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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媽媽

  • 失冬季
  • 十清杳
  • 4423字
  • 2025-04-11 11:28:17

“任遇蘇你進攻啊,愣著干什么?”

耳麥里傳來沈青文暴怒的吼叫,任遇蘇這才從愣神中緩過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游戲屏幕,他的游戲人物血條已經見底。

任遇蘇趕緊移動手柄,但時間已經晚了,面前的NPC一記飛刀,他的游戲人物就倒在了血泊之中。旁邊還一同倒著沈青文游戲角色的尸體。

“啊——”耳麥里沈青文瞬間炸了,“任遇蘇你在神游嗎!本來我倆可以打贏他的,就差最后那么一絲絲血,你愣在那不動干什么?”

任遇蘇自覺理虧:“不好意思啊,剛剛發呆了。”

“啊?發呆?這么重要的時刻你居然在發呆?不是我說,你今天下午在溜冰場的時候就不對勁,整個人蔫兒了吧唧的,你今天干嘛了?”

任遇蘇丟下手柄,眸光落在自己已經死亡的游戲角色上。

今天的溜冰場,姜阮沒去。

“阿樹。”

愣神之際,門口突然傳來陳錦的聲音。

任遇蘇收回思緒,對著麥跟沈青文說了句:“今天先不玩了。”

“啊,好吧。”

陳錦推門進來時,任遇蘇剛好摘下耳機,見到陳錦,輕聲喊了句“媽。”

“我剛剛聽你在打游戲啊?”陳錦順手將手里的牛奶放在任遇蘇面前的桌子上,手一撫裙,輕輕地坐在床沿,“把牛奶喝了吧。”

任遇蘇“嗯”了聲,手卻沒有任何動靜。

他與陳錦關系并不親近,陳錦更偏向于自己的小兒子,衣食住行從不假借他人之手,一直都是親手為他做好一切。

而任遇蘇和她的關系,在外人看來倒是母子情深,內里只能用“客氣”來形容。

陳錦很少會踏進他的房間,一般進來都是為了一些事情而來。

見他沒有聽她而言喝下牛奶,陳錦神色一僵,隨即又恢復自然,聲音輕柔:“今天開學,感覺怎么樣?”

“我又不是小孩開學哪有不適應的,就那樣吧,您別操心我了。”

陳錦掩嘴笑:“那就好,阿宴比你早開學一個月,這會兒還在老師那沒回來呢!我呀,就操心著你呢。”

話是這么說著,但她從不過問他的任何事情。

提到任書宴,任遇蘇也跟著陳錦笑:“是嗎,不過他比同齡人早了兩年上初中,要適應的也多。他那個學校,一般人都進不去。”

任書宴是他爸爸和陳錦生的小兒子,比任遇蘇小六歲。

任遇蘇和他這個弟弟之前感情不錯,偶爾會有手足之間的吵鬧,但大多數時間他們二人的關系還是十分融洽。

但他上了高二以后,兩人的關系就淡了下來。

按照任書宴的年級,這會兒他應該還在讀小學,但因為他天資聰穎,小學時連跳了兩級,比同齡人早兩年讀了初中。

他就讀的初中是省內專門培養他這種尖子生的私立,陳錦對任書宴上的這個學校很是滿意,經常在親戚好友面前說起這件事。

顯然,任遇蘇的回答很讓陳錦高興,聞言立馬道:“那感情好啊,你們兄弟倆啊就應該多在一起玩玩,畢竟是親兄弟有著血緣關系……”

任遇蘇聽著陳錦在那談論起“兄弟和睦”的話題,時不時應和兩句。

陳錦越講越起勁,卻沒有注意到任遇蘇含笑的神情里,眼底沒有一絲笑意。

“對了阿樹,你爸爸不是給你找了一個補習老師嗎?”陳錦小聲試探道。

聞言,任遇蘇也終于明白了她今天過來的意思。

補習這件事今天他回家的時候聽姜阮提過一嘴,大概就是她媽媽幫她和任遇蘇找了個老師讓他們倆結伴一起去補習。

這件事姜阮的媽媽季清應該和任緒說過,但因為任緒今晚加班,所以任遇蘇還沒有從他口中確定這個消息。

“這個老師年齡比較大了所以不上門,需要你自己去她那邊補習。她家離我們家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想著阿樹你平時也不喜歡趕那么遠,要是覺得不方便的話可以讓給阿宴。”

“阿宴學校就在那邊,放學過去時間上比較方便。然后我再給你找個老師,找一個可以上門來輔導你的老師怎么樣?”

短短幾句話,任遇蘇聽懂了陳錦的意思。

她想讓他將輔導的名額讓給任書宴。

“高中的老師,教阿宴可能沒有那么習慣吧?阿宴也不一定跟得上。”

“你放心好啦!阿宴聰明著呢!而且那個老師一直以來都有培訓學生去競賽,阿宴現在正好缺一個競賽的老師。”

任遇蘇噤了聲。

這種事情其實以前也有,任緒一旦有什么好東西給他,陳錦都會像這樣讓他和任書宴交換一下。以各種各樣的理由。

以往他一直都會退步,因為他從心里還是渴望那缺失了的母愛,希望陳錦能補回來。所以他一直退步,以為這樣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這一次,任遇蘇不想再退步了。

“我不想換老師。”任遇蘇說。

這是他第一次拒絕陳錦的話。

陳錦有些愣住,似是也沒有想到他會拒絕。

“我想和姜阮一起去補習,”任遇蘇抬眼,靜靜地注視著她,“可以嗎?媽媽。”

最后兩個字的音,他咬得十分重。

陳錦面上的笑容瞬間有些掛不住,臉色往下沉了沉。

她的目光銳利,一寸一寸地掃視任遇蘇的表情,像是想從他臉上搜尋到什么。但任遇蘇只靜靜地注視著他。

這是他的東西,只要他不退步她就沒辦法從他手中拿走。

任遇蘇也知道這件事陳錦找誰都沒有用,因為這個補習的名額是季清給他的,專門給他和姜阮找的。

除非他主動讓出來,不然誰也沒辦法從他手中奪走。

這一場無聲的對峙,是以陳錦率先移開視線為他單方面的勝利。

陳錦走時,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容了。

待房間門合上,任遇蘇看了眼房門,勾著唇嘲諷地笑了下。

任遇蘇洗完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發從浴室里走了出來,他單手按著毛巾在頭上來回擦動,一手去拿桌面上的手機。

剛剛在浴室里他就聽見外面的手機有傳來電話鈴聲,這會兒一看,有一個沈青文的未接來電。

他沒點回撥,而是切到兩人的微信對話框給對方回了一個信息——

【剛剛在洗澡,干嘛?】

信息發送成功,沈青文那邊沒有回復。想著估計這會兒有什么事情,任遇蘇也沒在意,將手機往床上一扔,側身想回去浴室吹頭時,視線突然瞥到了桌面上的那一杯牛奶。

他抬手去捏杯身,隔著玻璃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牛奶已經涼透了。

任遇蘇拿起杯子走到洗手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他稍稍地頓了下,隨即杯身傾斜,牛奶盡數倒進了洗手臺。

他的面上毫無波瀾,靜靜地看著牛奶與瓷白的洗手臺融為一體,隨后慢慢地流進了下水道。

陳錦,不是他的媽媽。

陳錦是在任遇蘇五歲那年嫁進了任家,次年生下了任遇蘇同父異母的弟弟任書宴。任遇蘇有關自己親生媽媽的記憶特別少,從他記事起身邊的人就是陳錦,對于媽媽的那點記憶還是從家里做了幾十年的阿姨嘴里的只言片語中拼湊而來的。

他的媽媽姓林,名韶華,出生于藝術世家,她的爸爸,也就是任遇蘇的祖父,是名揚海外的畫家,他的媽媽林韶華跟隨父親也拿起來畫筆,雖不及她父親的名字家喻戶曉,但在圈子里也是排得上號的。

任遇蘇僅有還在嬰兒時期的自己和媽媽的合照,聽媽媽那邊的親戚說,自己的媽媽是在生二胎的時候羊水栓塞死的,胎兒和孕婦一起死在了手術臺上,那時候任遇蘇才一歲多。

他的祖父聽聞這個消息后一病不起,沒兩年就撒手人寰了。外祖家就生了他媽媽一個女兒,丈夫和女兒的離世對外祖母鄭瑛的打擊很大,一個人搬到了別的地方。

但不知道為什么拒絕任家的任何人去見她,以前他也問過爸爸任緒,但任緒說,是他的祖母怕看見和他媽媽有關的人會想起自己的女兒。

一直到現在,任遇蘇也就在十歲生日那天見過外祖母一眼,她只來送了他一份禮就離開了。送來的那份禮物是一幅畫,作畫的人是他的母親,畫里是一個穿著白裙的女生在花海中背身奔跑。

這幅畫一直被任遇蘇放在柜子里,直到前年才將它拿出來掛在了床的正前方,每天他一醒來,入眼的就只能是這幅畫。

他并不懂這幅畫的意思,網絡上也沒有母親的這幅作品,想來這幅畫應該是林韶華的私作。

僅從畫面來看,好像是代表了“自由”。

任遇蘇將杯子放在書桌上,再次走進浴室吹頭。

等他再出來時,他的手機正好收到了姜阮發來的信息:

【聽我爸說,這次補習你要跟我一塊兒。】

【/奸笑】

任遇蘇拿著手機順勢坐在了床上,看著姜阮發來的“嘲笑”表情包,唇角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按著:

【對呀。】

嗡嗡——

對面回得很快——

【看你也逃不掉我心里有了一絲安慰。】

【本來還說就我一個人去也太不公平了。】

【還好你也去。】

【任遇蘇我倆真是難兄難弟。】

任遇蘇抬頭,入眼正好是那一幅他媽媽的畫作,忽地笑了聲。

倒不是他逃不掉,他要是不想上,家里有的是人不讓他上。

在上高中以前,任遇蘇一直是真心地對待陳錦的。畢竟從他記事起,身邊扮演媽媽角色的人就一直是陳錦。

他從小就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那時候任緒也總是在外地工作不在家,親戚里有幾個討厭的堂兄弟會悄悄喊他是“沒媽媽的孩子”。

他每次都想反駁,但他又確實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

每次任遇蘇和家里的堂弟打架,堂弟都會在事后跑回自己媽媽的懷中哭訴,他媽媽便會單獨來找他,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他訓斥一通。

他沒有人可以告狀,就只能站在原地聽著別人媽媽的教訓,心里有委屈,但更多的是看到別人有媽媽撐腰時的羨慕。

五歲生日的時候,任遇蘇在心里許愿,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個媽媽。

然后陳錦就來了,家里的長輩都指著她告訴他說“以后陳錦就是你的媽媽”。那時候他沒有一絲抗拒,反而認為陳錦是他許愿成功得到的媽媽。

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下次再有人欺負自己,他也要去和媽媽告狀。

但陳錦對他的態度卻不像其他媽媽對待自己孩子那樣。她從不管他的事情,更別說為他撐腰這件事了。

任緒或者其他人在的時候,陳錦像一個慈母,會關照他的一切。

但沒有人的時候,陳錦對他的態度就十分冷淡、客氣。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很高興,但后面也慢慢反應過來,察覺到陳錦的客氣和其他媽媽對自己孩子的好是不一樣的。

兩面分化,這時有時無的母愛更是折磨得他難受。

他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會小心翼翼地討好陳錦。任緒和他說話他還會頂嘴,陳錦說的話,他從來不會忤逆。

后來任書宴出生以后,他看到了陳錦對待自己孩子的態度。她抱著小小的任書宴,輕聲哄他笑的場景是任遇蘇一直向往的母愛。

他對陳錦有一種幻想的母愛的濾鏡,一直到他叛逆期都沒有改變。

哪怕陳錦對他一直都沒有什么感情,對他的態度也是時而冷淡時而熱情,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牽住陳錦的手。

他看到任書宴考了好成績以后陳錦會很高興,于是他也跟著學習,在考了班級前十的時候,他將這個消息告訴陳錦,以為她也會像任書宴那時一樣高興。

但她并沒有很高興,只是面上笑著敷衍了幾句,轉過身時,任遇蘇透過對面櫥柜上的鏡子看到她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做得還不夠,直到初三上冊的時候——

他因為發燒將原計劃出門的行程改變,改為在家里休息。睡到一半,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他想下去找阿姨量個體溫時,聽見陳錦和她的妹妹坐在樓下提到了他。

“你說阿樹啊,倒是聽話,也不怎么給我找事兒。”

“說起這個小孩倒是難得,也不擋你和書宴的路,當個半大兒子也可以。”

“我怎么可能真把他當自己的小孩?畢竟不是親生的,偶爾給個笑臉就行了,”陳錦輕輕笑了下,“而且我家阿宴比他優秀多了,他可擋不住阿宴的路。”

陳錦說:“他也挺好糊弄的,讓他給什么,就給什么。他想把我當他媽媽呢,所以才這么對我。但畢竟不是親生的,他這一輩子啊,就只能給我的阿宴讓路。”

后面的話任遇蘇沒再聽,整個人如墜冰窟。他渾身僵硬地回了房間躺回床上,閉眼耳邊全是剛剛陳錦在樓下說的那些話。

原來,一直以來他做的事情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放任他自愿退讓,看著他委曲求全,但從不愿意施舍一個眼神給他。任遇蘇以為她不懂,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的媽媽都是媽媽。

她也不是他許愿來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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