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烈士暮年之金微激戰(1)
- 班門英烈傳
- 星河叔叔
- 3572字
- 2025-06-21 10:07:14
1
永元二年(公元90年),北匈奴單于欒提知之,試圖緩解漢朝廷的軍事壓力,知道車騎將軍竇憲主持漢帝國朝政,于是派親王欒提高,向車騎將軍竇憲通報道:
“車騎將軍大人:
單于請求向漢皇帝稱臣,并想入京朝見,請求派一位大臣,前往接洽和解朝拜事宜?!?
車騎將軍竇憲大喜:“這些狂妄無知的北虜,終于知道我大漢雄師的厲害了,我當上奏皇帝,請太后批準,允許單于來朝?!?
竇憲上表請示后,朝中又是一番爭議,遲遲不做決定,竇憲急躁不安,心里很不滿意,大罵群臣道:
“朝中那群腐儒,尸位素餐,只知道整天說三道四,空談誤國。自己不干正事,又要耽誤國家大事!”
竇憲又向竇太后建議道:
“太后陛下:
中護軍班固大人,知識淵博,熟悉邊疆事務,又深通外交禮儀。
臣請任命中護軍班固大人,擔任中郎將,與司馬梁諷諸士大夫一道,帶領使節團數百人,出居延塞(今內蒙額濟納旗),迎接北匈奴單于欒提知之上京朝見,一統天下,迎來天下和平。
如此,皇帝陛下和太后陛下的英明,必將流傳青史?!?
南匈奴汗國單于欒提屯屠河、南匈奴汗國左賢王欒提安國君臣,害怕北匈奴汗國受到漢朝廷親信以后,疏遠自己,十分不滿,于是上書竇太后道:
“太后陛下:
北虜反復無常,畏威不畏德,不可信任,不如趁機派兵,消滅北匈奴汗國單于欒提知之,南北匈奴合并歸漢,一勞永逸。
如此,則天下太平,北疆永無盜寇滋擾?!?
竇太后派人,知會車騎將軍竇憲,車騎將軍竇憲同意道:
“臣聆聽太后陛下旨意,還是剿撫結合,對付北匈奴汗國單于欒提知之為宜。軍事壓力與和平努力,密切結合,方能萬無一失,還害怕北虜,不降服于太后陛下嗎?”
竇太后贊同道:
“車騎將軍所言極是,準奏!”
2
永元二年(90年)冬季的風雪來得十分蹊蹺,班固攥著使節旌節的手指已凍得發紫。
駝鈴在居延塞外斷斷續續響著,副使梁諷突然拽住班固的衣袖道:
“中郎將大人,請看那里的狼煙!”東北方三縷青煙,竟擰成蛇形,這是漢軍斥候約定的暗號,意味著北匈奴單于的歸附可能有詐。
“漢使且慢!”北匈奴汗國親王骨都侯欒提鎬的鑲金馬鞍,在雪光下反光,他身后的三百騎,卻悄悄展開半月陣型,“單于正在祭天,還請在此扎營三日?!?
班固注意到對方皮靴上,沾著新鮮的鶴血,這種猛禽只在金微山北麓筑巢。
深夜,中郎將班固,摸到腰牌背面新刻的劃痕,出發前夜,執金吾耿夔,特意在竇府密室,用匕首刻下的暗記。
五道短痕夾著兩道長痕,正是漢軍斥候傳遞的危險信號。他掀開帳簾時,看見司馬梁諷的帳篷外插著半截北虜常用的骨箭,似乎是在警告漢朝廷使節。
班固的馬車,陷在白龍堆的流沙里時,天邊剛泛起蟹殼青色。他裹緊破舊的羊皮裘,看著隨從們用銅刀,刮開凝結在車轅上的鹽霜,這是他們離開玉門關的第七日,隨身攜帶的最后半袋酥面,在昨夜的沙暴中撒進了流沙。
“中郎將大人,匈奴使者求見?!彼抉R梁諷,從駝鞍后探出頭,臉上的皴裂像干涸的河床。
班固望著遠處駝隊揚起的煙塵,那些本該跪迎漢使的北匈奴汗國使臣,此刻正圍著篝火狂歌跳舞,皮囊里裝的葡萄酒,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紫色。
“前去告訴他們,”中郎將班固,攥緊腰間的鎏金螭紋筆,筆桿上的螭龍眼睛突然變得滾燙,“就說漢使答應,同意在龍城與單于相見?!?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卷著砂礫撲面而來,他看見匈奴使者們手中的彎刀,在月光下閃過寒光。
3
班固的第十三次看日晷時,隊伍終于抵達了白龍堆東麓。駝鈴在寒風中凝成冰碴,八十匹駱駝中有一大半的鼻孔上,已經結滿霜花。
副使司馬梁諷捧著破碎的陶罐,顫抖著將最后半瓢渾濁的飲水,澆在枯黃的胡楊根上,這是他們離開玉門關后見到的第一株活物。
“將軍,西邊三十里可見單于龍城的殘壁?!睗h軍斥候長班武裹著羊皮兜鍪跑來,睫毛上結著冰晶,“但風雪還未過去,路途崎嶇艱難,怕是很難前進,不能按時到達!”
話音未落,天際突然騰起鉛灰色的云墻。班固還沒來得及拔出腰間短劍,狂風已裹挾著冰晶,擊穿了旌旗。
他的皂色披風在瞬間被割成碎片,懷中的竹簡嘩啦啦散落沙丘,那些用隸書謄抄的《史記》殘稿,轉眼便被風雪吞沒大半。
“屏息!“班固嘶吼著撲向駝隊。此時的狂風,如同千萬頭駱駝在云端奔騰,駝鳴與風聲交織成令人窒息的轟鳴。
他死死抓住最后一峰駱駝的韁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卻感覺不到疼痛,渾濁的血液正順著小腿的凍瘡,在褲管里凝結成黑紅色的冰棱。
當風雪在第七日黃昏時分,驟然停歇時,隊伍已經是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班固站在用尸體堆成的沙堆后,望著西天血色的殘陽,突然發現所有隨行人員的面龐,都變成了詭異的青黑色。
最年輕的譯官小篆趴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沙土,喉嚨里發出非人的嗚咽,他的耳朵早已凍掉了一塊。
4
“中郎將大人,匈奴隨行使者不見了?!备笔顾抉R梁諷的聲音像是生銹的鐵片摩擦。
班固這才注意到,原本該插著北匈奴汗國使節旗的瞭望臺空無一人,篝火堆里燃燒的,竟是本該用作路標的紅柳枝。
他摸向腰間佩劍,卻發現劍鞘早已被衣物磨穿,衣服上布滿細密的裂紋:
“莫管他們,我們繼續前行!”
子夜時分,班固被一陣凄厲的狼嚎驚醒。他握緊響箭鉆出帳篷,看見三十步外的沙丘上,立著七個黑影。
當為首者舉起火把時,班固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人的左臂上居然紋著南匈奴將士特有的狼頭刺青,手中握著的彎刀,正是車騎將軍竇憲親賜的龍鱗刀。
“漢使還是這般固執,不肯放棄此行。我們回去,怎么向單于交差呢?”
刺青男子的漢語,帶著濃重的西域口音,他身后的人突然掀開斗篷,露出用銅釘固定的狼頭面具,“單于早說過,要親眼看看你們這些'天朝貴客',是如何被沙漠風雪吃掉的,以免你們,阻撓單于一統大漠的大計?!?
班固的背脊抵住身后冰冷的巖壁。他聞到自己呼出的白氣中混著鐵銹味,這才發現左手虎口不知何時已被砂礫劃破,血珠正順著指縫滴落在沙地上。
刺青男子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舉起火把照亮自己的半張臉,那上面布滿被砂礫灼傷的疤痕,竟與班固在蘭臺檔案中見過的某張匈奴貴族的畫像,驚人相似。
“車騎將軍倒舍得,派自己的親信前來大漠送死?!贝糖嗄凶铀Τ鰝€皮囊,班固瞥見里面裝著半塊殘缺的玉玨,與他胸前佩戴的螭龍鈕印嚴絲合縫地拼合在一起。
就在這時,東南方突然傳來戰鼓聲,執金吾耿夔的前鋒驍騎,正踏破夜幕而來。
5
永元三年(91年)的春季漢軍的河西大營里,依然帶著寒冷陰沉的氣氛。
大將軍左校尉耿夔的玄甲上,凝著冰碴,他正用車騎將軍竇憲所賜的錯金匕首削著凍硬的羊肉。
左校尉耿夔的刀刃忽然頓在指節。
只聽司馬任尚,對趙博等漢軍將領說道:“八百驍騎?”他盯著傳令兵捧來的虎符不滿地說道,“車騎將軍究竟是要我們當餌,還是當刀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北虜已經凋敝,又遭受風雪的侵襲,牛馬傷亡大半,又遭受漢軍數年的打擊,早就已經成為了驚弓之鳥,打擊不堪一擊。
我要讓我們的八百驍騎,直搗北虜龍庭,讓猶豫不決,首鼠兩端的北虜賊酋,永生難忘,永遠后悔。諸君不要疑惑不安?!弊笮N竟①鐡嵛勘妼⒌?。
帳外傳來熟悉的銅鈴聲。中郎將班固的使節車駕覆滿塵沙,無功而返,正從北匈奴汗國單于王庭回來,車上漆匣卻纖塵不染,里面是北匈奴單于欒提知之進貢大漢皇帝的七寶琉璃盞。
“中郎將大人辛苦了!車騎將軍大人早已經料定,北虜使詐,絕對不會輕易歸降。你好好回去吧!”
耿夔的指腹,擦過盞沿暗紅污漬,突然冷笑道:“人血浸過的玩意,也配當貢品?”
話音未落,琉璃盞在他掌中裂成三片,露出夾層里蜷縮的羊皮卷,上面蝌蚪般的文字,正是北匈奴單于對朝廷提出的朝拜要求。
“明日出軍,你帶三百輕騎在前面擔任先鋒。”大將軍左校尉耿夔,將羊肉甩給獵鷹,看著它撲向沙丘后的黑影,對假司馬趙博說道,“若見到北虜的金狼頭纛,就放響箭。我要讓北虜看看,戲弄我們大漢使節的下場!”
他的鐵護腕磕在案幾上,震落竇憲手書的速戰帛書,帛書背面,刻著竇府特制的梅花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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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左校尉耿夔,率軍沖出居延塞那日,正是漠北最冷的時節。
八百輕騎踏破祁連山的積雪,馬蹄聲驚起一群灰鶴。
“左校尉當心!不要中了北虜的埋伏?!备睂⑷紊械暮艉?,被狂風吹散。
“怕什么陰謀詭計!傳本校尉將令,擒賊擒王,直奔金微山,直撲北虜王庭,不要與大人糾纏,我要打北虜一個措手不及!”
大將軍左校尉耿夔勒住韁繩,望著懸崖下墨綠色的氈房下令道。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在西京長安看到的匈奴壁畫,那些身披狼頭氈的戰士,此刻正在晨霧中列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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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匈奴汗國前鋒軍隊的牛角號響徹山谷時,大將軍左校尉耿夔的利劍,已經高高舉起。
他扯下染血的披風裹住馬眼,任坐騎沖向北匈奴汗國單于金帳的方向。
前鋒敵人的箭雨,擦過耳際的瞬間,他看見匈奴首領懷中的青銅神像,與中郎將班固帶回的“貢品”一模一樣。
“漢家兒郎,視死如歸,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將軍左校尉耿夔的長槊,挑飛了北虜的狼頭纛,槊尖掛著的珊瑚串突然迸裂。
這是車騎將軍竇憲夫人送他的出征禮,此刻殷紅的珊瑚珠滾進血泊,像極了竇憲在慶功宴上打翻的葡萄酒。
親兵趙博砍下匈奴汗國軍隊的大纛時,發現旗桿里藏著半截竹簡,簡上的“班”字墨跡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