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十分熟悉岐江城的布局,一直在大街小巷之間流竄,繞過無數條小路,被我追得躲無可躲,才徑直跑向展家。
這讓我更篤定先前的猜測。
眼看黑影順著門縫鉆進那座宅院,我正打算翻墻追進去,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文清!”
“思琪?”
我動作一頓,回頭看喬思琪,“你怎么在這兒?”
她心思機敏,又和我心意相通,肯定明白我希望她帶人好好待在旅店。
此刻她卻堅持抓著我的手腕,神色嚴肅地問:“你要干什么?沖進展府讓之前的事再上演一遍嗎?”
我有點尷尬,從她手里掙扎出來,反手拍拍她的手背當作安撫。
“怎么會?展天雄不是已經死了……”
“可你也死了呀!”
小石榴想哭都哭不出來,手忙腳亂地比劃,“你、你的身體,你……”
喬思琪狠狠瞪他一眼,他連那點哭腔都憋回肚子里,不敢再多說半句。
我咽不下這口氣,強撐著解釋:“你們先前不也瞧見了嗎,爺爺給的金像有反應,那就表示五詭之一或許就在附近!”
“此事并未結束,與其等待動亂,還不如我主動把這孽障收拾出來,徹底解決心患!”
喬思琪眉毛一擰,聲音也沉了不少:“那你究竟是在辦事,還是要泄憤?再因為一時沖動廢掉自己,辜負我們的心血?”
“還有臉提爺爺,你這般沖動行事,對得起爺爺嗎!”
我被堵得說不出話,咬牙低頭,卻見金像也已經回到平常的狀態。
這就表示,展家作亂的并非五詭。
它先前的反應……莫非是說明在以為我身死之時,五詭之一去看過我一眼?那孽障意欲何為?
我想不通其中邏輯,握緊拳頭沉默下來。
喬思琪見狀,趕緊補充:“小石榴是自己人,膽子小又聽話,知道守著嘴乖乖辦事,展家人可不一樣,那都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主。”
“到時他們把事情往外一捅,要說你是害世的妖邪,我們可就都走不了了。”
我從爺爺那里學的手段都是對付禍亂陰陽的孽障的,拳腳上的硬招式并不過關。
展家和官府有勾結,要是聯手大鬧,讓整個岐江封城圍捕我,我確實沒法帶人逃出生天。
“也罷。”
千萬不情愿最后都化作一股濁氣。
把這口氣嘆出來,我重新握住喬思琪的手:“這幾日多謝了。”
我被困在牢獄,什么都做不了,外面的一切都是喬思琪在操持打點。
她暴露了喬家小姐的身份,既要和岐江權貴虛與委蛇,還要暗地里幫我收集修補身體的材料,必定沒少受累。
在某些方面,喬思琪成長得比我快多了。
“你我夫妻一體,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喬思琪松口氣,輕輕和我相擁,在我背上拍兩下就松開手,“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接下來怎么辦?”
接下來?
“楚文清”這個身份已死,喬思琪主仆也必定被人關注著,行動起來處處受限,還容易惹出事端。
既然五詭不在這里,我們也沒必要在此逗留了。
我把這個想法和喬思琪一說,她立馬贊同地點頭。
小石榴這兩天被嚇得不輕,這會兒腦子都不打轉,喬思琪讓他回旅店收拾東西,他就乖乖扭頭去辦事。
趁著喬思琪去做喬裝的準備,我握緊金像,最后在旅館附近的陰暗處轉了幾圈。
確定這里一絲五詭的氣息都不復存在,我只能把心里那點不甘壓下去。
天色漸暗,很快來到黃昏時刻。
用餐、交班,往往是大家精神最為松懈的時間。
喬思琪裝扮成風格妖艷的婦人,領著她滿臉麻子的丈夫和病殃殃的兒子出城。
時節不好,她一句“家里窮,小孩貪嘴吃了老鼠肉惹得一家生病,趕著出去找郎中”,就能讓所有人黑著臉避讓,生怕靠近一步都會被染上疫病。
就這樣,我們一路暢通無阻地離開岐江,踏上新的路段。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們還在感慨世事無常時,一隊人馬出現在路邊,大搖大擺地把路截住。
“喲,美婦人帶著小兒,穿這么好的衣裳,還敢坐馬車,莫不是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為首的人把大刀對準我們,雙手一揚,“被我們岐匪盯上是你們的福分,乖乖把好東西交出來,讓那美人跟我們一起上山,或許還能留你們一條生路!”
喬思琪神色怪異:“山匪?”
我“嗯”了聲,按住她的胳膊:“你等著就是。”
前些年無以為繼的百姓很多,落草為寇、被迫上山的不在少數。
這些人不管文明,也沒有規矩,一鬧起來就是尸橫遍野,平南城附近的匪徒沒少給爺爺添堵。我跟著收尸,多少也了解過一些。
但我沒想到,岐江附近的山匪會這么兇惡。
他們精神亢奮,個個都砍紅了眼,出手就是殺招,并且一個比一個不怕死。
我接連用詭王劍的劍鞘打斷兩人的腿骨,其他人還會不斷往前撲,甚至找準機會繞過我去攻擊后面的喬思琪。
這伙人少說有二十來個,我就算長了八只手也打不過來!
“思琪!”
就在我且戰且退,打算護著喬思琪和小石榴棄車跑路時,一個驚艷的紅色身影憑空殺出。
明明是道勁瘦的女子身影,卻能將手里的長鞭舞得虎虎生風,鞭子末尾綁著的金刀更是寒光懾人,不管是力度還是角度都控制得極其精確。
可見其武力之強悍!
“媽的,又是這娘們!”
“大哥,老三出事了!”
“大哥!二哥逃了!咱們也走吧!!”
紅衣女子下手太快,鞭子一甩就能收割三個人頭,剛剛還成群成眾的山匪眨眼就倒下一大片,剩余的多少被震懾住,紛紛生出退意。
我纏斗許久也沒能解決的困境,被她花一盞茶的時間擊破了。
“多謝女俠出手相救!”
眼見山匪離開,我趕緊上前道謝。
紅衣女子收起長鞭,轉頭露出一張比身法要更為驚艷的臉。
柳眉鳳目,薄唇緊抿,一個眼神便自帶冷冽的銳意,讓人心驚肉跳。
“展紅綾?!”
喬思琪驚詫出聲時,展紅綾也下意識把刀對準我們。
準確來說,是警惕地舉刀對準我,眼里滿是殺意。
“我親眼看到楚文清被斬首,此人是誰!”
“與你無關!”
喬思琪毫不猶豫把我攔在身后,還像小時候一樣要替我出頭。
但現在不是孩童小打小鬧的場合了。
想到展紅綾那恐怖的戰斗力,我拉住喬思琪的手,自己往前一步。
“先前的事我當不計較了,沒想到展小姐心胸倒是比我狹隘得多!”
“辱我砍我還不夠,居然還要追到這里來!你到底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