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飛龍在天之峰回路轉
- 班門英烈傳
- 星河叔叔
- 3943字
- 2025-05-25 09:42:46
1
晨光如一層薄紗,輕柔地穿透東都洛陽南宮承明殿外蘭臺那精美的雕花木窗,似靈動的精靈,在校書郎班固的竹簡上,投下一個個菱形一樣的光斑,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班固,這位一心以修史為志的儒雅男子,正專注于手中的筆墨。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眉頭微微皺起,指尖緩緩撫過奏章上某處,那已被朱砂涂抹過的模糊字跡,仿佛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與凝重,仔細端詳著奏章,發現“竇固等邊將,借班超等使節,出使西域之由,欲擁兵自重,恐怕心懷叵測,請陛下謹之慎之”的彈劾文字,竟隱匿在《西域風土記》的批注間,且墨色竟與官府文書一般無二。
班固心中一緊,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他站起身來,在房中來回踱步,腦海中不斷思索著這背后的陰謀。他想到遠在西域的弟弟班超,心中滿是擔憂。這奏章若真被呈上,不知會給班超帶來怎樣的危機。
他決定不能坐視不管,于是提起筆,想要將此事詳細記錄下來,又恐打草驚蛇。窗外,陽光依舊明媚,可蘭臺內卻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2
東都洛陽南宮承明殿外蘭臺的閣外,秋風卷著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掠過青石地面。突然,一陣清脆的佩玉叮咚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校書郎班固正伏案疾書,聽到這聲響,心中一緊,迅速將案頭那份密奏,敏捷地塞進自己的袖中。
太常丞周澤身著寬大的絳紗袍,袍角掃過門檻,腰間組玉佩不慎撞在青銅燈樹上,發出一陣雜亂的聲響。他邁著四方步,上前向班固搭話:
“孟堅兄真是勤勉,又在修《漢書》嗎?”
周澤目光一轉,瞥見案頭上龜茲進奉的鑲金馬鞍,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陰陽怪氣地說:
“奉車都尉大人倒是出手闊綽,這等珍玩,也舍得贈人,怪不得奉車都尉大人,竭力主張打通西域。”
班固眉頭微皺,心中涌起一股不悅,將鑲金馬鞍推向案角,鎏金鞍橋在晨光中晃得周澤瞇起眼睛。他神色嚴肅,義正言辭道:
“太常丞大人短視了。西域三十六國安寧,關乎商路通暢,拱衛中原要地,對朝廷有百利而無一害。
不說別的,就是去歲敦煌郡、武威郡等邊郡的鹽鐵稅等收入,就增了三成還多,皆賴商隊順利往來。打通西域功不可沒。
這個鑲金馬鞍,是陛下賞賜奉車都尉大人,奉車都尉大人轉送在下的。太常丞大人說話,不要陰陽怪氣,含沙射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澤被班固說得面紅耳赤,卻又不甘示弱,冷哼一聲。班固望著太常丞周澤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
這朝堂之上,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又會掀起怎樣的波瀾。
3
太常丞周澤,面色陰沉,突然抓起案上的錯金博山爐。爐蓋掀開的剎那,裊裊青煙逸出,那精致的爐身映著窗外透進的微光,閃爍著神秘的光澤。
校書郎班固,目光不經意間瞥見他中指關節處的墨漬,那墨色竟與密奏字跡的墨色如出一轍,頓時,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背后藏著諸多陰謀。
周澤放下博山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陰陽怪氣地說道:
“聽說令弟,一個小小將兵長史,居然不尊皇命,在疏勒等地,擅自更易諸國王嗣,私納蠻族妻妾?”
香灰簌簌落在青磚上,似是他惡毒言語的見證。
“長安已有童謠傳唱,說什么‘班生一怒,西域易主,仲升一言,覆地翻天’。這可是試圖反叛,欺君謀逆的大罪啊!你們兄弟,可要千萬小心啊!到時候,莫怪本大人,沒有提醒你們兄弟!”
班固心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淡然回應:
“多謝太常丞大人的關心和提醒!天子自有明斷,豈是亂臣賊子能夠猜度的呢?我們兄弟,都是奉旨行事,行得正,坐得直,就不勞煩大人費心了。”
周澤正欲再言,閣外突然傳來甲胄的鏗鏘聲。
奉車都尉竇固,身著戎裝,大氅上還帶著秋霜,大步踏入蘭臺。他手中馬鞭啪地抽在周澤腳邊,聲如驚雷:
“太常丞大人,真是好興致,居然到蘭臺,來拜訪校書郎班固大人。太常丞大人,本都尉剛從隴西,運回三百匹戰馬,太常丞若有雅興,不妨去馬廄,品鑒品鑒,何苦在這里浪費口舌呢?”
周澤踉蹌后退,腰間玉佩竟被竇固的鞭梢卷走,清脆的碎裂聲,在石渠閣久久回蕩,似是這場陰謀破碎的聲響。
班固望著這一切,心中知曉,這朝堂的風云,才剛剛開始涌動。
4
東都洛陽南宮承明殿前殿,氣氛莊嚴肅穆。奉車都尉竇固,身姿挺拔,當著章帝和文武百官之面,緩緩展開那幅西域輿圖。
羊皮之上,朱砂標記密密麻麻,似是歲月鐫刻的痕跡,皆是數年來班超等三十六勇士和數千屯墾軍將士的心血凝成。章帝目光凝重,細細端詳著輿圖,仿佛透過那朱砂標記,看到了西域的廣袤山河與風云變幻。
太常丞周澤,本就心懷鬼胎,剛要開口,彈劾將兵長史班超在西域妄起刀兵,以謀取私利。他心中暗自盤算,若能借此扳倒班超兄弟,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必能更上一層樓。
然而,話未出口,忽聞殿外鐘鼓齊鳴,那聲音悠揚而莊重,似是帶著西域的神秘氣息,瞬間打破了殿內的緊張氛圍。
眾人皆驚,紛紛轉頭看向殿外。只見西域三十六國朝貢使團,身著色彩斑斕的服飾,正抬著進貢的禮品魚貫而入。
那些禮品琳瑯滿目,有精美的銀器、璀璨的寶石,還有異域風情的器物,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周澤心中一緊,原本準備好的彈劾之詞,此刻竟如鯁在喉,難以出口。他望著那些朝貢使團,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有對班超兄弟可能成功的嫉妒,又有對這西域盛景的驚嘆。
章帝面露喜色,起身迎接使團。他深知,這些進貢的禮品,不僅是西域諸國對大漢的臣服,更是班超等將士在西域浴血奮戰的成果。
他心中暗自思量,定要好好嘉獎班超兄弟,以激勵更多的將士為大漢開疆拓土。
而周澤,只能將那未出口的彈劾之詞,默默咽回腹中,眼睜睜看著這承明殿前殿,因西域使團的到來,而煥發出別樣的光彩。
5
洛陽西市的銅駝街,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校書郎班固身著素衣,腳蹬鹿皮靴,正于人群中緩步而行。
忽然,他的腳步停在一處胡商店鋪前,目光被籠中嘶鳴的龜茲戰馬吸引。那戰馬臀部的烙鐵痕跡猶新,本該是龜茲王徽的地方被刻意燙傷,露出下方模糊的“竇”字印記,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班固心中一動,伸手撫摸馬鬃,指腹觸到鞍韉夾層里的青銅甲片。這青銅甲片,正是隴西軍械監特制的一種魚鱗細甲,尋常人難以得見。他心中暗自思忖,這其中定有蹊蹺。
“孟堅兄好眼力!”奉車都尉竇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鑲金馬鞭挑起商鋪的氈簾,大步走入。他面帶微笑,看似隨意地說道:“這些用俘虜的龜茲戰馬,換來的三十車和田玉,正好填補大軍購買明光鎧的虧空。”
聽到這些話語,奉車都尉竇固身后跟著的胡商,突然渾身顫抖起來,懷中的賬簿,掉出半張蓋著陰氏家族府印的帛書。班固目光如炬,瞬間察覺到這其中的關聯,心中疑云更甚。
洛陽南宮的椒墻,雖滲出絲絲暖意,卻驅不散班固心中的寒意。他懷中密奏,重若千鈞,每一個字都承載著他對真相的探尋。
奉車都尉竇固,用龜茲國進貢的玉髓鎮紙,壓住彈劾奏章,信心十足地對校書郎班固說道:
“聽說孟堅近日雅好天竺佛學?聽說佛家講究一個眾生平等,因果報應,誰說報應,就不會落到壞人奸人的身上呢?”
他故意翻開《西域傳》某頁,班超在西域熔劍鑄佛的事跡赫然在目,似是在暗示著什么,而班固望著這一切,心中已然明白,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9
東都洛陽南宮承明殿前殿,蟠龍柱上還凝著晨露,似是未干的淚痕,映著初升的朝陽,泛著清冷的光。
太常丞周澤,身著官服,面色陰沉,突然將玉笏重重拍在漆案上,聲音在殿內回蕩:“敢問奉車都尉大人,用軍械軍馬,換玉石,與匈奴人市馬何異?”
奉車都尉竇固,心中一緊,如夢初醒,深知大禍已然來臨。他急忙解下身上的佩劍,橫在案頭,劍鞘上七顆翡翠在朝陽光里泛著幽光,似是他最后的掙扎與希望。他向太常丞周澤解釋道:
“太常丞大人,建初三年至今,西域商稅,養活了十萬邊軍,太尉府的算籌,可算得清這筆賬?
征討匈奴,維持邊軍生存,所廢甚巨,不從市易中來,難道從天上掉下來嗎?何況如今,將兵長史班超,統領的一支孤軍,正在鄯善,于闐,疏勒等地與匈奴,龜茲等西域諸國軍隊鏖戰,急需朝廷支援。我們怎么能夠吝惜一時的花費,見死不救,亂了朝廷一統西域的千年大計呢?”
竇固的話語,在殿內回響,似是在為這朝廷的命運而吶喊。校書郎班固,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此事并未完全過去,已經醞釀著嚴重的危機,正要開口幫助奉車都尉竇固解說。
只聽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章帝精神奕奕,走到了大殿上。那腳步聲,似是命運的鼓點,打破了殿內的緊張氛圍。
看見章帝精神奕奕上殿,太常丞周澤心知不妙,那原本囂張的氣焰瞬間熄滅,知趣地再也不敢再提舊事,只低著頭,不敢與章帝對視。
10
東都洛陽南宮承明殿的朝堂之上,氣氛凝重得如暴風雨前的壓抑。奉車都尉竇固,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將疏勒王國國王阿依慕忠君臣和司馬徐干、銳士田慮等三十六漢軍勇士的血書,狠狠摔在太常丞周澤的面前。
那帛書之上,漢胡文字并列書寫,每一行字跡,皆由劍痕刻就,似是勇士們以血為墨,以劍為筆,書寫著對大漢的忠誠與不屈。
蘭臺令班固,神色莊重,從史冊夾層,緩緩抽出阿依慕手繪的西域屯田圖,與血書一道呈送給了明帝。
章帝接過,目光在帛書與圖卷間流轉,神色逐漸凝重。隨著目光的移動,他的神情從最初的疑惑,到漸漸明悟,最終恍然大悟。
章帝沉吟半晌,目光掃過堂下眾人,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而有力:
“太常丞啊,你與衛侯李邑,都說班超擁愛妻,攜兒子,荒誤了國家大事,難道徐干、田慮等三十六漢軍勇士以及上千屯墾軍將士,也忘記了國家使命,心甘情愿,流落西域蠻荒之地,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故鄉嗎?這是什么道理呢?”
太常丞周澤,此刻臉色煞白,額頭上冷汗涔涔,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應。章帝心中已有了決斷,他朗聲道:
“傳旨下去,班超有功無罪,著令嘉獎!傳令衛侯李邑,到將兵長史班超部下去任職。如果將兵長史認為合適,就留李邑在屬下,擔任從事之職。”
章帝的心,由最初充滿疑慮,到此刻恍然大悟,全然明白。
“班超等人在西域的堅守與付出,是大漢的脊梁,是國家的希望。”
這場朝堂之上的風波,也在章帝的決斷下,漸漸平息,只留下歷史的回響,在承明殿的上空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