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初,永平十八年(75年)明帝(劉莊)駕崩,建初元年(公元76年)正月,章帝(劉炟)新即位,國家正逢大喪,多事之秋,政局不穩。
駐守車師前王國柳中城的漢朝廷西域戊己校尉關寵,陷入北匈奴汗國和車師前王國兩國聯軍的重重圍困之中,無法脫身。
戊己校尉關寵,于是緊急向朝廷上書求援,謀求自救之策。
此時,身在天山之南的疏勒國(今新疆喀什地區疏勒縣)駐扎的西域軍司馬班超,也處境艱難。
漢朝廷大舉收縮兵力,北匈奴汗國單于大喜。
北匈奴汗國單于趁機與龜茲、焉耆、大月氏等西域諸國軍隊聯合,大舉進攻漢朝廷各地屯墾軍,欲收回失地。
面對西域諸國軍隊的侵擾,西域軍司馬班超,兵力弱小,不僅自身難保,而且與北疆的車師王國,有數千里(兩地距離,超過了1700公里)之遙,鞭長莫及,根本無法救援耿恭、關寵。
駐守車師后王國疏勒城(今新疆昌吉州奇臺縣境內)的戊己校尉耿恭,與車師前王國的柳中城相距較近,也有數百里之遙。
而且,耿恭統領的屯墾軍,直面北匈奴汗國主力大軍的攻擊,損失非常慘重,早就自身難保,根本無力援救,柳中城的西域戊己校尉關寵。
戊己校尉關寵,統領一支屯墾軍數百將士,駐守柳中城,孤立無援,已經被北虜聯軍圍困在柳中城里數月,早已經彈盡糧絕。
眼見強敵環伺,而漢朝廷援軍久久不至,戊己校尉關寵,心急如焚,不得不再次上書皇帝,四處搬兵,血書求援道:
“陛下:
臣堅守柳中城,浴血奮戰,損失慘重,早已兵盡糧竭,陷入彈盡糧絕的絕境之中,無力自救。懇請朝廷,速速發兵支援!否則的話,臣與陛下,只能來世相見了!”
2
建初元年(公元76年)正月初旬,東都洛陽紫宸殿內,燭火如晝。十九歲的年青皇帝,章帝劉炟,端坐龍椅,案前堆滿奏折,陷入深深的焦慮與不安之中。
案頭上,駐守柳中城的戊己校尉關寵的求救文書,還未處理妥善,另一封血跡斑斑的求救文書,又擺上新君的案頭,更加刺目,年青的皇帝,憂心忡忡,焦頭爛額。
這一封新的求救奏章,是戊己校尉耿恭,在疏勒城絕境之中寫就的遺書。
“陛下:
北匈奴軍隊圍城已逾百日,守城將士,食盡弩革,然誓死不降,耿耿忠心,天日可表!臣憂心的是,疏勒城即將不保,天子一統西域的大業,恐怕前功盡棄,毀于一旦。請求陛下增援的旨意?!?
戊己校尉耿恭,筆跡潦草,卻力透紙背,末尾還附著,戊己校尉耿恭與部將共飲血酒的圖影。
3
其時,章帝(劉炟)新即位,對國事不熟,國家大事、乃至于奏章的處理,大多委任三公九卿負責。
見西域形勢危急,章帝乃詔公卿,會議決策。
4
紫宸殿殿內空氣凝滯,校書郎班固,心情沉重,憂心忡忡,執筆記錄,不時想起小弟班超等將領,在西域的窘境,憂心弟弟等將領的安危。
大司空第五倫撫須,頻頻搖頭,出言阻止救援戊己校尉耿恭等將領的建議道:
“陛下:
西域之局,撲朔迷離,詭譎多變,困難重重,當以鞏固國家根本,護衛國家中樞,拱衛中原要地為上。
而朝廷又面臨先帝駕崩,新君繼位,國事不順等諸多變局。
前有陳睦,關寵,后有耿恭,再有班超,朝廷應接不暇,沒有余力,照顧西域邊陲,蠻荒之地。
況千里奔襲,救援孤軍,實乃兵家大忌。兵眾則國家難以承受,兵少則救援效果受限,又無力打破困局。
臣恐援軍,重蹈前漢末年的覆轍。況匈奴新勝,士氣正旺,我軍疲敝,士氣低迷,又逢國家大喪,此非萬全之策。
臣竊以為,應該避賊鋒銳,暫時緩兵,不可援救,以免因小失大,破壞國家大計。朝廷應該下旨,責令西域屯墾軍各部守軍,根據形勢,自謀生路,自主決策,做出是守是撤的決定。”
“陛下!”司徒鮑昱,突然出列,袍角因激動簌簌作響,抗議大司空第五倫意見道,“司空大人之言謬也!
今使人于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暴,內則傷死難之臣。誠令權時,后無邊事可也。匈奴如復犯塞為寇,陛下將何以使將?
又關寵,耿恭二部兵,人才各數百,匈奴圍之,歷旬不下,是北虜寡弱,盡力之效也,不可畏懼。
耿恭以三百殘卒,困匈奴精銳萬余眾,鑿井取雪,煮鎧為糧。此等忠勇,豈可因路遙而棄?若今日不救,他日邊將,誰復敢戰呢?”
司徒鮑昱,猛然扯下腰間玉佩擲地,慷然建議新君道:
“陛下,臣竊以為,可令敦煌郡、酒泉郡太守,各將精騎二千,多其幡幟,倍道兼行,以赴其急。
匈奴疲極之兵,必不敢當。四十日間,足還入塞。臣愿以項上人頭擔保,四十日內,必攜耿恭、關寵部眾歸闕!”
校書郎班固聞之,稍稍心安,抬筆望著新君。
5
章帝劉炟,盯著殿角青銅香爐里裊裊升起的青煙,想起去年永平十八年(75年)父皇明帝駕崩時,自己也是這般手足無措,惶恐不安,不禁有些自責:
“當時先帝駕崩,大疫與叛亂,同時在朝廷爆發,朕甚至不敢將先帝駕崩的噩耗,傳至西域諸國。
如今,朕這個新帝,登基繼位,當繼承先帝遺愿,豈能讓北虜匈奴趁機反撲,將忠勇之臣逼至絕境,損害大漢天子威嚴呢?”
劉炟突然拍案,驚得殿外值日官,差點打翻了水盆:
“司徒所言甚是!朕意已決!傳令秦彭等,率七千精騎,星夜馳援西域!
司徒大人,傳朕旨意。
遣征西將軍耿秉,屯駐酒泉郡,行酒泉太守事,監護邊軍各部;遣秦彭與謁者王蒙、皇甫援等,發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西域國名)將士,合七千余人,討伐北虜,救我忠勇之士。”
章帝劉炟一眼望去,瞥見鮑昱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而第五倫卻面色如土。校書郎班固如釋重負,終于稍稍安心。
章帝劉炟少年老成,敏銳意識到,朝廷的這個決定,對鞏固大漢根本,維系軍心,極為有利,延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