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茶肆，檐鈴輕響

「歸墟」的大門被推開一條縫

外面的人似乎很猶豫，又等了幾息，一個中年女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

女人神色驚惶，衣服上補丁摞著補丁，兩手緊握在一起，微微駝著背

貧苦的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記

但仍能看出她以前應(yīng)該也是個美人

尚盈盈面上不動聲色，心里暗暗猜測

這樣的一個人，她來「歸墟」會有什么所求呢？

“我叫阿秀，住在城西九巷的鳴鑼巷”

女人低頭揉著衣角，不愿透露更多

“我想要喝下能讓人忘記痛苦回憶的茶”

“姑娘，你這有嗎”

女人的神色讓人不忍拒絕

尚盈盈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茶譜，是有的

「熒惑守心」

以扶桑木屑煮水，熒惑蝶翅粉入茶，點老君眉六錢

“姑娘，這個茶要多少錢啊”

女人不安的看向尚盈盈

“我，我身上的錢不多……”

“不要銀錢的”

尚盈盈盡力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希望能緩解女人緊張的情緒

一盞微微冒著熱氣的「熒惑守心」擺在了女人面前

“姑娘，你可真是個好人……這茶，我能帶回去再喝嗎？”

尚盈盈疑惑，但還是點頭

顧客就是上帝，上帝的要求就要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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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鑼巷有一個叫阿秀的女人，你們認(rèn)識嗎？”

巷口溪邊，尚盈盈手里抓著一把靈粟

幾只肥麻雀在她腳邊蹦蹦跳跳，扎著翅膀

饞的幾乎想飛到她手里搶食

其中一只歪著腦袋想了想

“她總是一大早就到胭脂河邊洗衣”

“聽說是他男人鄭老六好賭，她為了養(yǎng)家，才不得不接很多替人洗衣服的活計”

尚盈盈眼前浮現(xiàn)出阿秀那雙干裂紅腫的雙手

“而且……”肥麻雀眨了眨黑豆一樣的圓眼睛

尚盈盈立馬會意，撒下靈粟

那饞鳥一陣低頭猛啄，直到尚盈盈等急了忍不住催促

“街坊都在傳，說鄭老六欠下了大筆的賭債”

“連利息都還不上”

“每次債主去要債，他都用自己媳婦的身子抵利息！”

街面上起了一陣騷動，人群三三兩兩往一個方向跑

“胭脂河里又死人了！”

尚盈盈趕到的時候，幾個官差剛剛合力把水中的浮尸撈上岸

尸體面色青白，微微腫脹

應(yīng)該是剛拋下河不久

“是鄭老六！”肥麻雀落在尚盈盈的肩膀上，低聲驚呼

如果鄭老六真的像傳聞中一樣混蛋

那還真是死不足惜

“你替我去縣衙探一探這個案子”

尚盈盈偏著頭，低聲跟肩膀上的麻雀交代

“把來龍去脈打聽清楚，回頭靈粟管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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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時節(jié)，雖然已經(jīng)到了正午，氣溫仍舊是冷嗖嗖的

這個時間街面上人不多，多數(shù)人要么在工坊，要么在田里

尚盈盈又翹了半天班

前一天晚上，賀息舟醒來以后，本打算要走

從她身上抓下來那只尋蹤螳螂后

反而改變主意，說要再叨擾幾日

太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

尚盈盈舒服的瞇起了眼

不管他是為什么選擇留下來

既然他在「歸墟」住下了，自己就得管他

那人沒日沒夜的咳，喝了藥也不見好

可是不好也還是得繼續(xù)吃藥

總不能晾著他自生自滅吧

最近的藥鋪就是西柳街上的保濟(jì)堂分鋪

尚盈盈也不著急，沿著街邊慢慢踱步

耳邊偶爾傳來小販們懶洋洋的叫賣聲

鼻尖傳來甜膩的麥芽糖味道

畫糖人的攤子吸引了尚盈盈的注意力

褐色的糖稀繪出惟妙惟肖的糖畫

大公雞器宇軒昂，小猴子抓耳撓腮

買上三個，自己一個，摳老頭兒家的三妹一個

再……給賀息舟買一個吧

尚盈盈正要付錢，眼角余光瞥到了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高一矮兩人，沒記錯的話，從槐蔭巷出來他們就跟在自己身后了

聯(lián)想到那個枯葉一樣的螳螂

難道真的有人盯上自己了？

尚盈盈又停下兩次，假裝看攤子上的東西

那兩人每次都不遠(yuǎn)不近的墜在自己身后

欲蓋彌彰的掩飾

尚盈盈心中咯噔一下

是誰盯上了自己，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抬眼四下搜尋，腦海里飛快的思考著脫身之法

左手邊一幢氣派的四層木樓吸引了尚盈盈的注意

大門雕龍畫鳳，氣派非常

鑲金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

「棲春樓」

棲春樓是沐陽城內(nèi)最有名最大的茶樓

往來的俱是城里的名流富商，非富即貴

最便宜的一盞茶也要一兩銀

自家小茶館在人家面前壓根就不夠看

眼下正是人煙稀少的正午時分

棲春樓門口依舊人來人往，顧客盈門

隱隱傳出茶香和脂粉氣

尚盈盈想了想，抬腳走了進(jìn)去

“小二哥”尚盈盈拉住了跑堂

“你們這有沒有后門，能出去的？”

跑堂小哥很不耐煩

“姑娘，你要是喝茶，就去點單，要是不喝，大門在那邊”

“您就別拿小的開玩笑了”

跑堂腳下不停，話沒落，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算了，你們不幫忙，那我自己找

尚盈盈觀察了一下，向著跑堂們進(jìn)出的小門快步走去

一只纖纖玉手拉住了尚盈盈的胳膊

女人的聲音柔若清泉，叮咚作響著流淌進(jìn)耳朵

“這位姑娘，那邊可不是顧客該去的地方”

尚盈盈向聲音來處看去，幾乎看呆了

美，實在是美

什么膚若凝脂，面若桃花，放在她身上，實在都過于俗氣

對方一身紫色紗衣，縹緲的如同云中的仙子

仙子姐姐正拉著她的胳膊

“我……有人在跟蹤我，我想甩掉他們，你能幫我嗎”

尚盈盈被美貌迷昏雙眼，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

紫衣女子低頭輕笑

“你跟我來”

尚盈盈被引著進(jìn)了一間客房，女子關(guān)好門離開

片刻之后又返了回來

“人我已經(jīng)替你打發(fā)走了”

“姑娘可以安心了”

對方只要一出現(xiàn)，尚盈盈的目光就無法離開她的身上

怎么能有這么美的女子

這要是放到現(xiàn)代，直接就可以出道做頂流了吧

尚盈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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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的跟女子道了謝，離開棲春樓，到了保濟(jì)堂

她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來替賀息舟抓藥

保濟(jì)堂里有個老大夫，一直以來都是他給賀息舟開藥

今天接待尚盈盈的卻是個中年男子

保濟(jì)堂里藥香濃郁，人們交談的聲音都是低低的，夾雜在藥童翻藥的沙沙聲中

“我叫周啟明”對面的男子麻子臉，八字胡，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

“王老最近身體不適，我來接手”

“診病講究個望聞問切”

“我初次接手這個病人，不敢妄下論斷”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親自去看看”

“這……倒是沒什么不方便的，出診金要多少??？”

沒辦法，經(jīng)濟(jì)緊張

周啟明淡淡一笑：“既是本店的老客人，怎好再收一遍出診金”

不收錢那感情好啊，尚盈盈心想

正好讓他再給看看，賀息舟這個咳疾怎么老也不好

周啟明收拾了藥箱，隨尚盈盈出門

剛走到保濟(jì)堂門口，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賀息舟

依舊是那一身月白色長衫

賀息舟在門口站定，似乎等了有一會兒

他修長的手指間漫不經(jīng)心的把玩著一片落葉

尚盈盈定睛一瞧

嗬，這不是那只尋蹤螳螂嗎

賀息舟見到尚盈盈，似乎也有點驚訝

旋即斂去了臉上的表情

看向周啟明的表情又冷了三分

“這種尋蹤螳螂，很少有大妖會用，知道為什么嗎？”

賀息舟的聲音不緊不慢，音量不算大

但是卻清清楚楚的傳進(jìn)每個人的耳朵里

“只要稍微使點小手段，就能讓它返回，找回自己的主人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