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整整研究了一夜的書。

從《灰燼世界歷史》到《巫師塔記事》，他一頁頁地看下去，記下重要的時間線、事件節點、導師更替，甚至連戰時物資調配記錄都仔細掃了一遍——但，什么都沒有。

沒有隱藏線索，沒有那種錯位的密碼提示，也沒有哪一段被人為隱瞞過的痕跡。

只是一些常規的塔內年表和規章修訂，平鋪直敘，仿佛這塔的歷史，從未有任何可以稱作“秘密”的部分。

可是，直覺告訴他，沒有任何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林格緩緩合上書籍，將視線移到窗外。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灑進房間，在石質地板上映出一片斑駁的光影。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紙頁翻動后的微妙氣息，溫暖而安靜。

他揉了揉泛紅的雙眼，抬頭望向墻上的古舊掛鐘。

七點半了。

林格輕輕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襟，將兩本書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屜里，又輕輕推上，鎖死。隨后，他起身推開宿舍門。

門外的空氣帶著些清晨特有的寒涼，拂過臉頰，頓時讓人精神一振。他沿著宿舍區域的樓梯緩步而下，看到凱恩正百無聊賴地靠在走廊盡頭的墻邊等他。

“沒睡好？”凱恩斜眼瞧著他，帶著揶揄。

“嗯……不算吧。”林格回答，“看了一晚上的書。”

“你也刻苦的太過頭了。”凱恩咂了咂嘴。

“只是想從巫師塔的記錄上找到一些關于這些邊境戰爭的記錄而已。”林格回答。

凱恩探頭：“結論是？”

“結論是什么都沒找到。”

凱恩開始咧著嘴笑起來。

林格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老實說，我現在有點后悔……昨晚明明可以睡幾個小時。”

林格輕輕晃了晃頭，試圖把頭腦里的疲憊甩出去：“我現在腦子還是暈的。果然不能一直這么熬夜。”

的確，林格已經太久沒好好睡過一覺了。整整一個月，每晚都在翻閱魔藥學手冊，或者在系統界面中調整藥劑結構模型，調試失敗再重來。

“真沒想到，我們的導師竟然都是艾澤拉。”凱恩一邊走一邊說，語氣還有些擔憂，“老實說，上次我們見他的感覺不太友好。”

“是嗎？”林格回憶了一下，語氣平靜，“我倒覺得還行。至少他確實幫了我不少。”

“那種不平等條約也算幫？”凱恩瞪大眼睛。

“話可不是這么說的，這本來就是地位不對等的交易。”林格輕笑一聲，微微搖頭，“說起來，上次我去找艾澤拉兌現契約時，他直接說，只要成為他的正式學徒，那些代價便一筆勾銷了。”

“還有這種事？這倒是……挺意外的。”

凱恩撇了撇嘴，又加了一句：“那我勉強承認，他算是半個好人吧。”

林格輕笑了一下：“艾澤拉巫師其實比他外表看起來要好相處得多。”

“也許吧。反正我不喜歡他。”凱恩聳了聳肩，不可置否。

林格沒再接話，只是在心里感嘆：人心中的成見果然是一座大山。

他們一邊交談，一邊順著石板小道拐入學徒教學區的主干道。

兩人一邊交談著，一邊順著鋪著平整石磚的小道走向教學區域的主干道。

當轉過最后一道宏偉的石拱門時，林格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原以為教學區域會和宿舍、圖書館一樣，充滿了陰暗、古舊、壓抑的氣息。可眼前所見，著實超出了他的預期——

整片區域的主樓外墻由淡銀色的魔導金屬與青色的花崗巖整齊拼接而成，線條銳利、簡潔，透露出一種出乎意料的現代感。每棟教學樓之間都有魔力軌道懸空相連，通道半透明而光滑，如同一條條水晶長橋懸在空中，頗具未來氣息。

林格踏上腳下平滑的魔能石板，發現竟沒有一點聲響傳來，似乎有專門的吸音法陣在其下默默運轉。

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中央主樓，高達七層，頂部鑲嵌著一座透明的圓形穹頂。穹頂之內，有魔法能量正在有規律地渦旋流轉，顯然是整個區域的魔力中樞。每一層樓外都有一圈微微泛藍的符文燈帶閃爍，那是定序法陣在實時監控整片區域的魔力流動。

凱恩張著嘴，半天才冒出一句：“我的天，這也……太魔幻了吧？我還以為所謂教學區，就是幾間陰森老舊的教室加一群老巫師瞪著我們上課呢。”

林格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很快，他們便找到了艾澤拉指定的七號教學區。

進入教室時，林格再次怔了一下：這地方，布局簡直像是他前世大學里的階梯教室，足以容納上百人。此刻，這偌大的教室里卻只零零散散地坐著二十幾個學徒。

凱恩掃了一眼，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怎么了？”林格低聲問。

凱恩略帶狐疑地壓低聲音：“這群家伙，怎么清一色都是貴族子弟？”

林格仔細打量了一下，卻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凱恩馬上意識到這點，便小聲解釋道：“你看，坐在一起交談的那幾個，是維森堡有名的三個伯爵的后代。“還有那邊那個——你注意到他的學徒長袍了嗎？”凱恩輕輕抬了抬下巴，“邊緣居然用金絲繡了一圈花紋，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出身貴族，騷包得不行。”

凱恩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嘲諷。

“這都什么人啊，來教室也要比排場？”

林格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就在那一瞬間，凱恩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怎么了？”林格問道。

“是他！”凱恩聲音帶著壓抑的震驚，“里昂·萊恩。萊茵公爵的長子！他不是幾年前覺醒騎士圣契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林格微微一驚，騎士出現在巫師學徒課堂里，這代表了什么？

“萊茵公爵，很有名嗎？”林格問道。

“何止有名！”凱恩瞪著眼睛低聲道，“萊茵家族可是莫德里亞王國最古老、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這家伙不去享受榮華富貴，跑到灰燼巫師塔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