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姜曉蘭如約來到程家。小院里飄著槐花餅的香氣，程母在廚房忙活，程衛東在院子里劈柴，汗水浸透了后背。
“我來幫你。“姜曉蘭卷起袖子。
“不用，快好了。“程衛東抹了把汗，“你去陪娘說話吧。“
吃飯時，程母不停地給姜曉蘭夾菜，問她在學校的情況。程衛東話不多，但眼神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姜曉蘭。
“東子，去把柜子里那瓶酒拿來。“程母突然說，“今天高興，咱們喝一杯。“
程衛東驚訝地看著母親，程母平時最反對他喝酒。但他還是照做了，拿來一瓶自釀的米酒。
三杯酒下肚，程母的臉紅撲撲的：“曉蘭啊，嬸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娘！“程衛東急忙制止。
“你閉嘴。“程母瞪了兒子一眼，轉向姜曉蘭，“嬸子看得出來，你們倆心里都有對方。東子二十五了，你也二十二了吧？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姜曉蘭手里的筷子差點掉在地上，臉燒得厲害。程衛東更是直接站了起來：“娘，您喝多了！“
“我清醒著呢！“程母拍了下桌子，“曉蘭這么好的閨女，你不抓緊，等著被別人搶走嗎？“
程衛東深吸一口氣，轉向姜曉蘭：“對不起，我娘她...“
“程嬸說得對。“姜曉蘭突然開口，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們確實該談談了。“
飯后，程母借口去鄰居家串門，把空間留給了兩個年輕人。院子里，槐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姜曉蘭和程衛東隔著桌子坐著，誰都不敢先開口。
“你...你在學校還習慣嗎？“程衛東最終打破了沉默。
姜曉蘭點點頭：“學生們很可愛。你呢？廠里工作順利嗎？“
“還行，下個月可能要升小組長了。“
又是一陣沉默。遠處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襯得院子越發安靜。
“東子。“姜曉蘭終于鼓起勇氣，“這三年，你想過我嗎？“
程衛東猛地抬頭，眼睛亮得驚人：“每一天。“
簡短的三個字，卻讓姜曉蘭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我也是。“她輕聲說。
程衛東的手在桌下攥成拳頭：“但我們現在...還是不一樣。你是大學生，國家干部。我只是個工人...“
“那又怎樣？“姜曉蘭打斷他，“我還是那個姜曉蘭，你也還是程衛東。“
程衛東苦笑：“你不明白。社會地位、家庭背景...這些都很重要。你父母會同意你找個農村出身的工人嗎？“
這個問題像一盆冷水澆在姜曉蘭頭上。她確實還沒跟父母提過程衛東的事。
“我會說服他們的。“她堅定地說。
程衛東搖搖頭：“曉蘭，別急著做決定。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了三年了！“姜曉蘭站起來，聲音有些發抖，“如果你不喜歡我，直接說，我絕不會糾纏。“
程衛東也站了起來，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我當然喜歡你！從你修好拖拉機那天起，我就...“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姜曉蘭突然撲進他懷里。程衛東僵了一瞬，隨即緊緊抱住她，力道大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這次不許再推開我了。“姜曉蘭把臉埋在他胸前，悶悶地說。
程衛東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輕輕摩挲：“我只是怕你后悔...“
“我不會。“姜曉蘭抬頭看他，眼神堅定。
程衛東終于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額頭，像三年前離別時那樣。但這次，姜曉蘭踮起腳尖，將唇貼上了他的。
那個吻生澀而短暫，卻讓兩人的心跳都亂了節奏。分開后，程衛東捧著她的臉，拇指輕輕擦過她的唇角：“曉蘭，我會努力配得上你。“
姜曉蘭笑著搖頭：“你早就配得上了。“
接下來的日子像夢一樣美好。姜曉蘭幾乎每個周末都去程家，程母待她如親生女兒。程衛東則常常在下班后去學校接她，兩人沿著河邊散步，聊工作、聊未來。
姜曉蘭寫信告訴了父母自己戀愛的事，但隱瞞了程衛東的出身，只說是個工人。父母回信說暑假要來看看這個“未來女婿“。
七月中旬，姜父姜母來了縣城。見到程衛東的第一眼，姜父的臉色就變了——程衛東手上的老繭和言談舉止，無不透露著他的農村背景。
“曉蘭，你出來一下。“晚飯中途，姜父突然起身。
走廊上，姜父的臉陰沉得可怕：“他是不是那個送你下鄉的農村青年？“
姜曉蘭咬著嘴唇點頭。
“胡鬧！“姜父壓低聲音吼道，“我培養你上大學，不是讓你又回到農村去的！“
“爸，他現在是農機廠的技術員，有正式工作...“
“那又怎樣？“姜父打斷她，“他家里什么背景？有房子嗎？能給你什么樣的生活？“
姜曉蘭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不在乎這些...“
“你不在乎，我們在乎！“姜父態度強硬，“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那頓飯不歡而散。姜父姜母第二天就回了省城，臨走前丟下狠話：如果姜曉蘭執意要和程衛東在一起，就別認他們這個父母。
這件事對程衛東打擊很大。他開始有意疏遠姜曉蘭，下班后不再去學校找她，周末也總借口加班。姜曉蘭去農機廠堵他，他卻躲著不見。
八月初的一個傍晚，姜曉蘭終于在醫院門口等到了來給母親取藥的程衛東。他瘦了一圈，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為什么要躲我？“姜曉蘭攔住他的去路。
程衛東低頭看著地面：“你父母說得對，我配不上你。“
“那我的感受呢？“姜曉蘭聲音發抖，“你就這樣替我做決定？“
程衛東終于抬頭，眼里滿是痛苦：“曉蘭，我不想你為難...“
“讓我為難的是你的逃避！“姜曉蘭的眼淚終于掉下來，“如果你真的不愛我，我立刻就走。但如果是別的理由，我絕不放棄！“
程衛東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終只是說：“給我點時間...考慮清楚。“
第二天，姜曉蘭發起了高燒。校醫說是勞累過度加上情緒波動，建議臥床休息。她請了三天假，躺在宿舍里，腦子里全是程衛東痛苦的眼神。
第三天晚上，暴雨傾盆。姜曉蘭的燒剛退，就聽見有人急促地敲門。開門一看，是渾身濕透的程衛東。
“曉蘭！我娘又犯病了，醫院說很危險...“他的聲音帶著哭腔。
姜曉蘭二話不說，抓起外套和傘就跟他沖進雨里。路上積水很深，程衛東干脆背起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醫院跑去。
病房里，程母面色灰白，呼吸微弱。醫生悄悄告訴他們，這次情況很不樂觀。
“娘一直念叨你。“程衛東紅著眼睛對姜曉蘭說，“她說...說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
姜曉蘭的眼淚奪眶而出。她跪在病床前，握住程母的手：“程嬸，您一定要好起來，我還要給您敬茶呢。“
程母微微睜開眼，嘴角扯出一絲笑容：“好閨女...東子就...交給你了...“
那晚，姜曉蘭和程衛東守在病房外，誰都不敢合眼。凌晨時分，程母的病情突然好轉了些，能喝下幾口粥了。
“你去休息會兒吧。“程衛東心疼地看著姜曉蘭蒼白的臉。
姜曉蘭搖搖頭，突然說：“東子，我們結婚吧。“
程衛東愣住了：“現在？“
“等程嬸好些了，我們就去領證。“姜曉蘭堅定地說，“我不想再等了。“
程衛東緊緊抱住她，身體微微發抖：“可我什么都沒有...“
“你有我就夠了。“姜曉蘭靠在他胸前，“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