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眾”絕非梁鐵頭那般的尋常地痞,他們背靠青幫,身手不俗,專司此地的貨物轉(zhuǎn)運。
數(shù)天前三人按慣例去接貨,來到鎮(zhèn)上歇腳,卻突生意外,一不留神那貨物竟從眼前不翼而飛,也不知何人這般大膽敢在此地竊青幫的貨,貨失心急,三人忙亂地在鎮(zhèn)上搜尋,恨不得把鎮(zhèn)子翻個底朝天。
三人本就是鎮(zhèn)上的人,對于鎮(zhèn)子的情況也熟,眼看搜尋多日無果,這日子又臨近秋貢,于是“三人眾”想到了個法子。
在秋貢期間,鎮(zhèn)上哪個人的變化最大,那這銀子便是哪個人偷的,便是這般的無腦直接。
于是這三人坐在鎮(zhèn)口的槐樹下,等那變化最大的竊銀人,這一等還真叫他們等到了,還是與他們淵源不小的陸照臨。
陸照臨如今的變化,最是引人注目,他們見了沒做多想,便立馬認定是他偷的,如今這三人正四處散播陸照臨偷銀的謠言,可別小瞧這謠言,可謂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暮色如墨,浸透青石板路。
一人一狗走在昏暗的籠光下?lián)u搖晃晃。
今日張叔沒像往常那樣送他回家,原因是二人今晚吃了頓酒,談了場心。
張叔已被他灌的走不動道,而他的腦袋也是暈暈乎乎,這般搖搖晃晃地走路,透著晚風也甚是舒服,來福見陸照臨這樣,便也學著模樣走。
一人一狗正欲歸家,卻見昏暗處一輛驢車緩緩駛來,陸照臨定睛一瞧,是打魚的陳叔。
“陳叔晚好,這是去捕魚?”
坐在驢車上的陳漁,瞇著眼睛細細打量說話這人,見是陸阿狗,陳漁沒回話,而是拍了拍身下的墨驢,趕緊避開他。
見到這一幕,陸照臨趕緊端正自己的身子,搖了搖頭,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些。
自己這般醉態(tài)怕是嚇到了陳叔,他這般想著,接著往家的方向走去,路過街角,又正巧遇見了在收拾蒸籠蓋的張姐。
“張姐晚好。”
張瓏聽見聲音,放下正在擦洗的蒸籠,看向眼前說話這人,瞅見是熟悉的面龐,身子不由一顫。
“阿…阿狗啊,你可莫動手,張姐我這鋪子可沒什么銀兩。”
“什么?什么動手,又是什么銀子?張姐麻煩您說清楚些。”
張瓏聽陸照臨的聲音愈發(fā)變大,情緒也微微激動起來,便立馬嚇的撒手直逃,連這鋪子都不管了。
陸照臨望著遠去的張姐,又不禁想起剛剛陳叔的反應(yīng),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晚風驚面叫陸照臨的醉態(tài)全無。
恍惚間他聽見街角外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走近一看。
只見街角外的空地上,一群孩子坐在一個身材高大、膀闊如熊的漢子身上。
他正用水桶般的臂膀作秋千,陪那些孩子們玩鬧,再瞧,這些孩子全是些缺腿缺手的殘乞丐。
沒坐在上面玩的孩子,個子最高,站的筆直,不過細看能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僅剩一條腿,自是很難站直的,而這孩子陸照臨也認識,是鎮(zhèn)上的小乞丐——阿全。
陸照臨想了想,便往那走去,阿全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單腳向后一跳,很是靈活,見到這熟悉的面孔,表情微變,聲音怯怯道:“阿狗哥。”
“阿全好久未見,你在鎮(zhèn)上的消息靈,我有件事想問你。”
“啊,阿狗哥你說。”
“為何我感覺鎮(zhèn)上的人對我有了些奇怪的變化?你能把鎮(zhèn)上最近的消息說給我聽聽嗎?”
“關(guān)于阿狗哥在鎮(zhèn)子上的傳聞,我也是下午才聽說...”
聽見鎮(zhèn)上真有事關(guān)自己的傳聞,陸照臨便讓阿全坐著說,自己也同他一起坐著。
“是這樣的阿狗哥,從梁鐵頭消失不見開始,鎮(zhèn)子上就一直流傳著此事可能與你有關(guān),而在今天下午,鎮(zhèn)上又傳出了你竊走了別人百兩銀子,現(xiàn)在這兩件事一結(jié)合,鎮(zhèn)上的大伙都說你因為竊銀而殺人,不過這些謠言我是不信的。”
“謝謝你,阿全。”
“沒什么的。”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有人在暗地里在造謠丑化自己,其中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記得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按理來說梁鐵頭應(yīng)該沒有什么親近的人,不會有人因為這事來找自己麻煩,罷了,此事既來之則安之。
能用出這等卑劣手段的也絕不會是什么江湖高手,面對這般情況他不懼,自己手中的劍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知曉情況后,陸照臨正欲起身離去,卻聽見身旁不遠處有吵鬧聲傳來。
那漢子臂膀上的孩子們都已下來,現(xiàn)在正圍著來福玩鬧,看得出來他們很是喜歡來福,而那漢子正笑呵呵的看著那些孩子們,一副癡傻的模樣。
見到這一幕,陸照臨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上前拉過阿全的手,把銀子放在他的手心里。
沒等阿全看清,手里便多了個冰冰涼涼的硬物,他攤開手掌一看,不由驚呼:“阿狗哥,這要不得,要不得。”
陸照臨沒去看他,而是把目光放在那些笑容燦爛,卻又不似“全人”的孩子們身上。
“不要算作是我給的,是我代這天下人給你們的,讓他們活的好些,至少不要挨餓,有什么事就去城西找我。”
隨后他喊了聲來福,邁著沉重的步子,踩在昏暗的石板路上,一路朝著暗處走去,回到草屋小院中,重重的睡下。
第二天清晨,他如往常般早早醒來,去到大街上,卻發(fā)現(xiàn)平日對他和善的叔叔嬸嬸們,在今日全都換了一幅面孔。
“你聽說了沒,這陸阿狗平日里看著人模狗樣的,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有這事?你可別嚇我啊。”
“你去鎮(zhèn)上打聽打聽就知道了,還有啊,他最近為了銀兩而到處殺人,搶了足足有百兩呢。”
“那我沒銀子呢。”
“那也殺,他最愛殺人了。”
“……”
當陸照臨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那些人又都換了一幅面孔,變得老老實實,害怕陸照臨下一刻真的提劍殺來。
眾人不敢靠近陸照臨,皆退避三尺,人群中不知誰先喊了聲:“殺人犯,滾出青石鎮(zhèn)!”卻引來了一片應(yīng)和。
隨后便有人朝他丟爛白菜,膽大些的開始紛紛投擲雜物,其罵聲不絕。
他本不想躲閃,卻見一只大手把他拉走,一抬頭這人正是張叔。
二人逃到一處無人的地方,張海氣喘吁吁的看著陸照臨。
“阿狗,張叔和張姨信你絕不是什么殺人犯,也不會為了銀子去殺人,你是俺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是什么人,你叔和你姨還不清楚嗎?”
陸照臨聽聞后,眼眶微微泛紅,隨后鄭重的看著張叔。
“張叔,這幾天你和張姨還有小晨不要出門,我會解決這件事,期間損失的工錢由我來補。”
見張叔還是有些不放心,陸照臨又補了一句。
“我如今在武館可是個天才,能當武師的那種,您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好。”
目送張叔平安離去,陸照臨轉(zhuǎn)身回家,那腰間懸著的劍在疾行中嗡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