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隕玉照骨
- 鬼吹燈:昆侖墟
- 南鹿肥魚
- 2906字
- 2025-05-07 17:50:00
塔木陀的黃沙在黎明前凍成了鐵砂。
越野車陷進雅丹地貌的褶皺里時,黑瞎子正舉著半塊烤焦的馕餅,對著羅盤罵娘:“奶奶的,羅盤針在給老子跳大神呢!”他墨鏡后的左眼下方,那道本不該存在的傷疤正滲著血珠,在沙地上畫出扭曲的鈴鐺形狀。
阿寧的金紋在這時亮如白晝。她盯著遠處赭紅色的山巖,腕間星圖突然分裂成蛇形,順著沙粒爬向山體裂縫——那里嵌著半截青銅鼎,鼎身上鑄著的,正是鏡中湖塔門的星圖。“隕玉就在里面。”她聲音發(fā)顫,指尖幾乎要插進巖石,“陳文錦的筆記里說,塔木陀的隕玉是青銅門的‘照骨鏡’,能照見人心里藏著的……”
話沒說完,山體突然裂開。小哥拽著我滾進裂縫時,沙礫中翻出無數(shù)具風干的尸體——他們穿著褪色的藏青長袍,后頸都嵌著鈴蘭花形狀的青銅片,姿勢統(tǒng)一地對著山巖中央跪拜。裂縫盡頭是座倒懸的青銅祭壇,十八根石柱撐起的穹頂下,懸浮著與鏡像世界相同的星圖,每顆星子都是塊碎隕玉。
“第十七次祭壇。”小哥的斷刀在掌心發(fā)燙,刀柄裂痕與祭壇地面的紋路重合,“每根石柱對應一個重啟世界。”他指向穹頂中央,那里懸著塊磨盤大的隕玉,表面浮動著無數(shù)人臉倒影——有陳文錦、霍玲,還有某個戴著青銅面具的張家人。
胖子突然指著祭壇邊緣:“天真!那兒有具新棺材,漆色跟咱們在鏡像世界看見的一樣!”他腰上的銀鈴鐺瘋狂作響,驚醒了沙地里的干尸,那些嵌著青銅片的尸體竟緩緩站起,眼窩黑洞洞地對著我們,后頸的青銅片泛出與阿寧金紋相同的光。
“是鏡像族的守墓人。”黑瞎子甩出糯米繩,纏向最近的干尸,“他們拿隕玉碎片當魂魄,砍碎青銅片就能——”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干尸突然爆成金粉,粉末在祭壇上拼出“交出錨點”四個大字。
阿寧猛地按住胸口,腕間金紋正朝著隕玉方向流動。她踉蹌著走向祭壇中央,隕玉表面突然映出陳文錦的臉, lips開合卻無聲音,唯有一行血字在玉面浮現(xiàn):“第十七滴眼淚,是吳邪十年前在青銅門前掉的那滴。”
“扯淡!”胖子抄起工兵鏟砸向隕玉,卻在觸碰到的瞬間慘叫著縮回手——鏟子表面結(jié)滿冰晶,映出他身后云彩的倒影:姑娘發(fā)間的鈴蘭花不知何時變成了青銅色,眼神平靜得可怕,“王胖子,你在鏡像世界說過,寧愿少活十年換我活著。”
這話像把冰錐扎進胖子心口。他怔怔地看著云彩,發(fā)現(xiàn)她說話時的尾音帶著鏡像世界特有的上揚,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是鏡像云彩打水時的習慣動作。“你……你又變成鏡像體了?”胖子聲音發(fā)抖,手卻悄悄摸向腰間的銀飾。
“別碰她。”小哥突然按住胖子手腕,斷刀指向祭壇地面。不知何時,十八根石柱上浮現(xiàn)出血字,第十七根刻著“張起靈,以刀為錨,鎖死鏡淵”,而最后一根空白石柱上,慢慢滲出“吳邪,以血為引,重啟門軸”的字樣。
黑瞎子突然吹了聲尖銳的口哨,指向穹頂:“看上面!隕玉在吃人影!”我們抬頭時,正看見鏡像世界的阿寧被吸入隕玉,她最后看向我們的眼神里,竟帶著現(xiàn)實世界里從未有過的恐懼。而現(xiàn)實中的阿寧,此刻正捧著青銅片,上面的星圖全部變成了淚滴形狀。
“他們要的是現(xiàn)實世界里,我們?yōu)榱司热肆粝碌摹z憾錨點’。”阿寧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掉下來,“十年前小哥替你守青銅門,你在門前掉的那滴淚,成了第十七次重啟最穩(wěn)固的錨。”她指向隕玉,鏡中浮現(xiàn)出當年的場景——年輕的吳邪跪在雪地里,眼淚砸在青銅門上,凍成血紅色的冰。
祭壇突然震動。干尸爆成的金粉聚成鏡像族人,這次他們不再是我們的模樣,而是戴著統(tǒng)一的青銅面具,每具面具上都刻著“錨”字。為首的面具人舉起青銅劍,劍身上映出小哥掌心的鈴蘭花紅印:“交出張起靈的刀,交出吳邪的淚,鏡淵歸位。”
“歸你娘的位!”胖子突然把銀飾塞進云彩嘴里,“老子不管什么錨不錨,她現(xiàn)在能罵我,能記得潘家園的破事兒,就是老子的云彩!”神奇的是,云彩眼神瞬間清明,吐掉銀飾時罵道:“王胖子你喂狗呢?這玩意兒硌牙!”
小哥的斷刀在這時發(fā)出龍吟。他將刀插進第十七根石柱,裂痕處涌出的金粉竟修補了刀身,刀柄刻紋與石柱血字完全重合。“第十七次重啟,不是結(jié)束。”他看向我,眼里映著隕玉中浮動的十年前的自己,“是讓你學會,有些遺憾,必須帶著走。”
黑瞎子突然指著隕玉驚呼:“快看!陳文錦的筆記在玉里面!”我們看見陳文錦的身影站在鏡中湖塔門前,手里舉著的筆記上,新寫著“塔木陀隕玉是青銅門的‘照骨鏡’,照見的不是真相,是人心甘情愿的沉迷”。
鏡像族人在這時發(fā)動總攻。他們的青銅劍砍在祭壇上,濺出的火星卻點燃了沙地里的干尸——那些嵌著青銅片的尸體突然燃燒,火光中浮現(xiàn)出每個重啟世界的片段:有胖子和云彩在巴乃開小賣部的平淡生活,有阿寧在考古所研究青銅器的安穩(wěn)時光,還有小哥在雨村替我修補筆記的靜謐瞬間。
“別看!”小哥突然擋住我視線,“鏡淵最毒的,是讓你看見你最想要的假象。”他斷刀揮出,砍碎最近的鏡像族人,卻在面具落地時愣住——那下面是張沒有五官的臉,唯有后頸的星圖,正慢慢變成我的輪廓。
阿寧的金紋在此時全部匯入隕玉。她虛脫地倒在我懷里,腕間只剩一道淺紅的印子,卻指著穹頂笑:“陳文錦說得對,最穩(wěn)固的錨是人心。你看,隕玉里的幻象在消失,因為我們……”
“因為我們寧愿帶著遺憾痛苦,也不要虛假的圓滿。”我接過話頭,摸出兜里的青銅片——上面的“錨”字不知何時變成了“走”。胖子扶著云彩靠近,姑娘指尖劃過祭壇地面,沙粒自動拼出“雨村的鈴蘭又開了”。
小哥突然抬頭,望向祭壇頂部的隕玉。那里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一道人影,穿著與他相同的藏青長袍,后頸嵌著完整的鈴蘭花青銅片——那是第十七次重啟前的自己,眼里沒有裂痕,只有替吳邪守門的堅定。
“該走了。”小哥拔下斷刀,石柱上的血字突然消失,唯有第十七根留下淡淡的刻痕:“吳邪,下次重啟,記得帶酒來喝。”黑瞎子吹著口哨收拾糯米繩,墨鏡后的眼睛盯著隕玉:“敢情這破鏡子,照出來的全是咱們心里的軟肋?”
返程的越野車碾過沙礫時,阿寧突然指著后視鏡驚呼。我們看見塔木陀的山巖正在崩塌,隕玉墜落的地方,浮現(xiàn)出與長白山相同的青銅門,門扉上的紋路不再是星圖,而是無數(shù)個重疊的“吳邪”“張起靈”“王胖子”。
胖子把云彩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這次她沒躲,反而擰了把他的腮幫子:“王胖子,你臉上的沙子比鏡像世界的多十斤。”真實的痛感讓胖子咧嘴笑,卻又突然嚴肅:“天真,你說陳文錦他們留在鏡像世界,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這些人,注定要在現(xiàn)實和幻象之間來回扯,才能讓青銅門永遠關(guān)不上?”
我望著車窗外飛逝的黃沙,想起祭壇上的血字。或許青銅門的終極,從來不是長生或秘密,而是讓每個被執(zhí)念困住的人,在無數(shù)次重啟里學會——遺憾是刻在骨血里的錨,與其費盡心思拔掉,不如帶著它在現(xiàn)實里踩出更深的腳印。
黑瞎子的吉普在黃昏時陷進沙坑。我們下車休整時,小哥忽然蹲下身,在沙地上畫出鏡中湖的輪廓,湖心塔門處標了個小小的“等”。他抬頭時,眼里映著即將落下的夕陽,像極了十年前在青銅門前看見的、我掉在雪地上的那滴淚。
“第十七次重啟結(jié)束了。”他說,聲音輕得像沙礫摩擦,“但鏡淵的門,永遠為心里有錨的人開著。”
風掠過沙丘時,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鈴鐺聲。
這次不是七聲,而是第十八聲——那是屬于下一次重啟的、充滿未知的召喚。
而我們四人,帶著滿身風沙和心里的錨,繼續(xù)朝著雨村的方向,在漫天繁星下,踏出屬于現(xiàn)實世界的、堅定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