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新藝城在沙田坳背街買了一間廠房，改造成新片場。

谷麗薇帶著顧念、林正英、于仁泰，還有黃百鳴安排的布景師梁志興，走到二樓。

她進門，指著一片焦黑的墻角，輕描淡寫的來一句：

“忘記是六月二十幾號，這間布景房炸了，消防處和工務科來評估，排除隱患后，就一直放著沒動。”

顧念看了看裸露的鋼筋磚塊的墻體，問，“拍戲還是意外？”

他倒不擔心安全問題。

不說六月到現在，這里進進出出多少人。

現在《圣誕快樂》還在上面拍著呢。

梁志興說，“意外來的，拍《女皇密令》剩下的炸藥沒處理，二十一號不知道怎么突然爆了。”

他就是《女皇密令》的布景，資歷很深，五十年代就和夏夢合作過《新寡》。

顧念想起吳宇森在泰國用真槍拍片，差點把演員打死。

感覺自己永遠沒法習慣，這伙人對槍械、炸藥表現的這么淡定。

幾個人在這一層走了一圈。

梁志興看劇本，說，“按現實，炮樓要有點隔音，應該用劏。

但是劏成本高，工期長。

按我的意思，用板來隔，又方便又快。

這里一千尺，再加陽臺，隔出來六……六到八間。”

顧念說，“用泡沫墻，劏出來十間。”

劏是個動詞，大概就是宰殺、破開的意思，劏魚，劏西瓜。

造墻把大房子分割成幾間，便叫劏房。

這種房中房的居住形式，最早出現在70年代。

到24年還是25年，港島出臺政策，規定劏房最小不能小過8平米，否則違法。

梁志興在一百多平方，開六還是開八之間猶豫，還是想象力不夠。

顧念直接開十間，每間還有十平米。

經典怎么來的，需要現實來映襯嘛。

現在的觀眾，可能會覺得有點離譜。

十年二十年再看，原來早有預言。

而且鄭則仕扮演的“劏房波”，也有說法——港島某位名字帶波的司長，94年被爆出經營劏房，鬧的轟轟烈烈。

到時候肯定有人，會再把這部電影拿出來細品。

這就是，顧念送到十年后的彩蛋。

把房間布局敲定。

梁志興在建筑平面圖上面，快速畫上線條。

完成以后，林正英拿過圖紙，想象建成以后的樣子。

腦子里勾勒，這樣的布局里，應該怎么設計動作才最有效果。

他一個個“房間”走過去，到陽臺，探身出去看。

外面有兩棵樹，一棵是梧桐，另一棵……

“這邊建薄墻。”

林正英對梁志興提布景需求。

同時在圖上記下腦子里的想法。

“人撞出去摔到樹上，起來往外面跑，警署的車開過來，急剎……”

這里算是支線小高潮，會發生一連串的事件。

劏房里有人病死，租戶反應深夜會出現奇怪的動靜。

劏房波找來九叔看風水，驅邪。

九叔做法，超度怨魂往生。

兩個不正經的徒弟，搞笑料惡作劇，撞見老妖被仙人跳，馬上就要破戒殺人。

雙方在狹小的劏房之間，展開搏斗。

林正英說，“這邊開個窗戶，我跳下去。”

梁志興跟在林正英后面，記錄他的要求。

谷麗薇和顧念站在入口處，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看你《僵尸先生》幾場戲，身手很好，動作設計不參與嗎？”

動作設計，顧念一點都不會插手。

以前顧念對林正英的了解，只有僵尸片。

合作以后才知道，《唐山大兄》《猛龍過江》《精武門》的武術指導都是他。

并且82年，83年，連續兩屆金像獎最佳武術指導。

這樣的人，顧念覺得自個沒必要，因為看過一些動作片，就對他指手畫腳。

顧念搖頭，說，“專業的事，給專業的人。”

谷麗薇看向站到陽臺上，作勢要往下跳的林正英，說，“這樣，出彩的人，就不是你了。”

當初新藝城兩百萬片酬，請來許冠杰，廣告效應這些不說，關鍵是把麥嘉捧紅了。

所以……

顧念對陽臺上比比劃劃，準備跳到樹上的林正英喊，“英叔，要試也不是現在，下午還要去西灣。”

拍《開心鬼》，馮世雄在西灣用廢棄民宅，改造成朱秀才上吊的破廟。

顧念讓谷麗薇派人跟李居明過去，把那些聯排廢棄民居打通，布置成“地下”墓室。

劇本里，盜墓賊和外國古董販子，在破廟交易僵尸。

算是一個和《開心鬼》聯動的小彩蛋。

都是自家IP，不蹭白不蹭嘛。

林正英聞言，從陽臺圍欄上跳下來，又帶著梁志興打轉。

后面真正動工，李居明會過來布置風水局。

給老妖忍了一百多年，突然破防，更復合的因素。

不是普通角色，多用心總沒錯。

顧念看林正英不準備‘跳樓’了，轉回頭，笑道，“麗薇姐，就像現在制景，你報預算，劃片場。

按照原本計劃，這段要實景。

如果我不尊重你，不讓步，咱們吵起來，結果是什么？

你管錢，為公司負責。

我監制，對作品質量負責。”

看于仁泰從樓上下來，又補了個，“他導演，為自己的職業生涯負責。

我們是第一次合作，互相尊重，各個方面盡量協商到最佳。

下次有機會，才能再一起玩嘛。

麗薇姐。

我知你說動作設計問題，是為我考慮，為我好。

我記在心里。

你阿弟來，我對他，同你對我一樣。

還有，你放心，英叔不是那種只管自己出風頭的人。

不然，你也不會對我的動作戲留下印象，對不對？”

無論是誰授意谷薇麗對顧念說，讓他把和林正英搶主角。

顧念只當成谷麗薇個人，對他的關心。

從自己為她在布景方面讓步開始，再從各自的職位，今后的發展，延伸到她弟弟，全方位講了個遍。

言語懇切，態度真誠。

谷麗薇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

這次交流，讓她覺得自己和顧念之間的合作，會比較愉快。

而且谷德昭如果跟著顧念，應該會有好的發展。

于仁泰剛才在樓梯上站了一會，聽完兩人的對話，感覺顧念不發癲的狀態，說話還是挺唬人的。

他把從樓上《圣誕快樂》劇組，帶下來的幾份報紙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