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句麗諸將看來，大可繼續攻城兩日，等敵軍援軍將至，實在攻不下時，再行撤退就好了。

“若是諸位不想撤退的話，誰愿擔任主攻？”淵子游冷冷地看著所有人，沉聲道。

營帳之中，頓時又是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昨夜折騰了整整一夜，手下的軍士們早已是人困馬乏，士氣低落至谷底。

若是主攻的話，傷亡必然不小。

“孫望？”淵子游將目光放在了孫望身上。

“末將……也覺得暫行撤退的好。”孫望咬了咬牙，艱難說道。

此次攻打燕郡，就數他孫家傷亡最大，算上昨日孫姿所部的傷亡，已經損了一千多人，這可是孫家此次出兵的近一半人馬，若是繼續主攻，他孫家的兵可就真打沒了。

“既然孫將軍都沒異議，想來諸位也不會有意見吧？”淵子游神色冷漠，聲音冰冷，在營帳內回蕩。

眾人聽聞，紛紛低下頭去。

在高句麗，能勉強與淵家抗衡的唯有孫家，如今孫望都表示贊同，他們又怎敢有不同看法。

畢竟，誰都不想輕易去觸淵子游的霉頭。

淵子游看著眾人這般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打壓各家，特別是孫家，這個目的已然達成。

此刻的淵子游，自然是想退兵了。

繼續耗下去，不僅難以拿下燕郡，還可能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倒不如趁此機會，見好就收。

“既然諸位都沒意見，那就各自回營收拾準備吧。”淵子游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眾人聽聞淵子游的命令，皆垂著頭，腳步沉重地緩緩走出營帳。

出帳后，他們彼此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緊接著，一聲接一聲的嘆息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孫將軍。”一人出聲叫住了正欲離去的孫望。

孫望卻只是苦笑著擺了擺手，神情滿是疲憊與無奈，什么也不想多說，徑直邁步離開了。

……

“怎么，文德，你還有事要說？”淵子游微微挑眉，神色中透著幾分詫異，目光落在乙支文德身上。

“將軍，如此輕易撤兵，是否有些不妥？”乙支文德沉默了片刻，終是緩緩開口。

淵子游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中帶著幾分深意，說道：“你是我的心腹，自然明白我此番前來的目的。”

乙支文德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向前邁出一步，單膝跪地，神情凝重道：“末將只是擔憂，就這么回去，王上恐怕會怪罪將軍。”

淵子游看著乙支文德，走上前，伸手將他扶起，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說道：“想必文德你已有其他打算了吧？”

淵子游深知乙支文德絕非只會說些無用之話的人。

乙支文德站直身子，恭敬地應道：“是。”

“大人，請看。”乙支文德快步走到地圖前，伸出手指，穩穩地落在燕郡的西邊位置。

淵子游立刻移步上前，目光緊緊盯著乙支文德所指之處。

燕郡南北兩側皆是連綿群山，地勢起伏不平，這種地形極不利于大規模擺開攻城陣勢。

而燕郡西邊則是一馬平川的平原，與高句麗接壤，所以這些時日以來，高句麗軍隊的主攻方向一直鎖定在西門。

至于東面，卻被他們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原因無他，若從東面攻城，一旦后方的隋軍逼近，高句麗軍隊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

此刻，乙支文德所指的位置，已然繞過了燕郡。

“文德，你這是想……？”淵子游心中已然有了猜測，但還是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

“我大軍撤退之后，燕郡守軍的守備必然會比平日里松懈許多。”乙支文德稍作停頓，接著說道，“我們只需趁此時機，悄悄從南面迂回繞過燕郡，隋軍定然難以察覺。”

“文德，你是想伏擊那羅藝的軍隊？”淵子游說出了心中的猜想。

“正是。”乙支文德用力點了點頭。

“那羅藝所部，近些日子行軍速度極為緩慢，雖說不知其中緣由，但此刻他已經距離燕郡不遠了。若得知我軍撤退，他必定會加快行軍速度，趕來燕郡休整。”乙支文德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我等在此設伏，定能有所斬獲。”乙支文德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淵子游緩緩坐回原位，眉頭微蹙，陷入思索。

“你需要多少人馬？”過了許久，淵子游抬起頭，他將目光投向乙支文德。

“兩千！末將只需兩千人馬和十日軍糧。”乙支文德毫不猶豫，當機立斷地回答道。

“文德，你怕是早就謀劃好了吧？”淵子游突然一笑，那笑容仿佛能看穿一切，看得乙支文德心里直發毛。

“這軍糧都算計得如此精準，除掉兩千人的十日軍糧，我等回軍，一日半的時間便能與后續的運糧隊伍會合，剛剛好。”淵子游似笑非笑地看著乙支文德。

“是。”乙支文德再次點頭，此刻若再假意推諉，反倒顯得做作了。

“可若是后面的運糧隊運輸出現問題，我大軍豈不是要餓肚子？”淵子游反問道。

其實淵子游知道這種事出現的可能性極小，但是這話，他需要說。

乙支文德迎著淵子游的目光，硬著頭皮說道：“將軍，這是難得的良機。”

淵子游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忽地放聲大笑，說道：“文德，你既有這般周全的打算，那就放手去做吧。”

乙支文德面色一喜，正欲開口感謝。

卻見淵子游臉色瞬間一沉，語氣冰冷地說道：“只是有一事，你務必牢記。”

乙支文德立刻安靜下來，靜靜等待淵子游發話。

“此戰，只許勝，不許敗。若敗，你就自行了斷吧。”淵子游冷冷地說道。

乙支文德眼神一凜，一臉認真道，“是，將軍。”

這將會是他乙支文德揚名的一戰，也是他真正要走到高麗國王高元面前的一戰。

淵子游瞧見乙支文德滿臉鄭重的神情，知道自己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經達到。

他的神色不禁緩和下來，語氣溫柔道：“此戰若勝，我親自在王上面前為你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