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在鎮上轉了一圈都找不到。

搞了半天，得去縣城才行。

只是……

清平鎮坐落于云棲縣最邊緣位置。

單一趟都得小兩百里地，放在前世，已經可以跨市。

僅憑著兩條肉腿，在加上世道……

嘆了口氣，沈翊暫且將這個想法拋置腦后。

不管是距離，還是林掌柜口中六十兩的茶水費，都不是眼下自己能夠解決的。

況且，真有六十兩也不夠。

到了縣城，不吃，不喝，不住？

怪不得武館不下縣，

清平鎮的規模已經不小了，但大多數都是連一日兩餐都不能保證的平民，賤民。

招不到學員，恐怕都不夠地皮，器材費。

尋常百姓，能夠糊口度日，溫飽無憂就已經是難得，哪里再多出來兩雪花紋銀去練武？！

除非是名聲大顯，好比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那種，哪怕深山老林中，都能吸引人過來。

“敢問掌柜，這附近有沒有黑市之類的地方，能買到……不入流的地攤貨也行。”

沈翊途而求其次。

“俠以武犯禁。

武這東西，哪怕練得高不成低不就，也比普通人厲害的多，學了之后，誰還甘心當個小廝雜役？

十之八九會鬧事。

正因如此，私下傳授功法可是大罪，比販賣私鹽都要嚴重，地攤貨想都不要想了。

再者，即便給你，沒有名師親身傳教，能練出個什么名堂？”

管控這么嚴格！

沈翊倒吸一口冷氣，目光忍不住微黯。

想要學武，難不成真要靠著兩條腿走數百里地……

“看來你倒是一門心思，走上前來……”

沈翊愣了一下，不過還是下意識朝前走了幾步。

卻見林東安兩指并攏，飛快的在沈翊腦袋，肩胛骨，脊柱，腿骨等部位又捏又按。

“嘶！”

沈翊還沒有反應過來。

便感覺渾身上下好像有一道電流流過。

又痛又癢又麻……

忍不住頻頻倒吸冷氣。

最后，二指搭于手腕上，好似診脈，微閉著眼睛，似郎中唱藥一般道：

“根骨中下，血氣虧空，若是沒有萬貫家財開路，練不出來什么名堂的。”

這才睜開眼睛。

有習武之志可以。

但凡事兒得摸摸自己的底兒，稱稱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窮文富武，自有它的道理。”

“家中小有薄資的，可以走文舉。

雖然花錢，但最起碼尚能負擔。

只有真正的大戶人家，才有資格練武，也才能練的起。

拜師費，調養身體，打造器械，養馬匹等等都是錢，每一筆都是大開銷。”

林東安的話已經說的很委婉。

他摸了沈翊的骨。

普普通通，沒什么出奇的地方。

不能說差，但也不算好。

不是不能練武，只是家境貧寒的前提下練武，太好高騖遠。

不過少年心性，想要倚此翻身，也可以理解。

他年輕時候又何嘗不是這樣？

若是不想著爭口氣，換個活法，今天也坐不到書鋪掌柜的位子。

每月不僅領固額的雪花紋銀，還有四季常服，蠟燭松明，夏冰冬炭。

更因為這少年繪制“精符”數量達標的緣故，得少東家賞賜了一名深得自己心的妙齡美婢。

也正是因此，他才不介意抽出時間查看一下對方的根骨。

若是真的適合練武，他自是不會說什么，

若是不行，也能讓少年莫要癡心妄想，免費白白浪費錢財。

沈翊將所有話皆收耳中，目光忍不住看向林東安。

沒想到富態白胖的林掌柜，出手之間居然可以如此凌厲迅捷！

這是不是就是……口中的練家子！？

念及至此，沈翊眼神不由變得火熱起來。

他不差名師指導，只差引子。

只是……自己不過是書鋪傭書。

萍水相逢，何德何能讓人家教導？

但自己真攢夠六十兩雪花紋銀還不知道猴年馬月……

沈翊心頭果絕，當即朝著林東安作揖：

“掌柜的，您可就是武師？”

“哼，小子，看來你鐵了心想要學武？”

林東安眼皮耷拉，瞥了一眼沈翊：

“老夫的確會個一招半式，但可算不上武師。

唯有四練，才可被尊稱一聲武師。

不然，老夫早就自己開館子收徒了。”

武師豈是那么容易成的。

他年輕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幾近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前前后后，銀子花了一大把，可到現在也只是堪堪三練。

要是成了武師，那日子真才算真正舒坦呢。

“掌柜即便不是武師，也是卓然不群。

晚輩沒見過所謂的武師老爺。但想來，也就是掌柜您這樣了。”

沈翊聲音誠懇。

再配上那張似不諳世事的長相。

讓人完全聽不出來，

這話里面幾分是真心實意，幾分是虛情假意。

卻也正是如此，才是恰到好處，讓人覺得不違和。

“以為你小子是個老實性格，沒想到也會奉承別人……”

林老頭輕輕哼了一聲，又搖了搖頭：

“你奉承老夫沒用的，老夫層次不夠，教你豈不是犯了大虞禁令？”

“當然，以大虞眼下的掌控力，這道昭令早就已經形同虛設，只是老夫自己都沒有練明白，教不了別人的。”

林東安想了想，壓低聲音：“你若是是真想學武，又無錢銀的話……不妨走一下少東家這條路。”

“正好，少東家幾天后會過來見你。”

“少東家？”

沈翊不解。

林東安脊背微挺：

“東家雄踞云棲縣這么多年，你以為憑的是什么？

錢多？

只有金山銀山，不過是待宰的肥羊罷了。

若是沒有硬拳頭護著，再厚的家底也守不住。

你可知云棲李氏武館？

館主不是別人，正是咱們東家。”

東家是武師？

沈翊心中一震。

這么說來，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入少東家的眼才行。

得了少東家賞識，沒準就能進東家的武館練武。

至于是否還寄居人下……

飯都吃不飽，想這個不過是庸人自擾。

他倒是想走到哪里都成為座上賓……

但手中拳頭不硬，腰間錢包不鼓，整日為了瑣事便已經心身疲憊不堪，所謂志氣，不過空談。

今日寄居人下，是為了他日羽翼豐滿，能自由翱翔于廣闊蒼穹，不再仰人鼻息。

林東安目光微聚，打量著沈翊。

少年表情從始至終堅毅，態度恭敬之余，脊梁亦如松般挺直筆立。

老者搖搖頭：“你也不要覺得十拿九穩，東家收徒嚴苛，哪怕少東家親自說，也不一定行，只是概率大一些罷了。”