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林格耳邊清晰回蕩。

林格下意識地側頭看向凱恩和伊爾莎。

伊爾莎還在專注翻閱著面前那本《灰燼紀實選錄》，眉頭微皺；凱恩正托著下巴、神色恍惚地盯著書頁發呆，看起來并沒有任何反應。

“別愣著了。”

渡鴉偏過頭，暗紅色的瞳孔里閃過四個鄙夷的大字：少見多怪。

“他們看不見，也聽不見。”

林格這才意識到，整個傳訊過程只有自己能感知，渡鴉所言確實無誤，這是精神契約之下的定向傳達。

“話傳到了。”渡鴉轉過身，梳理了一下羽毛。“走了。”

它展開雙翅，羽翼上浮現出一圈微弱的黑金符文。

下一瞬，渡鴉化作一縷淡淡的灰影，在空氣中無聲散去。

凱恩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對面呆坐的林格。

“嘿，怎么了？你發什么呆呢？”

林格回過神來：“剛才有只鳥傳話，說讓我們明早去第七教學區找艾澤拉巫師集合。”

凱恩愣了一下，隨即“噗”地一笑，靠在椅背上，擺出一副半真半假的夸張神情。

“不是吧兄弟……你這是幻覺了吧？壓力太大可以理解，但你要是開始幻聽，我們是不是得給你申請治療了？”

林格看了他一眼，懶得解釋：“我認真的。明天早上七點，記得去就行。”

林格看著凱恩居然有心情調侃他，明明剛才還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憂郁神情。

“凱恩，你調整得也太快了吧？”

凱恩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唉……命這么苦，心態不擺好那不更苦？”

伊爾莎合上手中的書：“我精神上支持你們兩位。需要我做什么，你們盡管說。”

林格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頭看向伊爾莎。

“還真的有件事需要麻煩你。”

林格指了指桌上的書：“我能借走這本《灰燼巫師塔記事》和《灰燼世界歷史》嗎？想看看這些年塔里到底發生了些什么。”

伊爾莎點了點頭：“《灰燼世界歷史》這本可以，學徒就能借閱。”

說到另一本微微泛黃的線裝書時，她卻露出一絲猶豫。

“但這本是我導師的內部資料……正常來說，非工作人員是不能借的。”

伊爾莎低頭思索了一下，輕聲說：“不過，就這一次，我就說是我要用來做文獻研究的參考資料好了。你可得早點看完還回來，不然我真沒法交代。”

“謝謝。”林格真誠地說。

“你還得完成一道手續。”她又補充道，“否則圖書館的魔力網不會讓你從這里帶出這本書。”

“啊？”林格一愣。

他確實對圖書館的借閱流程幾乎一無所知。過去作為預備學徒，連中級資料區都無法進入，更別說借書出館。

伊爾莎微笑著取出一塊金屬質地的銘刻板，遞給他。

“你需要用精神力在這上面繪制一段認證魔紋，這是借書的第一道權限綁定。”

林格低頭看著模板，依葫蘆畫瓢，小心地照著描繪魔紋線路。很快，一道簡潔流暢的環狀魔紋在他手中成型，符文閃爍著淡淡藍光。

“接下來，把你的學徒徽章印上去。”

林格照做，將徽章輕輕放在魔紋中央。

下一秒，整個法陣亮起微光，那張模板上浮現出一幅古老的圖騰印記。一卷攤開的魔法書，書頁正中央是一根側立的羽毛筆，象征著“學識的記錄者”。其下方由九枚光點組成的權限環中，竟然有五枚已然亮起，其中四枚還微微閃爍。

伊爾莎怔了怔，瞳孔輕輕放大，難掩驚訝：“你的權限……怎么會這么高？”

林格低頭看著那枚仍在微微發燙的徽章，腦海里閃過此前徽章綁定時候的精神力鏈接。

【權限等級：五階】

“……五階權限。”他說得很輕，卻清晰。

“什么？”伊爾莎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

她低頭看著那亮著五格的印記，又抬眼看了林格一眼，神情里復雜的情緒一閃而過。最后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苦笑著說：

“本來我還打算用我的權限申請《灰燼巫師塔記事》的特殊借閱，然后借給你。現在看來，完全沒這個必要。”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這枚徽章的權限，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語氣雖然平靜，但林格聽得出其中隱隱的羨慕。

林格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掌心中的徽章。

他并不清楚“五階權限”在整個塔中究竟意味著什么，但有一點，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戰備名單，不只是為了篩出一批上戰場的棋子，它也確實給予了這批人某些其他學徒永遠無法獲得的資源和通道。

離開圖書館時，外頭的陽光已經偏西。

林格獨自一人穿過學徒區域長廊，腳步踏在石板上，回蕩出一串清晰卻輕緩的回聲。

圖書館大理石桌的冰冷觸感還留在指尖，而懷中的兩本書籍，卻仿佛有些灼手。它們所承載的內容，可能遠比他所預期的更沉重。

林格推開宿舍的門。

B區宿舍在午后格外安靜，窗外的光線從半拉著的厚布窗簾縫隙間傾灑進來，在石墻與書桌上投出一道道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有些沉靜的暖意，也有幾分說不清的寂寞。

林格將書放在嶄新的橡木桌上，又順手關上門。

他坐下，安靜地看著書本，手指在封面停了一會兒，像是在緩緩舒緩情緒。

——再過幾個小時，到達午夜零點后。

林格將正式以學徒的身份，成為巫師世界真正的一員。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身份，他并未為之準備太久，卻已經不得不接受一切接踵而來的變化。

林格輕輕呼了口氣，將書緩緩翻開。書頁略顯陳舊，邊緣有些泛黃，卻被處理得極為整齊，字跡工整、分類嚴謹，一看就是巫師塔的記錄官親自書寫。

林格的翻開書頁的手頓了一下，眼神微凝。

他有預感。

這本《灰燼巫師塔記事》，可能不僅僅只是一本年表那么簡單。

關于這個世界謎題的答案，或許就藏在這些筆墨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