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檔。

顧念點了根煙，在吐出的煙氣中，說：

“林嶺東說，作為老同學，一直也沒機會看你早期的作品……”

周潤發叼著煙，瞇著眼睛，問，“看了多少？”

顧念干咳了兩聲，說，“全看了。”

周潤發和高志森的反應差不多，笑罵了一句，“神經，真的閑。”

說到閑，高志森就有點難受了，問，“怎么今天有時間回來。”

“tvb叫我明天去客串電視劇，誒煩死了。”

周潤發搖頭說，“聽說你要當導演拍電影了，以后有角色記得關照我啦。”

高志森不語，拿起桌上的啤酒就要喝。

顧念趕忙攔住，“你晚上喝個爛醉，明天就喊你開工，信不信。”

把他酒瓶搶下來，對有些疑惑的周潤發解釋道：“黃生的預算遇到點問題，他怕出意外。”

這個沒什么不好說的。

周潤發和林嶺東，杜琪峰是好朋友。

如果他要問，可能知道的比顧念跟高志森還清楚。

周潤發說，“沒問題吧。”

顧念笑道，“沒問題，一定能拍，也一定能大賣。”

周潤發說，“怎么自信？”

顧念說，“就是這么自信。”

周潤發說，“下半年有我的《傾城之戀》和《等待黎明》，這次我有信心。”

顧念說，“為了放你一馬，《開心鬼》暑假上。”

“那我多謝你。”

周潤發笑了起來，倒了一杯酒，做出要敬酒的樣子。

隨即又裝作剛剛想起來的樣子，說：

“麥當雄親自導演的《省港旗兵》，好像也要在暑假上，你們是不是也放他一馬？”

雖然不知道《省港旗兵》什么含金量。

但是，沒記錯的話《開心鬼》是暑期檔，票房冠軍。

懂不懂什么是冠軍？

顧念伸手從周潤發那里把酒拿過來，一揚手潑在地上，鏗鏘有力的說：

“我高志森一生不弱于人，暑期檔就殺他！讓他有種別跑！”

高志森：？？？

你個撲街吹牛逼，別用我的名字啊！

他撲上去就要捂顧念的嘴。

然后。

然后周潤發還沒看清發生什么，就看到他被顧念按在了桌上。

周潤發忍不住驚嘆：“甘犀利？”

高志森：“那些話不是我說的，為我發聲！”

顧念隨手喂他花生。

無論是麥嘉，雷覺坤還是馮秉仲，對黃百鳴的態度都很消極。

在他們眼里，黃百鳴就是個高級編劇。

他的臉上看不到，哪怕一丁點賣座的氣質。

雖然黃百鳴也經常客串，在《小生怕怕》里面勉強算是主要角色之一。

但是說實話，表現非常一般。

現在他想挑大梁，演主演，這不等著賠錢嗎。

但是他太堅持了。

黃百鳴連續磨了馮秉仲兩天后。

馮秉仲見沒辦法打消他的念頭，只能去找雷覺坤談。

他把黃百鳴的想法和雷覺坤一說。

雷覺坤大怒，“有沒有搞錯，他怎么能是卡司？！”

馮秉仲和雷覺坤解釋：“麥嘉有，石天也有，那黃百鳴又怎樣？他也是老板呀，得給他一部，讓他過過癮，否則要吵架了。”

雷覺坤又叫來麥嘉，問他的意思。

麥嘉說，“這么多年他立了許多汗馬功勞，就當他拿公司兩百萬丟進大海里，由他去吧。”

雷覺坤便也沒了話講。

錢下來。

早就枕戈待旦的《開心鬼》劇組，把演員一簽，立馬轟隆隆運轉了起來。

高志森起了個大早。

把他那件不知道什么時候買的，有很多口袋的棕黃色馬甲，穿在白襯衫外面，在鏡子前面走來走去。

等看的差不多，去把顧念踢起來：“師父讓你一起去開機拜神，跟組多學多看，忘記了？”

顧念知道劇組的拍攝計劃有多密集，臉拉的老長，怨念深重的說，“一定要猛吃你們盒飯。”

高志森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猜不到，這貨腦子里在想什么。

按照馮世雄的規劃，劇組先要在西貢，把外景全部拍完。

然后再轉拍學校的戲份。

這樣不僅效率高，還能省下幾天的場地費。

浪茄灣在西貢東郊野公園里。

三面環山，面朝南海。

天然白沙灘，綿延幾百米。

不僅游客稀少，山上還有荒廢的民居。

馮世雄提前帶人在那里掛了牌匾，搞了道具，布置成“破廟”。

本來的拍攝計劃是——

先在公園拍攝林小花和xx，因為打胎問題爭吵。

拍完以后，下午分成兩組。

一組去破廟拍朱秀才自縊的鏡頭。

另一組拍幾個女孩沙灘戲水，男生唱歌撩妹。

等差不多天黑，接露營下雨的戲。

然后這組直接轉去“破廟”和另一組匯合，把男女同學在里面撞到朱秀才的戲份拍完。

劇組在西灣村住一晚，第二天找個地方，把朱秀才開導顏如玉的戲份搞定。

外景部分就差不多全部完成。

但是黃百鳴說什么新導演，新編劇，以及他這個新主演，一定要好好的辦開機儀式。

嘴里叫著：“背倚青山根基穩，面朝瀚海財源通，鴻圖大展千秋業！”

大手一揮，把第一場戲定在了海邊。

有啥辦法，聽他的唄。

反正折騰的是他自己。

劇組包車到萬宜水庫東壩，然后大概步行二十分鐘去海邊。

顧念背著頭燒乳豬和香爐之類，用于開機拜神的東西，吊在劇組隊伍的后面。

這當然不是他的活。

但是吧。

顧念看那個不知道是什么職位的老哥，背著這些東西，走的氣喘如牛。

怕他厥過去，索性接了過來。

攏共加一起，可能也就二十來斤。

這點東西，對顧念這副原來一天干十幾個小時的身體來說，不算什么負擔。

李麗珍看他慢慢悠悠吊在后面，東張西望，好像郊游。

四下看看，見沒人注意，也放慢了腳步。

試鏡的時候，高志森和她說，是編劇顧念推薦了她。

李麗珍想要對顧念表達感謝，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顧念見李麗珍慢慢和自己走到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主動開口說：

“你穿泳裝的戲，不是我寫的，他們改我劇本！”

沙灘這場戲，也就是片頭朱秀才破廟自縊后。

時間轉到現在。

幾個女孩郊游，在海灘嬉戲。

一共五個女孩，其他人都是短褲，寬松外套。

只有李麗珍是連體泳衣，展示身材。

聽他這么說。

李麗珍一時不知道應該說，自己可以接受穿泳裝。

讓他不用在意。

還是，安慰他劇本被改的事。

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劇本被改重要。

李麗珍組織語言，剛想開口安慰。

又聽顧念悠悠說，“改的好啊，我也愛看。”

李麗珍愣了下，腦子有些混亂。

什么人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