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

等待的時光是那么煎熬，蔡邕已默默在腦海中，把天子可能問到的問題，都復習了三遍。

他信心滿滿地望去，只見得神不守舍的袁忠……和神采飛揚的天子。

這談得究竟是何結果？

“今日幸得三位大賢相助，朕心甚慰??！”

“朕定當稟明母后，為諸位表功。”

劉昪隨口就是一句云表揚。

隨著袁隗野心的暴露，他腦海中的第一個感受是疑惑——

歷史上的袁隗，面對董卓的攻勢，簡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完全沒有展現出同一層級的較量。

這只能說明，袁隗犯了大錯，錯估了局勢。

結合董卓袁氏故吏的身份，劉昪大膽推測，袁隗恐怕是犯了傲慢之罪。

自以為將董卓推到臺前承受一切，自己則躲在幕后準備收割，這是低估了董卓，也高估了自己。

殊不知，董卓根本不給袁隗出手的機會！

劉昪之所以對袁忠說，讓袁隗當皇帝，只是為了打草驚蛇。

他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一句話就能挑撥袁董二人殊死相搏，可只要能讓袁隗提前動起來，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

今日問政，他能明顯感覺到蔡邕三人已經暗自歸心，這樣的機會后續還會有更多。

袁忠那邊，很快就能看到效果，可伍孚……就不是一時半會回得來了。

時間，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隨著劉昪離去，伍孚與袁忠二人，有喜有憂，各懷心思，可總算都有收獲，連聲附和著。

唯有蔡邕一臉呆滯。

這……這不對吧。

陛下這就走了，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臣已經準備多時了，陛下就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

安福殿。

日影漸西，陽光已褪。

劉昪剛出門不久，天子寢殿內便多了幾位不速之客。

唐瑛警惕地盯著突然到來的眾人，內心頗為慌亂。

陛下不在，她便如失了主心骨一般。

“爾等亂臣賊子，天子寢殿也敢擅闖，究竟意欲何為？！”

王允肅立一旁，面無表情。

他自然是奉董卓之命，前來試探天子的真正依仗。

自廢立之議以來，洛陽這座古老的都城中，早已掀起了一股輿論風暴。

有人說袁隗和董卓貌合神離，早已失去了合作的根基，廢立之議上的變故就是兩人分道揚鑣的開始。

也有人說，這一切不過是袁董二人自導自演的戲碼，目的就是為了試探群臣的反應，背后藏著的，是某人妄圖篡漢的真實想法。

王允很清楚，這一切絕不是董卓與袁隗的共謀，否則他今日就不會出現在這里。

他不知道董卓為何選擇自己，可對方給出的條件足夠豐厚，王允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可是九卿之一的太仆。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九卿，王允尚能坐得住，問題是太仆……

這位置上目前可還有人呢，正是袁氏下一代掌門人，安國侯袁基！

若是袁基不動彈，自己怎么上位？

王允很清楚，當董卓開出這個條件的時候，不僅是拉攏自己，更是提前為潛在的敵人袁隗做準備。

一旦自己這邊確認天子背后站著的是袁隗，董卓就會主動出擊。

卷入這樣洶涌的政治漩渦之中，王允非凡沒有退縮，反而隱隱有些興奮。

風浪越大魚越貴，若董卓與袁隗拼得兩敗俱傷，屆時他祁縣王氏未必不能獨立出來，單開一支！

“唐貴人寬心，您今日是貴人，他日若得陛下恩寵，或為皇后也未可知，臣等不敢無禮?！?

“臣等至此，乃是奉太后之命，侍奉陛下讀經，別無他意?！?

王允語露和善，一副老成持重的姿態，讓唐瑛安心不少。

對于唐姬，王允其實并不在意，甚至即將到來的天子，在他眼中也不過是一個豎子罷了。

雖然前番展現出一定的鋒芒，可畢竟是投機取巧，目前的天子，還沒有上桌當棋手的資格。

自己真正需要防備的，反倒是一并前來的幾位同僚。

王允斜眼環顧，除了自己還有另外兩人也在侍讀之列——

喚作張遼的武夫自不必說，董卓派來監視的耳目罷了。

他看不透的，是尚書鄭泰。

此人雖頗有才略，可素來偏好明哲保身，如今怎么會參與進來？

罷了，還是等天子到來再說。

不知他回來看到這一幕，會是何等精彩的表情，那時便是最好的試探機會。

……

安福殿外。

劉昪隔著老遠就感受到了一股異樣的氛圍。

太安靜了。

唐瑛平素是閑不住的，往常這個時候殿內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

腦海中的道果也蠢蠢欲動，極不安分。

這是劉昪發現道果的另一重妙用，對于逆賊可以起到指示器的作用。

看來是有逆賊偷家來了。

很好，夠勁！

劉昪微微一笑，沒有猶豫，大步流星走入殿中。

甫一入殿，便看到唐瑛縮在一旁，反倒是幾位不速之客占據正中。

待看清為首之人，劉昪又驚又喜——

是條大魚啊。

“子師，你怎么來了？！”

劉昪熱情地迎上去。

王允王子師，干掉董卓的猛人。

他本可以成為匡扶漢室的大忠臣，是真正有機會挽天傾的存在。

可取代董卓上位之后，瞬間被權力怪獸吞噬理智，搞出一系列天怒人怨的騷操作，最終導致李郭亂長安。

這也使漢室最后一口氣被打斷，讓人詬病不已。

甚至有人說，漢室之亡，非亡于董卓，實亡于王允。

于劉昪而言，歷史上的王允究竟有沒有私欲作祟，并不重要。

道果清晰地表達出對王允的欲望，對另外二人則是興致缺缺，無論如何，現在的王允無疑是敵人！

看來這個時間點，他已經投靠了董卓。

“陛下，您可算回來了?！?

唐瑛長舒一口氣，一陣小跑躲到劉昪身后，探著腦袋看向王允。

“這幾人好生野蠻，我都說了陛下不在，他們還偏要在殿內等候陛下回來。”

“阿瑛，不可無禮?！?

“王卿乃定國安邦的棟梁之才，來人賜座泡茶，朕要與眾卿促膝長談！”

幾位內侍聞言紛紛行動起來，原本肅穆的氛圍瞬間消解。

“陛下?！?

王允等人深深行了一禮。

他本能地覺得有哪里不對。

天子也太過從容了，毫無破綻可言。

寥寥數語就破了自己先手的優勢，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不應該措手不及、惶恐不安嗎，這豎……陛下怎么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等人的到來似的。

王允驚疑地望向同行之人……

不會有人走漏了風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