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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學報到

  • 旭日長虹
  • 顏星瀚
  • 5643字
  • 2025-07-10 12:13:41

九月的SH市火車站,像一口沸騰的大鍋。人流裹挾著各色行李與方言,在初秋的陽光下蒸騰出喧囂的氣息。出站口,楊來福父子如同兩滴水珠落入這片沸騰的海洋,瞬間被淹沒。

楊來福扛著鼓鼓囊囊的行李卷,腰傷讓他身形微佝。一件洗得泛灰的舊中山裝緊裹著他黝黑結實的身板,臉上刀刻般的皺紋里嵌著長途跋涉的塵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他警惕地掃視著圍上來拉客的人群,那些殷勤過度的面孔讓他本能地繃緊了弦。楊旭緊跟在父親身側,背著幾乎要撐破的大帆布包,洗得發白的藍襯衫領口敞著,露出一截被曬成小麥色的脖頸。他眼中跳躍著新奇的光,貪婪地捕捉著城市的每一個細節:小販烤爐上紅薯焦糖般的甜香、遠處高樓玻璃幕墻反射的刺目白光、此起彼伏的陌生吆喝……這一切都迥異于他熟悉的山野。

“爸,咱咋去學校?”楊旭的聲音被周圍的嘈雜沖淡。

“先打聽路。”楊來福壓低聲音,像護雛的老鷹,拉著兒子擠出糾纏的人群,快步離開站前廣場的漩渦。

遠離了洶涌的人潮,街邊是排開的攤販。楊來福嗓子干得冒煙,猶豫片刻,摸出五毛皺巴巴的毛票,在最近的汽水攤買了瓶“大白梨”。攤主是個圓臉胖子,一邊麻利地開瓶蓋,一邊搭腔:“大哥,進城找活?”

“送娃上學,星宇中學。兄弟,知道咋走不?”楊來福接過汽水,順勢打聽。

“星宇?”胖子一愣,旁邊賣水果的女人插話道:“南四環!挨著木材技校,就原來曙光中學那地界兒,高中部黃了,租給他們的。我外甥今年也去那兒!”

“哦,那個私立啊!”胖子恍然,瞅了瞅楊來福洗得發白的中山裝和兒子樸素的衣著,咂咂嘴,“聽說老師都是外頭請的高手,學費可不便宜!大哥,舍得為孩子花錢,是這個!”他豎了下大拇指。

楊來福臉上掠過一絲靦腆:“當爹娘的,不都這樣。”他把打開的汽水塞給楊旭,“旭兒,喝點。”

楊旭小心地抿了一口,清甜冰涼直沁心脾:“爸,你也喝點。”

“我不渴。”楊來福擺擺手,轉向女攤主,“大姐,去那兒坐啥車方便?”

“你們東西多,叫個腳蹬三輪吧,講好價,三塊錢頂天了。”

謝過攤主,父子倆叫了輛三輪。車夫是個精瘦的老頭,把行李卷和帆布包在狹小的后座捆扎結實,父子倆擠坐上去。車輪碾過略顯坑洼的街道,行道樹的綠蔭在楊旭臉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偶爾有穿著時髦喇叭褲、騎著嶄新“飛鴿”自行車的青年呼嘯而過,留下一串清脆的鈴聲和錄音機里模糊的流行歌聲。楊旭看得目不轉睛,城市的氣息混雜著塵土、汽油和路邊小吃攤的香味,撲面而來。

約莫四十分鐘,三輪車停在了一片灰撲撲的建筑前。曙光中學的牌子油漆剝落,字跡模糊,透著年深日久的破敗。旁邊新掛的“綏化星宇高級中學”門匾,金漆大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卻像是硬生生嵌進這片陳舊里。

“就這兒?”楊旭看著斑駁的磚墻和銹跡斑斑的鐵門,聲音里帶著不確定。

楊來福付了車錢,眉頭鎖得更緊。這景象與他想象中承載著兒子前途的“好高中”相去甚遠。他沒說話,默默扛起行李卷,示意兒子跟上。

學校不大,星宇高中只占了東南角兩棟二層小樓。一個戴著紅袖章的女學生把他們引到其中一棟的辦公室。房間不大,卻收拾得干凈。墻上掛著些字畫和褪色的獎狀。一位頭發花白、戴著黑框眼鏡的老人迎上來,笑容和煦:“歡迎歡迎!是新生報到吧?我姓馬,管點雜事。”

楊來福慌忙在褲腿上擦了擦手,才伸過去:“馬校長好……”

“叫老師就行!”馬老師笑著拍拍楊旭的肩,“小伙子精神!來,先辦手續。”

學費五百元。楊來福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手絹包,一層層打開。厚厚一疊鈔票,邊緣被汗水浸得有些發軟。他一張一張,極其緩慢地數著,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仿佛每抽出一張,都從身上剜下一小片肉。楊旭看著父親數錢時緊抿的嘴唇和額角滲出的細汗,喉頭發緊。

手續辦完,馬老師推了推眼鏡,語氣誠懇:“學校是租的地方,條件是簡陋了點。但是!”他加重語氣,“咱們的老師,那真是沒得說!好些個是大學退休的教授,還有從一中、實驗中學挖來的骨干!**SH市**里,論師資力量,咱們這個!”他比了個大拇指,“‘寶劍鋒從磨礪出’,環境差點,更能磨煉人不是?”話里話外,巧妙回避了生源構成這個心照不宣的現實。

宿舍樓緊挨著教學樓。104寢室的門開著,里面傳來壓抑的抽泣。一個小胖子坐在靠門的床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別哭別哭,剛離家都這樣,過兩天就好嘍!”一個身材高大、肩背厚實、膚色黝黑、穿著藍色運動服的少年蹲在劉千運面前,聲音不高,帶著一種莊稼漢般的沉穩和寬厚。他手掌寬大,輕輕拍著小胖子的背,動作帶著田間安撫牲口般的耐心和實在。眼神平靜,像秋收后曬著太陽的土地。

旁邊一個濃眉大眼、笑容像剛掰開的甜玉米般實在的少年,額角有道淺疤,像是小時候爬樹摔的。他咧著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麻利地擰干一條灰撲撲的毛巾,塞到劉千運手里:“就是!擦把臉!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你看這鋪位多好,靠窗亮堂!以后咱一個屋,跟自家兄弟一樣,有事你言語!”他的熱情像剛燒開的灶火,直接、旺盛,帶著柴火的煙氣。

“新來的叔和兄弟?”張華看到門口的楊家父子,立刻站起身。他側身讓開位置,沉穩地點點頭:“叔,這邊有空鋪。”他指了指靠窗的下鋪,然后看向楊旭,露出一個樸實真誠的笑容,帶著莊稼人看自家小苗長勢不錯的欣慰感:“我叫張華,也是剛到的。這兄弟叫付勇,那哭鼻子的小兄弟叫劉千運。一路累了吧?快進來歇腳。”他的招呼簡單直接,透著農村人待客的實在,沒有多余的客套話。

“楊旭。”楊旭放下自己的帆布包,拉開拉鏈,掏出一大包用舊報紙裹得嚴嚴實實的山貨,“家里帶來的榛子松子,山上撿的,大伙嘗嘗。”

“哎喲!這可是稀罕零嘴兒!”付勇眼睛一亮,第一個湊過來,毫不生分地抓了一把,又抓一把塞到劉千運懷里,“千運,快嘗嘗!香得很!”他捏開一顆松子,動作麻利。張華也笑著點點頭,笑容里帶著對山貨的熟悉和欣賞:“好東西,費心了,楊旭。”他拿起一顆飽滿的榛子,用厚實的手指捏開,動作熟練。劉千運抬起淚眼,抽噎著:“劉千運……謝謝……”

說話間,又進來兩個少年。一個身材瘦高,穿著印著模糊英文字母的鮮亮T恤,褲腿故意卷起一截,一進門眼珠子就滴溜溜轉,帶著股按捺不住的勁兒:“喲呵!熱鬧啊!新室友?我叫徐巖!”另一個中等身材,穿著半新不舊的灰夾克,神情有些拘謹,手里拎著的網兜里裝著嶄新的搪瓷盆和暖水瓶:“趙紅波。”

都是離家的少年,很快互通了姓名年紀。張華年紀最長,大家自然而然看向他。他也沒推辭,只是像在田頭分配活計一樣,沉穩地說:“以后一個屋住著,互相幫襯著點,把學上好比啥都強。”付勇熱情地張羅著大家互相認識,徐巖好奇地翻看楊旭帶來的山貨,還試圖用門夾開榛子,趙紅波則安靜地開始鋪自己帶來的、印著大紅牡丹花的床單。劉千運在付勇的逗弄和張華沉穩的目光注視下,哭聲漸漸小了。

楊來福沒多話,徑直走到靠窗的空鋪位,利落地解開行李卷。楊旭想幫忙,被他攔住:“你歇著,跟同學說說話。”他動作熟練地鋪開被褥,粗糙的大手仔細撫平每一道褶皺,把枕頭拍得蓬松。鋪好床,他抹了把額頭的汗:“我出去買點盆啊牙刷啥的。”轉身出了門。

等他拎著搪瓷臉盆、牙膏牙刷回來,臉上帶著點喜色:“旭兒,打聽著了,旁邊二食堂包月,一百塊!走,嘗嘗去,順便給你登記上。”

二食堂是間低矮的平房,門口掛著油膩的棉布簾子。里面二十幾張長條桌凳,墻上貼著紅紙寫的菜單。還沒到正經飯點,稀稀拉拉坐著些學生和家長。案板上擺著幾大盆菜。

“吃點啥?”一個系著白圍裙、面容和善的阿姨問。

“麻辣豆腐,素三鮮,兩碗米飯。”楊來福指著菜盆。

飯菜很快端上。父子倆都餓狠了,埋頭大口吞咽,風卷殘云般掃光了盤子里的菜和碗里的飯。阿姨看著他們空空的碗底,二話不說又端來一碗冒尖的米飯,放在楊來福面前:“拿著,不收錢,管飽!”

“謝謝阿姨!”楊旭連忙道謝,心頭一暖。

吃完飯,楊旭就在食堂窗口登記包月。早上是稀粥饅頭配咸菜疙瘩,中午晚上各一盤素菜,每周六能見點葷腥,周日自己單點。一百塊錢,換來了未來一個月肚子的安穩。

走出食堂,暮色漸沉。楊來福從褲兜里掏出那個手絹包,里面只剩下些零散票子。他仔細數出兩張十塊的揣回自己兜里,把剩下的一把——十塊的、五塊的、兩塊的、甚至幾張毛票——不由分說地塞進楊旭手里:“拿著。窮家富路,家里再難,有我和你媽頂著。你在外頭,別虧著自己。”

那疊錢帶著父親的體溫,沉甸甸地壓在楊旭掌心。他鼻子一酸,想把錢推回去:“爸,我不用這么多,你留著……”

“聽話!”楊來福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家里用不著你操心。”他深深看了兒子一眼,轉身就朝校門方向大步走去。晚上那趟回北疆的火車不等人,他得趕點。

“爸!”楊旭攥緊手里的錢,喊了一聲,聲音帶著哽咽,眼圈瞬間紅了。

楊來福腳步頓住,沒有回頭。夕陽的余暉拉長了他微駝的背影。他肩膀聳動了一下,像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猛地轉過身,幾步走回來。那雙布滿厚繭、粗糙如樹皮般的大手,重重地按在楊旭肩上,力道沉得讓少年微微晃了晃。

“好好念書。”楊來福的聲音低沉沙啞,每個字都像石頭砸在地上,“別辜負了這機會,別辜負了你師父,別辜負了……家里。”說完,他用力捏了捏兒子的肩膀,仿佛要把所有的期望和力量都灌注進去,然后猛地轉身,再不回頭,步子邁得又急又大,仿佛要逃離這令人心酸的離別。那略顯佝僂卻異常倔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校園拐角揚起的薄薄塵土里。

楊旭像根釘子一樣釘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疊尚帶父親體溫的零錢,指節攥得發白。九月的晚風已經有了涼意,卷著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

“嘿!傻站著當電線桿啊?”肩膀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是張華爽朗的公鴨嗓,帶著剛洗過臉的皂角清香。楊旭猛地回神,發現五個室友不知何時已聚攏在他身后。付勇腳上的嶄新白回力鞋在暮色里格外醒目,趙紅波和徐巖換上了印著模糊英文字母的寬松T恤,只有劉千運還套著那件印著“熊貓盼盼”的文化衫,眼睛紅腫未消。

“發什么愣呢?走啊,一起溜達溜達!”張華胳膊一揚,拍在楊旭肩上。

“去哪兒?”楊旭下意識地把錢揣進褲兜深處,手緊緊捂著。

“夜市!看看有沒有有賣磁帶的,崔健的《新長征路上的搖滾》,我都想好長時間了。”徐巖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摸出個隨身聽,晃動著說道。

“走!”幾個少年響應著,沿著貼滿花花綠綠小廣告的圍墻根,向城市的燈火深處走去。

剛拐過街角,仿佛一腳踏進了另一個世界。巨大的聲浪混雜著油煙、汗味、叫賣聲撲面而來。兩條百米長的水泥路兩側,被密密麻麻的攤販擠占。竹竿挑起的白熾燈泡連成一條條昏黃晃動的光帶,在漸濃的夜色中艱難地切割著擁擠的人潮。年輕姑娘蹲在花布攤前挑揀;戴蛤蟆鏡、梳大背頭的中年人推著綁有“北極洋汽水”泡沫箱的自行車;烤肉的孜然香、炸油條的焦香、廉價香水的甜膩,還有三輪車散發的淡淡柴油味,混合成一種濃烈而真實的城市氣息。

“瞧見沒?這才叫活色生香!”趙紅波興奮地指著不遠處煙霧繚繞的羊肉串攤,維吾爾大叔的絡腮胡在炭火映照下格外鮮明。

楊旭的目光卻被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舊書攤牢牢吸住。幾張泛黃的報紙鋪在簡陋木板上,堆滿了舊書。一塊硬紙板招牌在晚風中搖晃:“清倉處理五元一本”。攤主是個穿老頭衫的中年人,正用卷了邊的《故事會》扇風,悠然自得。

他的視線猛地定格在一本書上——灰藍色的封面,磨損的邊角,熟悉的書名:《平凡的世界》。初中語文老師,無數次提起過這本記錄黃土高原普通人掙扎與奮斗的書,在他心里埋下了渴望的種子。楊旭幾乎是撲了過去,像捧起珍寶般拿起它。翻開扉頁,4.95元的定價被紅筆圈住,旁邊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特價2元”。更下面,赫然蓋著“SH市圖書館注銷”的藍色印章。書頁泛黃,散發著舊紙特有的微酸氣息,更吸引他的是空白處密密麻麻的鉛筆字跡:

“少平,挺住!”

“這丙菜湯…咽下去的都是尊嚴…”

“生活以痛吻我,我報之以歌。”

“尊嚴是光。”

這些陌生的共鳴,讓紙上的文字瞬間有了滾燙的生命力。

“小伙子有眼光!”攤主吐掉瓜子皮,“路遙的大作,茅盾文學獎!厚實著呢!”

楊旭的心怦怦直跳,學著母親趕集還價的語氣,帶著一絲緊張:“老板,一塊五,行不?”

攤主上下打量他渴求的眼神,咧嘴一笑:“成!紅粉送佳人,寶劍贈英雄,好書配愛書人!賠本交個朋友!”

楊旭如獲至寶。和室友們逛了一圈,買了些必需品,回到寂靜下來的校園。寢室里,其他人還在興奮地議論著夜市見聞。楊旭迫不及待地爬上床鋪,擰亮從家帶來的舊手電筒。昏黃的光圈籠罩下,他翻開了那本《平凡的世界》。

當讀到孫少平在縣高中,因為貧窮,連五分錢一份的丙菜都常常吃不起,只能躲著人,用兩個黑高粱面饃就著一點免費菜湯艱難吞咽時……楊旭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壓在枕頭下那疊印著食堂印章的硬質包月飯票。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混合著巨大的暖流猛地沖上眼眶。

書頁上那句鉛筆寫的“尊嚴是光”在昏暗的光線下異常清晰。

他想起父親塞錢時,那雙布滿老繭、粗糙如樹皮般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的手,那份沉甸甸的觸感和溫度仿佛還烙印在掌心。與孫少平連一份丙菜都買不起的困境相比,自己能有穩定的、哪怕只是素菜的包月伙食,已是何等的幸運!這份幸運,是父親佝僂的腰背、母親操勞的雙手、師父傾囊的積蓄換來的!

酸澀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又被少年倔強地逼了回去。他輕輕撫摸著書頁上“孫少平”的名字,仿佛在觸摸一個遙遠而親近的靈魂伙伴。孫少平在黃土地上的掙扎、那份在困苦中咬牙挺立的尊嚴、那顆在黑暗中依然渴望知識追尋光的心,像一股滾燙的巖漿,注入楊旭年輕的胸膛,點燃了前所未有的決心。

他合上書,緊緊貼在胸口。昏黃的光圈里,少年的眼神變得異常明亮和堅定。書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暗夜里的星辰,不僅照亮了孫少平前行的路,也為他這個初入城市的農村少年,刺破了眼前的迷茫,清晰地照見了一條路——一條需要用百倍的汗水、千倍的堅韌去跋涉的路。他要在這里扎下根,他要拼命汲取知識,他要讓父母那雙粗糙的手,終有一天能歇下來,他要讓這份沉甸甸的愛與犧牲,結出最豐碩的果實。

生活的底色或許充滿艱辛,但只要內心有光,有尊嚴地、不屈不撓地前行,總能穿透陰霾,抵達屬于自己的高地。楊旭握緊了拳頭,一個新的世界,連同一種沉甸甸的責任和一份被點亮的信念,在這個平凡的夜晚,真正向他敞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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