的同伴補充道，它的口器輕輕顫動，“或許將來還有再見的機會。“

鐮齒族的軀殼突然舒展而開，幾丁質外殼發出細微的脆響，背部展開兩對透明的薄翼，如同蜻蜓的翅膀般在空氣中高頻振動起來。

它們修長的肢體如同解除了某種束縛，動作變得異常流暢。

那姿態讓艾倫想起破繭而出的蝴蝶——前一秒還被禁錮在笨重的蛹中，轉瞬間便舒展成輕盈的生靈。

“站住！“

艾倫又嘗試了自己在現實中不甚穩定的空間巫術。

扭曲的空氣在鐮齒族周圍蕩漾，卻如同穿過水中的倒影，未能造成絲毫阻滯，只是在地上無聲地留下大片空洞。

左側的鐮齒族轉過頭，復眼中閃過一絲近似憐憫的光芒。

“有新意，但強度不夠。“它的口器開合間發出敲擊音叉般的顫音，“如果是接近正式巫師的你來施展這項技藝，當能對我們造成威脅。“

說著，兩位鐮齒飛出窗外，如如幽靈般掠過夜空，透明的薄翼在月光下幾乎不可見。

艾倫咬了咬牙，還是沒追上去。

理智告訴他，貿然追趕那兩個來歷不明的異族生物風險太大——它們展現出的能力遠超預期。

他低頭看向一旁癱倒在地的先知，這個被鐮齒族稱為“瀆神者“的男人此刻面色灰敗，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艾倫輕嘆一聲，施術者之手如無形的繩索般纏繞上先知的身軀，將他輕輕提起。

來到二樓的門廊上，艾倫聽到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放眼一看，土元素傀儡在月色下正邁著堅定的步伐向這里逼近，巖石構成的腳掌每一次落地都引發地面的輕微震顫。

艾倫知道，侯爵和他的騎士們很快也會趕到。

他將次元披風一卷，身形瞬間消失，再出現已是在另一側的圍墻之外。

他在陰影中拖著先知前行，避開巡邏的村民，悄無聲息地潛入村莊外圍一座廢棄的谷倉。

用施術者之手將先知固定在墻角的木柱上，隨后取出一小瓶刺鼻的煉金藥劑，在先知鼻前晃了晃。先知猛地抽搐起來，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

“好了，把你知道的關于那兩個異族生物的全部信息告訴我”

先知渾濁的瞳孔逐漸聚焦，干裂的嘴唇顫抖著吐出幾個詞。

“遺跡...北邊的山崖...它們在那里沉睡...“

隨著斷斷續續的供述，一個荒誕的故事逐漸成形。

三個月前，這個獵戶在打獵時發現了一處坍塌的古代遺跡。在探索過程中，他觸碰到了兩具保存完好的異族尸骸，突然獲得了某種“啟示“——那些支離破碎、關于人類起源之類的幻象讓他相信自己被選中成為先知。

“你以為自己得到了神啟？“

艾倫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冰冷的弧度。

他伸出食指輕觸先知太陽穴，精神力如手術刀般切入對方混亂的記憶。

在那些閃爍的畫面中，他看到了更完整的真相：潮濕的巖洞里，兩具鐮齒族的遺骸被精心擺放在石臺上，它們的幾丁質外殼上涂滿了古老的符文。

當先知試圖搬運這兩具身體，手指無意間擦過那些符文時，殘留的精神印記便如毒蛇般鉆入了他的意識。

艾倫收回手指，先知立刻像斷線的木偶般癱軟下去。

這時，谷倉外遠遠傳來騎士們的喧嘩和腳步聲，侯爵的隊伍應該已經控制了村莊。

但此刻他腦海中縈繞的是另一個念頭——那處遺跡里，或許還藏著更多關于鐮齒族的秘密。

很快，艾倫拖著昏迷不醒的先知穿過村道，那具癱軟的身軀在月光下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當他出現在侯爵面前時，這位身經百戰的領主正指揮騎士們收攏被蠱惑的平民。

“這人跑了，我費了點時間追擊，最后把他抓到。“

艾倫簡短地解釋道，將先知扔在侯爵腳邊。他刻意省略了與鐮齒族的遭遇，那些超乎常理的存在不適合與地方領主討論。

侯爵銳利的目光在先知身上停留片刻，又轉向艾倫。

“巫師閣下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他微微頷首，鎧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呻吟聲，那些被蠱惑的平民正茫然地徘徊。

艾倫從次元袋取出幾瓶淡藍色藥劑，遞給最近的騎士。

藥劑是羅娜用學院配方改良的產物，混合了南境特產的寧神花。雖然無法根治，但至少能減輕那些無辜者靈魂的痛楚。

“用三倍清水稀釋，每人喂一小勺。這能緩解精神創傷，但要徹底恢復...“

他頓了頓，想起那些平民靈魂中殘留的異樣痕跡。

要是按鐮齒族原初之語的位格，恐怕沒什么挽救的余地。

但先知施展的不過是獲取皮毛后拙劣的模仿，艾倫認為這種程度的精神污染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消退。

“還需要時間。“

侯爵立即下令調集領地駐軍。

當傳令兵策馬奔向城堡時，晨光已撕開東方的天際。

這位領主轉向艾倫，右手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您的援助羅勒維克家族銘記于心。“他的聲音低沉而鄭重，每個字都像經過深思熟慮，“待秩序恢復，還望閣下能再訪城堡詳談。“

艾倫點頭應下。

他望著逐漸亮起的天色，思緒卻飄向先知提到的北方遺跡。

正好可以順道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