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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飛龍在天之蘭臺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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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遵照明帝旨意,繼續修撰光武帝一朝的史事,又撰成東漢功臣、平林、新市起義軍和公孫述的事跡,共成列傳、載記二十八篇。

這樣,光武帝一朝的史實記載,大體齊備。

這些事實,構成后來《東觀漢記》的光武帝部分內容。《東觀漢紀》是東漢皇朝編撰的當代史,自明帝以后,章帝、安帝、桓帝、靈帝、獻帝歷朝,都有續修。

班固則是在東漢皇朝的當代史的創始時期,作出了十分重要的貢獻,給秉筆直書,開了一個好頭。

其時,班固之父班彪,早已經去世。

班固到東都洛陽,擔任蘭臺令史后,有了一些薪俸收入,小弟班超,得以與寡母竇氏一道,隨至東都洛陽生活。因班家家境貧寒,班超靠替官府抄寫文書,來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

不久,班固升遷為校書郎郎官,典校圖書。

被明帝任命為校書郎之后,班固官階雖低,但與明帝見面的機會增多了。加以班固文才顯露,逐漸得到明帝的寵愛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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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君臣閑聊之時,明帝突然問到班固的家事道:

“班愛卿,當初冒險上京,向朕上疏,援救你的小弟班超,如今在干什么呢?朕自詡有知人之明,令弟班超,有英雄豪杰的胸襟和氣度,朕對他的印象,一直十分深刻。令弟班超,怎么沒有上京任職,報效國家呢?”

班固據實以告道:

“多謝陛下關心!班超身無長技,靠替官府,抄寫文書,奉養娘親,撫育幼妹,維持一家老小的生計!”

“班愛卿,你小弟班超那樣既有勇氣,又有辯才的有志之士,屈居官府,抄寫文書,實在大材小用,未得朝廷任用,太過可惜。

仲升這樣優秀的賢才,豈能在圣朝,白白埋沒?朕豈不是會被后人嗤笑,說朕任人唯親,不能用人!

正好蘭臺令史,有了一個空缺。朕就任命班超,擔任蘭臺令史,與你一道,參與國家修史大業吧!”

班固大喜,急忙叩頭謝恩。班固、班超兄弟,也因此得以,一同擔任朝廷史官蘭臺令史,專修國事。

這期間,班固的職務雖低,但因為弟弟班超,也一道擔任蘭臺令史的緣故,有了薪俸收入,家庭稍稍寬裕,班固也得到,較為安定的生活。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兄弟倆,一道進入蘭臺,有條件接觸利用,皇家豐富的藏書,這為班固日后,完成《漢書》,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條件。

但小弟班超,似乎志不在此,不甘心皓首窮經,淪落在書籍之間,被書牘所誤,耽誤生平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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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班超在官府供職,擔任祭酒之時,長時間抄書,工作十分勞苦。班超曾放下工作,投筆對祭酒同事嘆道:

“諸君:

大丈夫即使沒有壯志大略,也應該效法傅介子、張騫等先烈,立功異域,來取得封侯。怎么能夠,長久從事,筆硯抄寫這樣微賤工作呢?”

祭酒同事,紛紛取笑班超道:

“仲升啊,做好現在的筆硯工作,奉養好你的寡母,就足夠了!吹什么大牛呢?”

班超嗤笑同僚說道:“小子們怎么知道壯士之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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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班超窮極無聊,遂到看相的王朔那里去看相。看相術士王朔,稱贊班超的相貌說道:

“祭酒氣度不凡,不是泛泛之輩。莫看現在,不過是布衣之士罷了!可是祭酒將來,前途廣大,必定封侯于萬里之外。”

班超詢問自己面相的昭示,看相術士王朔解釋道:

“祭酒長有飛燕一般的額頭,猛虎一樣的頸脖。祭酒面相,不僅能飛翔而且能食肉,這是萬里侯的相貌啊!”

自此,班超將術士王朔的預言銘記于心,以此勉勵自己。班超本就行事無羈,后因故觸犯法令,被免去蘭臺令史之職。

其時,朝廷謀劃打通西域。不久,班超索性投筆從戎,投身奉車都尉班固麾下從軍,擔任部下軍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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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一年(68年),春雪化盡時,蘭臺的青磚縫里鉆出幾簇苦艾。

班固撣去案頭《公孫述載記》的浮塵,指尖在“龍出府殿前,擊銅鏃以誓眾”一句上反復摩挲。

檐角銅鈴忽響,驚得他腕間墨汁潑在簡牘邊緣,那處恰好缺了建武三年,蜀地糧價的記載。

“孟堅兄,郭國舅又送新墨來了。”尹敏抱著漆盒立在門邊,盒蓋上的蟠螭紋正對著《新市列傳》的竹簡。

班固嗅見沉水香混著石黛的氣息,想起三日前太尉府來人說的“丹青妙手宜飾功臣像”的話語,順手將新墨推給抄錄文書的陳宗說道:

“拿去給朱雀闕的畫匠吧,他們描金線用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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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進蘭臺高窗時,班固摸出袖中半枚玉玨。這是晨起時妻子竇穎塞給他的,玉身纏著幾根銀絲,昨夜又有蒙面人翻墻,被她用織機梭子刺破了幞頭。

他正待添燈油,忽見孟異倒掛在房梁上,靴尖還沾著北宮瓦當的苔蘚:

“竇府的眼線往隴西去了,說是要尋什么‘真本’。”

五更天的梆子穿透洛陽市井,班超在宣陽門邊擺開抄書案。

凍僵的指節握不住鼠須筆,一滴墨暈開了“伏波將軍南征”的“征”字。

他慌忙用袖口去擦,粗麻布料卻將竹簡磨出毛刺,這卷《馬援傳》,怕是要扣去三成薪俸。

“班家郎君,竇夫人托我送來這個。”賣胡餅的老叟,塞來油紙包,里面裹著半塊黍糕和竇穎手書的《急就章》殘頁。

班超瞥見頁腳添了行小楷:“太學東墻第三磚。”

他借著晨曦撬開青磚,空洞里躺著卷用發帶捆扎的帛書,正是建武六年,隴西糧運的原始記錄。

蘭臺深處,班固對著憑空出現的糧運簿,渾身戰栗。竇穎昨夜送來的姜湯在案頭結膜,她當時指著湯碗里沉浮的棗核說:

“夫君,棗仁雖苦,能安神。”此刻他才看懂,棗核排列的方位,正是太學東墻的暗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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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日,班超蹲在蘭臺屋檐下補抄《平林軍紀事》。忽有黃門侍郎提燈而來:

“陛下聞班超善書,特擢郎官之職,典校圖書。”

班固擢升為校書郎,并在云臺,受到明帝召見。

班固捧著《二十八將列傳》過白虎門時,國舅郭況的玉佩穗子掃過簡冊,將“吳漢屠成都”的“屠”字刮去半邊。

御前展卷時,校書郎班固,忽然跪奏道:

“臣請補錄,光武皇帝建武三年敕令,‘克城之日,吏人安堵’之句。”

滿殿寂然,竇穎縫在官袍夾層的密奏,貼著他脊背發燙。

那是今晨隨朝食送來的半片竹簡史實,上書“蜀地老卒言,吳將軍入成都之時,揮軍親屠豪族大家,公孫家族,血流成河,無一遺漏。”

明帝撫掌大笑間,班固瞥見郭況,攥碎了腰間玉玨,碎渣混著冷汗墜在金磚上。

他怔怔望著自己龜裂的手掌,想起三日前替竇穎送冬衣時,明帝在《隗囂載記》旁批注的“隴右麥熟,可安流民”,那字跡歷歷如新。

6

永平十二年(69年)第一場雪,落在蘭臺鴟吻上時,班固在秘閣發現捆扎整齊的八百卷簡牘。

最外層裹著竇穎的月白襦裙,衣襟處繡著“元初四年,超制”字樣,正是幼弟班超出生那年,母親特意為小弟縫制的。

他翻開《西域傳》草稿,忽見頁縫夾著根鼠須筆,筆桿刻滿細密的橫線,那是小弟班超當初抄書計數的手痕,眼前仿佛又看見,兄弟兩人當年,在蘭臺校書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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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你看這個!”新任蘭臺令史班超,闖進來,掌心托著枚生銹的銅鏃。

班超袖口還沾著武庫的塵灰,眼睛卻亮如少年時:“西蜀公孫述殿前挖出的,和載記里說的形制一般無二!”

暮鼓聲里,兄弟二人并坐,一道校書。

班固將竇穎新納的千層底布鞋,推給弟弟班超,鞋幫里塞著母親梳落的銀發。

蘭臺墨香混著宮外飄來的炊煙,在《光武本紀》末卷凝成句無人察覺的注腳:“是歲,洛陽大雪,有雙雀銜簡墜于蘭臺,疑為史魂。”

8

永平十二年(69年)秋,洛陽蘭臺的青磚墻上爬滿了枯萎的爬山虎。

班固站在堆滿竹簡的閣樓里,手指拂過案頭泛黃的《世祖本紀》初稿。

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與窗外搖曳的梧桐枝影重疊成扭曲的龍形,這是他第三次夢見父親班彪,手持竹簡,在月光下吟誦《史記》后記的場景。

“班郎官!”陳宗的腳步聲在木樓梯上發出急促的吱呀聲,把班固從沉思冥想中驚醒,“司徒掾送來了新到的詔書。”

年輕縣令的皂靴,沾滿洛陽街巷的塵土,懷里緊抱著用油布包裹的文書。

班固展開詔書時,窗外的梧桐葉,恰好飄落在“修撰光武帝紀傳”的字樣上。

他忽然注意到陳宗的袖口,沾著馬氏別苑特有的沉香氣味,才明白陳宗與外戚馬融的關系。

9

次年驚蟄,竇穎在染坊挑選絳紫色蜀錦。她知道這是丈夫最愛的顏色,特意在經緯間,織入班氏家傳的防偽銀絲。

當她捧著二十匹錦緞踏入蘭臺時,看見班固正與尹敏大聲爭執,后者手中的竹簡簌簌作響:

“大人,孟堅已經說過多次,明帝帝曾親賜金錯刀,要我‘直書無諱,無所顧忌!’”

“夫人且看。”尹敏展開染血的奏折,馬融誣告他們私改詔書的證據赫然在目。

竇穎突然笑了,將蜀錦按在丈夫胸口:

“妾身記得,先父班彪臨終前說,史筆如刀,可斷人性,卻斷不了人的血性和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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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秘閣里,班固將新得的《史記》后記殘卷,與父親班彪的手稿,并排鋪開,進行比對。

燭火突然爆出燈花,照亮墻上新掛的青銅鏡,背面刻著“信史”二字。

當他的手指觸碰鏡面時,恍惚看見弟弟班超,在陽關舉著金錯刀,身后是燃燒的隴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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