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日頭剛冒紅,村口就來了隊騎馬的道士,領頭的白胡子老頭腰掛桃木劍,馬鞍上還拴著個轉經筒——正是長安道士協會的巡查使李玄真。他老遠看見萬里蹲在石磨旁啃燒餅,褲腳沾著的泥巴都快凝成土塊了,袖口還別著根沒吃完的烤玉米棒子。
“何方妖人,竟敢在隴右地界作祟?”李玄真甩著拂塵下馬,身后弟子立刻擺出八卦陣,羅盤在晨露里泛著青光。萬里抹了把嘴,烤玉米碴子還粘在胡茬上:“道長您說啥?俺昨晚幫王大爺家母牛接生,身上沾了點……”話沒說完,李玄真突然指著他腰間的玉佩驚呼:“昆侖鏡碎片!此等兇物怎會在你身上?”
清風老道趕緊從破廟里鉆出來,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菜團子——他早聽見馬蹄聲,躲在神像后面啃了半天才敢露頭。“誤會誤會!”老道堆著笑往李玄真手里塞胡餅,“這傻徒弟就是種地的,您看他褲腰上還別著犁頭呢!”
李玄真盯著萬里腰上明晃晃的鐵犁頭,確實是耕地用的農具,可那犁頭表面竟隱隱有太極紋路流轉——分明是被玄黃之氣浸染過的跡象。“休要狡辯!”他抽出桃木劍,“三日前長安有妖物作祟,爪印與你變白虎時留下的虎紋一模一樣!”
村民們嚇得往后縮,虎娃他娘還把“憨虎救童圖”拓片藏進了懷里。萬里卻撓著頭湊近劍尖:“道長這劍能松土不?比俺的釘耙差遠了。”說著從背后扛起釘耙,耙齒上還掛著昨晚喂牛剩下的苜蓿。李玄真倒吸一口涼氣——那釘耙竟是天蓬元帥的九齒釘耙,此刻正用齒尖勾萬里的腰帶,活像個撒嬌的孩童。
“且看本仙降妖!”李玄真掐訣念咒,桃木劍突然發出紅光,卻見萬里抄起犁頭就往地上一插,正是他練了百遍的“鐵牛耕地陣”:左三犁、右三耙,犁頭帶起的泥花竟在地面劃出個規整的太極圖。更絕的是,他邊犁邊哼起了《耕地心經》,跑調的嗓音驚飛樹上的麻雀,卻讓地下的蚯蚓全鉆出來排成八卦陣。
“這、這是上古農耕仙法?”李玄真的羅盤突然瘋狂旋轉,鏡面上映出萬里背后若隱若現的楊戩虛影——那是玉佩吸收妖魔精氣后,首次顯露出的血脈之力。清風老道趁機往他手里塞了塊烤紅薯:“您瞧,我這徒弟憨是憨了點,可犁地時能引動地氣,去年敦煌的麥子收成翻了三倍呢!”
萬里聽不懂他們說啥,見犁頭卡進石頭縫,干脆脫了鞋用腳踩,褲腰上的玉佩跟著晃悠,竟把石縫里的妖霧全吸了進去。李玄真這才注意到,萬里每次揮犁,泥土里都有金箔似的光紋流轉——那是八九玄功與大地共鳴的征兆。
“罷了罷了。”李玄真收了桃木劍,盯著功德碑上老道刻的“禁止投喂”直搖頭,“你這徒弟…倒像是天蓬元帥轉世來種地的。”話音未落,萬里突然把犁頭往地上一丟,指著道士們的干糧袋:“道長們帶的燒餅分俺個唄?俺能用釘耙給你們犁出個‘平安符’!”
當天夜里,李玄真在巡查日志上寫:“隴右有奇人,以犁頭演太極,以憨氣鎮妖邪,其功法不循典籍,卻暗合天道。惜哉,褲腰帶常沾牛糞,燒餅渣落滿衣襟,實乃我道門之恥……”話沒寫完,窗外傳來“嗷嗚”一聲——萬里正蹲在墻角,教虎娃用虎爪在地上畫田壟呢。
臨走時,李玄真偷偷往功德碑前塞了塊金餅,碑文“禁止投喂”四個大字被他摸得發亮。而萬里正扛著犁頭追老黃牛,釘耙在肩上晃蕩,耙齒勾著半塊沒吃完的烤紅薯——他不知道,自己這場“耕地降妖”的表演,正被道士協會加急送往長安,附言:“此子憨氣縱橫,或可破封神榜之局。”
李玄真的馬蹄聲剛消失在沙丘后,敦煌百姓就圍了上來。虎娃他爹摸著犁頭劃出的太極紋路直感嘆:“原來耕地也能降妖!”王大嬸舉著笸籮往萬里懷里塞烤餅:“給,多吃點,下次妖怪來了咱不躲,看你用釘耙犁出個‘妖怪退散陣’!”
萬里啃著烤餅傻笑,釘耙突然在背后用齒尖戳他腰眼:“憨貨,那老道的羅盤映出楊戩虛影,你沒瞅見?”他嚼著餅渣含糊道:“瞅見了,像俺村口石敢當雕像缺了半拉鼻子。”釘耙氣得差點從肩上掉下來——它忘了這傻子連楊戩畫像都能看成“拿三尖兩刃刀的烤全羊師傅”。
當晚,清風老道蹲在破廟角落扒拉李玄真留下的金餅,突然發現餅底刻著道士協會的密文:“天庭監天司已察覺昆侖鏡異動,速帶弟子進京。”他手一抖,金餅掉進了灶灰里:“壞了,那憨貨在長安的畫像都傳成‘虎尾犁河神’了,這下成了天庭的眼中釘!”
萬里正蹲在牛棚教耕牛“瞪眼神功”——自打狼群被他的星星眼嚇退后,他堅信眼神能種地。耕牛甩著尾巴舔他褲腳,突然看見釘耙齒縫里閃過金光:天蓬元帥的記憶碎片在翻涌,竟是當年與楊戩在天河畔打賭耕地的場景。
三日后,西域商隊帶來個熱鬧消息:長安西市出現“憨神教”,信徒們扛著犁頭跳“鐵牛耕地舞”,連萬年不化的終南山積雪都被犁出了麥田。萬里撓頭:“俺就教了虎娃他娘咋用犁頭畫圈,咋就成教了?”
更絕的是,李玄真回到長安后,道士協會的羅盤集體失靈,唯有對著萬里的畫像能指南——畫像上的他扛著釘耙,褲腰帶上還別著半拉燒餅。“此子憨氣已入天道!”會長拍案而起,“速擬圣旨,宣他進京護駕——就算當人形羅盤使,也比天庭的破鏡子強!”
敦煌這邊,萬里正為釘耙的“自動松土”功能犯愁:這耙子認主后,看見土地就犯癔癥,昨夜竟把老道的菜園犁成了八卦陣,菜苗全被排成了“天蓬元帥到此一游”的字樣。“你倆是商量好的吧?”老道舉著半根被犁斷的蘿卜直瞪眼。釘耙委屈地嗡鳴:“當年元帥在蟠桃園,把桃樹都犁成了九曲十八彎,這算啥?”
月中,功德碑前突然來了個化緣的老和尚,盯著“禁止投喂”四個字念了三遍,突然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的憨氣竟讓石碑生了慧根。”萬里正往碑前堆麥秸,聞言咧嘴笑:“和尚你看錯了,這碑是老道刻著玩的,俺昨天還在碑底刻了只烤全羊呢!”
老和尚低頭,果然看見碑腳有歪歪扭扭的刀痕,分明是只四腳朝天的羊,羊角還長成了犁頭形狀。他突然想起寺中藏經閣的預言:“當鐵犁刻羊,憨神降世,可破封神榜之劫。”
當晚,萬里夢見玉佩里的楊戩虛影開口了,卻不是教他練劍,而是問:“你烤的燒餅咋能引動地氣?”他在夢里撓頭:“多擱點芝麻,烤的時候轉三圈,跟犁地時的步法一樣……”虛影突然消失,玉佩里浮出半頁《熬戰心經》,字跡被烤焦似的,全是“燒餅轉三圈,妖霧散半邊”之類的歪理。
“老道!俺的玉佩會烤燒餅了!”萬里舉著玉佩往灶臺上湊,驚得清風老道差點把茶壺摔了。而千里之外的長安,李玄真正對著加急送來的《憨神事跡錄》發愁——上面記著萬里用釘耙給駱駝撓癢,結果駱駝長出了能踏沙成田的金蹄子。
“罷了,”老道望著在院子里用犁頭刻棋盤的萬里,突然笑出聲,“天庭要抓的是妖人,可這傻子,分明是把仙法種進了泥土里。”釘耙突然從麥秸堆里蹦出來,齒尖還掛著粒發芽的麥子——那是萬里變白虎時掉落的虎毛化成的,日后竟成了能在石縫里扎根的“憨神麥”。
入秋時,敦煌來了隊衣著光鮮的官差,馬車上插著“長安道士協會”的杏黃旗。萬里以為又是來討燒餅的,扛著釘耙就迎上去,卻見為首的官差捧著圣旨直哆嗦:“楊、楊大仙,長安鬧了旱災,求您去犁犁……”話沒說完,萬里突然指著馬車頂:“嘿,那旗子上的太極畫錯了!該像犁地那樣左三圈右三圈!”
官差們面面相覷,只見萬里用釘耙在地上劃了個歪扭的太極,竟引來了烏云。清風老道躲在破廟后直嘆氣——他知道,這傻子注定要帶著一身憨氣闖進長安,把天庭的封神臺,變成自家的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