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瑤的斗笠掀起半寸，露出機械改造的下頜。她握篙的手枯瘦如柴，指節處鑲嵌著微型齒輪，隨著劃槳動作發出細微的咔嗒聲。暗河幽藍的菌光映在她臉上，右眼是渾濁的義眼，左眼卻還留著那抹熟悉的清亮。

“你...”楊凡的喉嚨發緊。

“噓?！彼Q起一根手指，指尖彈出半寸刀刃割破霧氣，“這河里漂的不止是孢子。”

船底忽然擦過什么硬物。楊凡俯身望去，水面下浮沉著無數青銅匣子，匣蓋半開處露出蜷縮的機械嬰孩。它們的臍帶糾纏成網，連接著河底熒藍的巨型菌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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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靠岸時，菌叢中亮起萬千磷火。渡口石碑斜插在晶簇間，碑文被藤蔓覆蓋，只露出斑駁的“往生”二字。林清瑤的竹篙插入岸邊機關，晶簇忽然向兩側分開，露出條蜿蜒向上的石階。石階表面布滿抓痕，最深的一道嵌著半枚黑犀鎧甲指虎。

“跟緊我的影子?！彼釤羟靶?，燈罩內跳動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團被囚禁的微型雷暴，“這里的石頭會吃光。”

話音剛落，楊凡的納米右臂突然被巖壁吸住。石面泛起水波般的紋路，竟浮現出青城派覆滅那夜的場景——黑袍人的刀刃砍向藏書閣，而年輕的他正躲在柜中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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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盡頭豁然開朗。

蜂巢狀的洞窟嵌滿山體，每個洞口都垂落熒藍藤蔓，像倒掛的星河?？唛g以懸空棧道相連，背著弓箭的流民在藤蔓間飛躍，箭矢尾羽綴著靈珠碎片。更深處傳來鍛鐵聲，星火從某座洞窟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不散的鳳凰圖騰。

林清瑤推開一扇銹蝕的鐵門，門內是掏空山腹而成的酒肆。醉漢趴在柜臺酣睡，手中酒壇泡著半顆機械心臟；獨臂說書人敲響云板，脖梗處探出的機械蛇信正舔舐《天工開物圖》殘頁；角落里的盲眼樂師撥弄琴弦，每根弦都是抽取的神經纖維，奏出帶著血肉顫音的《廣陵散》。

“他們用這種方式保持人性?！绷智瀣幷舳敷遥箢i的玄鐵刺已經增生出珊瑚狀的金屬簇，“慕容雪的菌絲能吃掉記憶，唯有痛覺和醉意能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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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窖深處藏著流亡者的兵器庫。

斷裂的炎龍角被改造成長槍，槍頭纏著帶血的繃帶；風鷹翅刃熔鑄成齒輪，驅動著滴答作響的銅壺滴漏；雪獒胸甲鋪在角落當床板，上面睡著的少年渾身纏滿導線，導線另一端連著具焦黑的機甲佛陀頭顱。

“這是阿七，最后的地虎俠。”林清瑤撫過佛陀頭顱的裂痕，“他的鎧甲被慕容雪改造成刑具，每塊碎片都記得三百六十種酷刑。”

少年忽然睜眼，瞳孔是破碎的琥珀色。他扯開衣襟，露出胸腔內跳動的紫色晶核——第七靈珠的碎片深嵌在肋骨間，與血肉生長成猙獰的花。

“時間不多了。”他咳出熒藍的菌絲，“慕容雪在培育‘因果樹’，根須已經扎進...”

窟頂突然炸裂，碎石如雨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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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色的孢子從裂縫傾瀉而下，觸地即燃。流亡者們尖叫著扯下皮膚上的菌斑，露出下方機械與血肉交融的軀體。林清瑤甩出竹篙，篙頭分裂成傘骨撐起屏障，傘面是密密麻麻的《金剛經》微雕。

“帶他走！”她將楊凡推向暗門，自己的左臂被赤菌吞沒，“去第九窟...那里有初代...”

暗門在身后轟然閉合前的剎那，楊凡看見菌潮中浮現慕容雪的臉。她的長發化作億萬菌絲，纏繞住林清瑤殘破的身軀，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凡兒，你救不了所有人?！?

黑暗的甬道前方，傳來沙狐的低吼。磷火照亮的石壁上，赫然釘著具冰棺——

棺中封存的周芷若克隆體雙手交疊，掌心捧著一顆完整的地虎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