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使團入京那日，蕭景翊被套上了繡著八十一重禁制的孽龍袍。玄鐵打造的衣襟壓住鎖骨處的鎖龍釘，每道金線都在蠶食他剛蘇醒的真龍之氣。禮官唱喏聲里，他盯著女帝親手系上的赤玉蹀躞帶——那分明是鎖龍釘幻化的第二重封印。

“此去漠北三千里，望殿下謹記王化。“

女帝將和親金冊遞來時，蕭景翊嗅到了她袖間濃重的血腥味。昨夜子時玄天監方向傳來的慘叫，此刻都凝在鎏金冊頁的暗紋里。當他觸到金冊邊緣的齒痕，腦海中突然閃過破碎畫面：被剜去雙目的欽天監正，用血在青磚上畫出的星墜之象。

狼主呼延厲掀開轎簾的剎那，整條朱雀街的積雪化作黑水。這個身高九尺的北狄半妖戴著青銅狼首面具，腰間十二顆人頭骷髏隨著妖風叮當作響。蕭景翊頸后的鎖龍釘突然發燙，他看見對方猩紅的舌尖舔過自己袖口——那里沾著今晨更衣時不慎劃破的血珠。

“真龍之血...“呼延厲的獸瞳豎成細線，骨節粗大的手掌竟穿透孽龍袍禁制，掐住他滲血的鎖骨，“蕭明棠倒是舍得。“

鑾駕上的女帝輕笑出聲，九龍冕旒下的重瞳泛起妖異紫光。蕭景翊在劇痛中驚覺，呼延厲觸碰鎖龍釘的指尖正在結冰——不是普通的霜雪，而是帶著青丘狐族特有的幽冥寒氣。

當夜送親隊伍行至蒼梧山，二十四個玄甲衛突然化作冰雕。蕭景翊看著他們體內鉆出的碧綠蠱蟲，終于明白女帝賜的踐行酒里摻了什么。呼延厲撕開孽龍袍的動作像在剝一枚熟透的果子，玄鐵碎片割破他胸口的瞬間，三枚鎖龍釘同時發出裂帛之聲。

“你以為蕭明棠真會放任我們返回北狄？“狼主的面具在月光下裂開，露出半張布滿鱗片的臉，“她要的是你死在妖界裂隙前，用真龍怨氣沖開...“

破空而來的箭矢打斷了這句話。蕭景翊滾落山崖時，看見山巔立著三百張閃著符文的誅妖弩——全是玄天監秘制的弒神弩，箭頭卻浸泡著鎮妖司的化形水。第一支箭穿透呼延厲肩胛時，竟發出金石相撞的錚鳴。

“陛下有旨！北狄狼主劫掠和親皇子，殺無赦！“

羽林衛的呼喝聲里，蕭景翊在雪地上摸到了半片鋒利的孽龍袍殘片。鎖龍釘的裂痕滲出金血，所到之處積雪竟開出火紅的花。當第八支箭射穿他右膝時，他突然讀懂了女帝最后的眼神——那是青丘狐族獵食前的愉悅。

山崖下的寒潭吞噬了他的身軀，卻在觸及真龍血時沸騰如熔巖。蕭景翊在劇痛中看見自己左臂生出龍鱗，潭底萬千枯骨突然睜開了空洞的眼眶。某個沉睡的存在順著血脈涌入識海，在他脊柱刻下灼熱的箴言：

「鎖龍非錮，浴血則蘇」

呼延厲的咆哮從潭頂傳來，帶著妖獸瀕死的癲狂：“你竟然主動喚醒血脈！可知當年蕭氏先祖...“潭水在此刻化作赤金色，蕭景翊的指甲暴長三寸，生生剖開了自己跳動的胸膛。

三枚鎖龍釘帶著血肉飛出，竟在空中化作三條蟠龍。女帝種在他識海中的禁制寸寸碎裂，寒潭底部傳來三千年前的戰鼓聲。當蕭景翊抓住那枚隨葬的青銅虎符，整個蒼梧山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龍吟。

羽林衛的慘叫劃破夜空，弒神弩在龍威中炸成齏粉。蕭景翊破水而出時，呼延厲正徒手撕開最后一個弩手的咽喉，沾滿鮮血的指尖卻顫抖著指向他眉心：“重瞳...你居然繼承了蕭明棠的...“

寒潭倒影里的青年雙目已成璀璨金眸，瞳孔深處卻浮動著與女帝如出一轍的重瞳。蕭景翊撫過眼角灼痛的淚痣，那里不知何時多了道狐尾形狀的疤痕。呼延厲突然狂笑著捏碎腰間骷髏，沖天而起的妖氣里竟混雜著青丘狐火：“好個一石二鳥！蕭明棠連親弟弟都舍得做成爐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