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濟堂內

賀息舟將手腕放在金絲枕上

周啟明兩指搭在脈上，一時無話，似乎在認真診脈

“周大夫，你看我這脈象，如何？”

周啟明臉色難看：“我從未在人類身上摸到過這樣的脈”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賀息舟面上云淡風輕

“那你呢，周大夫，你又是何人？”

一抹淡淡的金光順著賀息舟的脈搏

從周啟明的指尖流進了身體，化作一道金色的尖刺

沿著周身經脈游走，將他周身大穴逐一刺穿

周啟明只覺渾身傳來劇痛，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知道是對方在自己身上用了什么手段

周啟明的手指觸電一樣彈開

“周大夫不用擔心，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有點疼而已，于身體沒有損害的”

說著賀息舟湊近了些，盯著周啟明布滿冷汗的臉

“用尋蹤螳螂這種小把戲調查尚盈盈”

“周大夫，你究竟想做什么？”

周啟明大口喘著氣，緩解身體里針扎一樣的疼痛

面上擠出來一個難看的微笑

“我喜歡尚姑娘，想要求娶，才出此下策”

“如何，賀兄介意嗎？”

“介意”賀息舟淡淡答道。

“你是在調查之前城北出現的那只魔物吧？”

“她只是恰好路過，與此事無關”

“你有什么事，直接來找我就好”

賀息舟的語氣不緊不慢，周啟明卻從里邊讀出了威脅的意味

保濟堂門外，尚盈盈倚在墻邊

青石墻中滲出涼意，墻上枯萎的藤蔓傳來木質的清香

尚盈盈手里把玩著枯枝

遠遠地看著屋里的兩個男人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兩人沒在診脈

賀息舟看著周大夫，周大夫似乎不太舒服，眼神躲閃

耳邊傳來一陣撲騰翅膀的聲音

接著肩膀一沉，是那只肥麻雀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種小妖怪是沒有名字的，為了方便交流，尚盈盈給它命名為肥仔

“靈粟帶了嗎？”肥仔不見兔子不撒鷹

尚盈盈拍了拍隨身的口袋

“跟姐混，好吃的大大的有”

從尚盈盈的角度看過去，這麻雀已經肥的像個球了

肥仔低頭猛啄，美美的飽餐了一頓，這才開口

“仵作已經驗過尸了，說鄭老六是中毒而死”

“死后被扔進了胭脂河里”

“呸，什么垃圾都往河里扔，這群人有沒有公德心啊”

肥仔的朋友黑魚精就生活在胭脂河中，因而義憤填膺

尚盈盈趕緊打斷了它跑題的思路

“然后呢，還有其他的嗎？”

“哦哦對，他們還在尸體身上搜出了一個紅肚兜”

“藏在了他最貼身的里衣中，所以沒被河水沖走”

肚兜？尚盈盈已經聽不明白了

“之前外面就有傳言，說鄭老六的老婆阿秀經常被他拿去肉償賭債”

“所以官府懷疑是阿秀受不了侮辱，下毒殺了鄭老六”

“什么！”驚詫之下，尚盈盈掰斷了手里的枯枝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人驚惶的臉

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會殺人

“那阿秀自己怎么說？”

“她自然是不認的，洛大人動了刑也不認罪”

“后來打暈過去，就扔回監牢，說擇日再審了”

尚盈盈暗暗捏緊了拳頭

“盈盈姑娘”

賀息舟從保濟堂走了出來，手中還拎了個藥包

尚盈盈皺著眉，疑惑道：“你不是看病嗎，怎么臉色好像還更差了點”

賀息舟不甚在意，笑了笑

“勞煩姑娘掛心了”

“我今日下午還約了朋友見面，姑娘先回吧，不必等我”

“你在這城中還有其他朋友？”

尚盈盈懷疑對方在扯謊，盯著他的臉

可惜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從來也看不出什么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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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槐蔭巷時，日頭已經偏西

「歸墟」門口有人在等

尚盈盈定睛一看，是隔壁王記面點的大春哥

大春是個憨厚樸實的漢子

皮膚略黑，很愛笑，一笑就會露出八顆白牙齒

大春也不知在門口等了多久

他來回的踱著步，擰著眉，連招牌性的燦爛笑容都不見了

“大春哥，你這是在等我？”

尚盈盈上前，疑惑道

大春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尚盈盈的一瞬間，臉上露出了如蒙大赦的神情

“盈盈妹子，你可回來了”

“哥這確實遇上了難事兒，哎”

大春邊說，邊把尚盈盈往自己家里引

“我有個遠房的表姐”

“雖然說是表姐，但是自她嫁人以后，來往的也不多了”

“結果今天一早，聽說她家男人死了”

“她也被縣老爺給關了起來”

聽到這里，尚盈盈猛然明白過來

“你這個遠房表姐，叫阿秀？”

“對對，你咋知道嘞？她家沒有其他親戚，就剩個孩子”

“我心想，這孩子爹媽都不在身邊，她自己怕是活不下去”

“就想接過來先代為照顧幾天”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王家的后院

大春敲了敲廂房的門，然后屏息聽著

屋里沒有回應，只傳出低低的啜泣聲

“小婉，恁別怕，表舅帶個姐姐，來看看你啊”

說著大春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房門

像是害怕嚇到屋里的人

午后的陽光撒進廂房，將地面照成暖色

房間內雖然家具不多，但是干凈整潔

尚盈盈掃視了一圈屋內

才在避光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個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少女

疊滿布丁的衣服下，瘦小的身軀不停的發著抖

“這孩子不知道是受刺激了還是咋”

“特別怕人，一靠近就連哭帶叫，又踢又打”

“俺一個大男人，也不好靠的太近，俺娘最近身體不太好，也顧不上她”

“想來想去，只能麻煩你照顧這娃兩天了”

尚盈盈試探著靠近，怕驚嚇到對方，將腳步盡量放輕放慢

“小婉，別怕”

小女孩兒將身體又縮了縮

尚盈盈見她不是十分抗拒，便又向前一步

將手搭在小婉瘦削的肩膀上，輕撫她的后背

“姐姐帶你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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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賀息舟還沒有回來

尚盈盈簡單弄了點吃的，陪著小婉吃了

很奇怪，小女孩兒在她這里，雖然也是低著頭掉眼淚

但是并沒有大春描述的那種過激行為

晚飯后，尚盈盈找出了一套干凈衣服，放好了熱水

“姐姐幫小婉洗個澡”

“然后咱們換身干凈衣服好不好？”

小女孩兒一雙大眼睛里噙著淚水

也沒反抗，任由尚盈盈幫她脫掉了衣服

尚盈盈的情緒逐漸從疑惑變成了憤怒

木桶里蒸騰的熱氣熏得她神志不清

恍惚間只覺得心臟被一下下的抽緊

最后忍不住抱著小婉哭了起來

氤氳的水汽中隱約可見

女孩兒尚未完全發育的身體上

布滿了青紫色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