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麗餅店在車站對街的一角，招牌是溫暖的米黃色，窗沿種著幾盆紫羅蘭色的小花。夕陽斜照在玻璃櫥窗上，映出模糊的橙紅色影子。

她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新奈點的是草莓奶油，彩花點的是抹茶紅豆。可麗餅卷得鼓鼓的，被裝在粉紅色格紋的紙袋里，看起來像是剛剛從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點心。

“好久沒吃這個了……”新奈咬了一口，奶油粘到嘴角，又慌慌張張擦掉，“小時候放學回家，如果成績考得好，媽媽就會請我吃。”

彩花靜靜地看著她吃，一邊慢慢撥開紙袋的邊角。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確認味道，也像是在和它對話。

“嗯……很好吃。”她過了一會兒才說，語氣像是認真給出某種評價。

“你不常吃甜食嗎？”新奈問。

“小時候吃得很多。”她輕輕說，“因為有很多來參拜的善信，會送點心、糖果，還有節日的和果子。”

“哦……”新奈眼睛亮了亮，“聽起來好棒啊。”

“師母會挑一部分藏起來，說‘太甜了會壞牙’。”彩花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但每次她都會忍不住偷偷留一點給我。”

“好可愛……”

“她是這樣說的：‘女孩子啊，有時候需要一點點甜。’”

“我也覺得是。”

新奈把腦袋輕輕靠在椅背上，視線透過窗戶看著外面車站前的燈光逐漸亮起。人們來來往往，背著包、提著袋子、追著時間趕電車。

“今天好像做了很多事，但其實什么也沒做。”她輕輕說，“只是排了個隊、買了幾個東西、聊了幾句天……可是好像很開心。”

彩花點點頭，抬眼看她一眼，然后看向窗外。

“風吹得剛剛好。”她輕聲說。

“……你總說風。”新奈咬著最后一口可麗餅，含糊地嘟囔。

“因為風不會停下來啊。”彩花笑了笑，“我也一樣。”

“你也一樣？”

“只是路過。”她說，“看到一些事，遇見一些人，然后繼續走。”

新奈忽然有點想抓住她的手，但只是攥了攥指尖的紙袋。

“……但你可以偶爾停一停嘛。”

彩花沒回答，只是用指尖輕輕拭去新奈嘴角沾著的一點奶油，然后垂下眼，淡淡說了句：

“你嘴邊有花瓣。”

新奈呆了一秒，然后“噗嗤”笑了出來。

“什么花啊，奶油花嗎？”

彩花沒說話，只是眼角帶著一絲安靜的弧度，看著新奈笑著搖頭的樣子，像在看一幅春天還沒結束的畫。

新奈吃得快些，三兩口就解決了一大半。她偏頭看了眼彩花，還在慢慢咬著最后一口，動作安靜而優雅，仿佛那不是可麗餅，而是一朵易碎的花。

“吃得那么慢，不會冷掉嗎？”新奈舔了舔指尖，笑著問。

“甜的東西，如果一口吃完，會忘記味道。”彩花語氣很輕，“慢一點……就記得久一點。”

“嗯——好像有點道理。”新奈點頭，但還是習慣性地把最后一口一鼓作氣吞下，“不過我總是控制不住。”

她抬起頭，眼前是一大片柔亮的天空，夕陽正在遠處把云邊一點點染成淡金色。

“今天謝謝你啦。”她轉過身，對彩花認真說，“我知道你對這些沒興趣，還陪我來……”

“我沒說沒興趣。”彩花看著她，嘴角有些彎彎的，“只是沒接觸過。”

“那你現在呢？會覺得有趣一點了嗎？”

彩花沒有立刻回答。她回頭望了一眼那片正在散場的白帳篷，粉絲們拎著紀念品袋，三三兩兩地往出口走，臉上還殘留著興奮的神色。

“……大家的表情都很亮。”她輕聲說，“看起來像是在為什么閃閃發光。”

她低下頭，指尖拈著最后一小塊薄餅紙角，看了新奈一眼：

“我喜歡這種光。”

新奈的心微微一跳。

她突然想到，放學路上留下1VS21的傳說之后，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彩花也是像這樣靜靜地站著，什么都不說，卻仿佛籠著一圈不被攪動的空氣。

她不爭，但她并不遠離。

“走吧。”彩花輕聲說，聲音像風吹過傍晚的河岸。

她們一同走出體育場外圍的小徑，天色漸暗，晚風溫柔，拂過兩人的發梢。

回程的電車比來時擁擠許多，人群之間的呼吸與步伐匯成了某種龐大的律動。新奈本想站著，但彩花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把她帶到了靠窗的角落。

“你累了。”彩花說。

“還好吧……不過確實腿有點酸。”

她靠著扶手坐下，側頭望著窗外退去的光景。彩花站在她身旁，抓著吊環，像一棵安靜挺立的樹。

“今天，會不會留下了什么回憶？”新奈忽然問。

彩花垂下眼，想了想。

“風的味道。”她說，“還有你說話的聲音。”

新奈呆了一瞬，臉頰有些發燙。

“你說話好像詩一樣。”她小聲嘟囔。

“嗯？”彩花低頭看她。

“……沒什么啦。”

電車駛入隧道，窗外一時變得漆黑。車廂燈光映在兩人之間，微微搖晃。

就像某種溫柔的帷幕，在悄悄降臨。

.....

夜晚的風帶著舞臺殘余的熱度，清宮玲換好衣服，從后臺側門走出來。

燈光在地面拉出一道道斜影，她一眼就看見站在接待通道口的父母，連忙快步跑過去，一邊揮手一邊笑著喊：

“今天站最前面的是不是你們啊！我都看到你們在揮燈牌了！”

“你眼睛還挺尖嘛。”爸爸笑著接過她的包，“辛苦了，表現很棒。”

“特別是〈制服のマネキン〉那一段，我跟你媽都快跟著跳起來了。”媽媽眨眨眼，遞過來一瓶溫水。

清宮玲接過瓶子，喝了一口，停頓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對了，”她語氣慢了下來，“今天下午在紀念品帳篷那邊……我看到一個女孩，長得超級像彩萌。”

爸爸媽媽對視了一眼，神情有點意外。

“我本來以為是她，剛好從帳篷里挑完出來，就喊了一聲，結果她回頭一看——不是。”清宮玲皺了皺眉，眼里帶著一點沒能釋懷的神色，“但真的很像，特別像她剛進團那會兒……那種還沒完全長開的感覺。個子比現在的彩萌高一點點，臉也很像，就是左臉沒有痣。”

“哎呀，世界上還真有這么巧的事。”媽媽輕輕一嘆，像是感嘆又像是調侃。

“而且聲音也像。”清宮玲喃喃補了一句，“她沒說什么，只是搖了搖頭，說認錯人了。看起來很安靜……她身邊還有個女生，像是她的朋友，在陪她逛周邊。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很……很特別的感覺。”

“有可能是姐妹？”爸爸說，“或者是哪個縣的學生，看了live順便過來逛。”

清宮玲點點頭，卻沒有說話，目光望向遠方的燈火。

那一刻的重影，像是藏在腦海深處的某個碎片被風輕輕撥動。

不是夢，卻像是夢的回聲。

“我也不知道。”她輕聲說，“就覺得……好像錯過了什么。”

彩萌？

可她明明還在帳篷里。

風吹動水瓶上殘留的水珠，清宮玲低頭輕輕旋緊瓶蓋，神情平靜下來。

“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